第三百章 予卿一盞燈,一燈即滅,一生永夜
千秋無語望天,鬱悶得要死,這是報應嗎?每次都半途而廢。
「你不想?」
「……不是。」
「那為什麼停下?」
「時候不對。」
「做這種事情還講究時候?」
他帶著喘息,在她耳邊低低地笑著,「千秋,你的怨氣好重。」
千秋氣結,臉頰發燙,這個該死的臭男人!
就在她想教訓他時,他忽然悠悠地說:「第一次,何等的珍貴,你願意把你的第一次給我,我真的很高興。」
千秋甕聲道:「那你為什麼……」
他深深吸了口氣,嗅著她發間的梅香,「正因為珍貴,所以纔不想草率,如果到時候你還願意將你的第一次留給我,我會讓你永生難忘。」
他能如此慎重對待,可見是真的愛她,可是想到自己心裡還裝著別人,千秋便愧疚萬分,不知該怎麼面對他。
「如果……不在了呢?」
他的沉默讓她的心一點點下沉,這種時候是不是不該說這種破壞氣氛的話?
他幽幽道:「那隻能說明我對你的愛還不夠,有人比我做得更好,那樣……也好……」
好?怎麼可能會好?
愛情都是霸道的,自私的。
「你對葉梨若……」
「呵,世人都不了解我,難道你還不知道嗎我是怎樣的人嗎?葉梨若,從來就算不上你我之間的問題,是你太傻,一直總是太把她當作一迴事。」
千秋冷哼,「說得好聽,你知道我是女的,知道我是夜蒼穹,我卻一直自以為是,一個人在你面前耍猴戲,對你更是一無所知。」
「千秋,我隻能告訴你,這世上大多事情隻要我想知道就總有辦法知道,你實在沒有必要覺得被我看穿是什麼值得你不甘心的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以你的易容造詣,就算是不戴面紗站在世人面前,他們也不會懷疑你就是連城千秋。」
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是我無法全然掌握的,那便是你啊!
「你的意思是你有天生的特異功能?」
「特異……功能?」連城朗月失笑,「或許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世上大多事情隻要我想知道就總有辦法知道。
這話……放翁也曾這樣毫無保留地誇贊過自傢的主人。
千秋狐疑地瞥著他,從前他隱藏自己的實力,事事隱忍,凡事都不過分張揚,與銀衣那樣放縱不羈的人完全是兩個極端,但是現在他開始漸漸展露自己的光芒,某些地方便與銀衣有些想象了。
「你對銀衣公子這個人……了解多少?」
連城朗月認真地想了想,「此人雖然一直在人間遊走,但似乎擁有著龍級天君的實力,是個深不可測的絕頂高手,慶倖的是從未見他有心乾涉世俗之事,否則世間恐怕難有敵手。」
他轉而看嚮千秋,「你怎會忽然提起他?可是之前你與他接觸的時候發覺他有什麼異樣?需要我幫你查一查他的底細嗎?」
看他這語氣不像是與銀衣有什麼關聯。
千秋搖了搖頭,「他幾次幫我,不圖迴報,是個真性情的灑脫之人,我和他之間有過約定,不過問彼此的身傢揹景,還是算了。」
「哦?約定?」連城朗月似笑非笑地睨著她,「原來千秋與他竟已到了彼此約定的程度,嗯,此人我該找機會會一會。」
他在吃醋嗎?
千秋垂眸,莞爾一笑,「我與他之間止於君子之交,沒有男女之情。」
更何況銀衣早已心有所屬,那份深沉的愛也許他從來就沒有忘記,隻是深埋在了記憶裡,時刻珍藏著。
她走到崖邊,望著山下的萬傢燈火,「朗月,你看那山下,每一處光亮就是一個故事,個人的生活與感情跟這整個世界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如果將來有一天,我不在這個世上了,你就忘了我,滅一盞燈,在另外一個角落點燃另一盞燈。」
連城朗月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話題一轉,「明天接任大典之後我會開始想辦法督促各傢整肅族內的傢風,加快世傢歸心,讓侷勢不再這麼一盤散沙,而你,接下來的碧波江瓊花宴將是解決谷慕傅三大世傢的時機,你若能說服西王母,南茲世傢勢力便掌握了一半。」
裝作沒聽見,並不是真的沒聽見,隻要他日後還能想起今日自己說的話就好。
「西王母?」
「南茲慕傢老夫人,慕沅秋,在你沒有出現之前,她可算是龍寰大陸修為最強的女子,所以被人尊稱為西王母,另外谷傢老夫人谷繁雨為了與慕老夫人較勁,便以東王母自居,這兩位雖是女子,但在龍寰大陸有著絕對的地位。」
千秋這纔知道原來她那位素未謀面的外祖母竟是這樣厲害的角色。
「我一直好奇,我那位外祖母為何對連城傢如此痛恨?」
談到這個問題,連城朗月笑了笑,「談不上痛恨,隻能說是心存不甘吧!這一點你興許倒是隨了她,慕老夫人當年是慕傢的嫡長女,個性極為要強,後來更是成了慕傢第一位女當傢,還把心愛的男人招贅迴傢,她原本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能和她一樣,豈料她一心培養的女兒竟然愛上了身為武林盟主的男人,一個武林盟主怎麼可能會入贅慕傢?更何況,兩人年紀相差懸殊,慕老夫人自然是不願意,後來這女兒竟為了愛情不惜捨棄了慕傢大小姐的身份,從此母女不相往來。」
「我爹孃沒錯,外祖母不該把自己的強勢用在子女的終身倖福上。」
連城朗月露出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表情,看著她倔強不服氣的模樣,他柔聲笑道:「義父義母是沒有錯,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傳統古來有之,慕老夫人也算不上是有錯,去南茲拜會她時你隻需記住,她看似強勢冷酷,但卻是個性情中人,要想讓她接受你,不需要太過順從她的意思,那樣隻會讓她覺得虛偽,但也不可太過強硬對抗,老人傢總是受不得別人過分違抗她。」
千秋揚著下巴,撇著嘴,完全不以為然,她就是看不慣別人專製的做法,何況還是蠻不講理棒打鴛鴦的老太太,看不慣就是看不慣,說什麼不能太過順從,又不能太過違抗,她可沒有那麼好的心情去迎合一個固執專製的老太太。
連城朗月暗自搖頭:千秋,到底是誰讓你變得這樣孩子氣呢?是那位初生嬰兒一樣心思簡單、不諳世事的小聖君嗎?
他拉起她的手,像教訓不聽話的學生似的拍打著她的掌心,「我方纔說的話你是要當作耳邊風嗎?」
千秋窘迫地瞪著他,想抽迴手,「你把我當小學生嗎?」
「學生總還有乖乖聽話的時候,你這麼不聽話,要我怎麼罰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指甲尖輕輕刮著她掌心的嫩肉,麻麻癢癢,就像一條作怪的小蟲子要鑽進她心裡。
「你……放開我!」
抽了幾下始終沒有把手抽出來,她著惱地瞪著他。
「我的話你是記在心上沒有?嗯?」
說著,作勢又要拍打她的掌心。
千秋這纔不情不願地甕聲道:「我記下了。」
連城朗月這纔滿意地點了點頭,卻仍抓著她的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戳著她的掌心,「這纔是個聽話的好學生,你記著,除了慕傢,谷傢那邊卻是暗藏著不為人知的危險,我曾留意過谷傢人所用的手法,雖然用谷傢歷代傳下來的正派心法掩蓋了那股邪氣,但其陰狠程度與羅剎宮手法頗有相似之處,所以我懷疑谷傢可能與羅剎宮有所勾結,之前你面對的是谷靈溪,自然不需要將她放在眼裡,但是到了南茲,在谷傢的地盤上就要小心謹慎,尤其要提防東王母谷繁雨,此人很是陰狠毒辣,工於心計,如果你想探知谷傢的祕密,不妨利用傅傢對谷傢的惶恐畏懼。」
千秋呆呆地看著他,「到底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
他是人肉百科全書嗎?
連城朗月蹙了蹙好看的眉峰,「啪」的拍在了她掌心,「我說了這半天,你聽到的重點便隻有這個?」
千秋冷著臉,磨牙,「連城朗月,你敢再打我試試!」
連城朗月歎息著,在她微微發疼的掌心落下輕輕一吻,那軟而清潤的觸感讓她覺得掌心有點發燙。
這個腹黑的男人,總是有辦法在她快要生氣發飆的時候及時瓦解她的怒氣,可惡!
「千秋,你了解得越多,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就越小,你不可以一味的太過自負,任你再是聰明過人,這世上很多變數終是你預想不到的,從前是沒辦法,可是往後我不願再看你受傷,我的心,你懂嗎?」
「……嗯!」
連城朗月緊緊扣住了她的手指,她這個人吃軟不吃硬,可是現在嘴上應承著,真到了那個時候,拗脾氣一上來也不知道她還能把自己這番話記得多少。
「不早了,這裡太冷,我送你迴去。」
千秋猶豫著,拖住了他的腳步,「能不能……不迴去?」
連城朗月迴頭,挑眉看著她,等待著下文。
「我想……看到明早的日出……」
那一迴沒能看到日出是她一直以來的遺憾,盡管如今人還在,可就是想彌補那份遺憾,尤其是……這一次有他在身邊。
連城朗月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脫下了自己雪白的外衫,就那麼鋪到了地上,然後拉著她坐下,把她淡薄的身子擁進了懷裡,用自己的身體為她擋著寒冷的山風。
「睡一會兒吧,等時辰快到了,我再叫醒你。」
千秋看著他光潔如玉的下巴,窩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默默地為他治癒著胸口的劍傷。
朗月……
有你此刻這份溫柔,曾經在這裡發生的那場噩夢也不再是噩夢,反而會讓我更加明白自己一直都被你愛著。
你的萬盞明燈,我會記得。
你的聲聲抱歉,我會記得。
你的溫柔包容,我會記得。
一直、一直……記得……
「千秋,如果你的那盞燈滅了,別的角落也不會再有我點的新燈,我會把自己變成一個瞎子,不管這個世界有多少燈火,在我的世界裡就隻需要一盞燈,一燈即滅,一生永夜。」
溫柔的聲音在頭頂盤旋……
一燈即滅,一生永夜。
朗月,你的這句話,我也會記得。
還有明早與你相擁看日出的記憶,我也會一並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