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三皇子成親當日,許清嘉參加完喜宴,出了齊王府就被一早等候在外面的季家下僕給請了去,陪季中丞喝酒去了。
胡嬌在喜宴之上被永寧公主母女擠兌,又有賈昌夫人助陣,不過都被她無視了。回家的路上,許珠兒纔道:「孃,我覺得那位賈夫人不太喜歡你……」不然何必要一直附合永寧公主呢?
「我告訴你們一個小祕密。」胡嬌勾勾手指,一兒一女立刻附身過來,她便帶著幾分得意壓低了聲音道:「那位賈夫人其實想讓你們的爹爹當她家的乘龍快婿,只是被你們的爹爹拒絕了,於是結親不成反結怨!」
「哦——」
兩孩子拖長了調子,恍然大悟。
特別是許珠兒鬼機靈,立刻想到了席間坐在遠處的一位胖胖的中年婦人,瞇眼塌鼻,散席的時候還跑過來扶賈夫人,口稱孃親,想到那就是曾經想要嫁給爹爹的女子,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忙偎到了胡嬌懷裡,小聲嘀咕:「還是現在這個孃好啊——」
胡嬌在她腦門上敲了一記:「你難道還有別的孃不成?」
許珠兒心有餘悸的提醒她:「……就那個……胖胖的過來扶賈夫人的那位……」得虧了自己的爹爹立場堅定啊!
胡嬌其實一早就看到了賈繼芳,能夠在大宴之時與賈夫人親密交談,且散宴之時去攙扶她,那樣親暱的神情除了母女不作他想。不過賈繼芳既然沒有想要與她打招呼找她麻煩的打算,胡嬌也就樂得裝傻了。
席間有個韓蕊與護短的永寧公主已經夠讓人糟心了,她萬分感謝賈繼芳嫁的丈夫如今品級不高,今日席間女眷們排位子,除了要看身邊座中之人關係遠近,基本還是按照身份品級來排的。於是賈繼芳便離胡嬌隔了好一段距離。
就算賈繼芳曾經頻頻轉頭打量她,胡嬌也當她是素不相識的婦人,一點也沒上前去結交的打算。
胡嬌帶著一兒一女回家,遭到了留守兒童許小寧的嚴厲譴責,該留守兒童自覺自己小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就算是孃親用蜜製荷香雞的大雞腿都沒辦法彌補這種傷害,一邊啃著大雞腿一邊數落著去參加喜宴回來的孃親兄姐:「……你們下次再不帶上我,我就再也不理你們了!買十隻荷香雞,再加一大籃子果子都沒用!說好了不理你們……唔唔好好吃……就是不理你們!」他邊吃邊感歎了一句,似乎覺得這句與整體譴責的氣氛不符,恨不得立即收回去。
許小寧悄悄打量了一下孃親的神色,見她似乎還面帶歉意,終於覺得心裡舒服點了。道歉,最重要的還是態度要誠懇嘛。孃親的態度就很誠懇。許小寧在考慮要不要原諒她。
不過兄長許小寶就不是什麼善類了,他竟然摸著許小寶的腦袋揉了兩下,將他的頭發弄亂,站在他旁邊比劃了一下,語帶遺憾:「這事兒也不怨孃,小寧你瞧瞧你自己,生的這麼矮,人小又,就算是帶到外面去也只有丟臉的份兒。孃親不帶你是為了你好。等你將來出去交際,纔不會有丟臉的事情被人記著。聽說以前就有人家的小郎君小小年紀跟著大人出門,結果因為突發事件卻尿了褲子,被人笑了好多年。小寧你不想這麼丟臉吧?!」
許小寧的臉都漲紅了,雞腿都啃不下去了,跟隻小獅子似的直往許小寶身上去撞,「你……你自己在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回來就欺負我!」還能不能好好做兄弟了?!
許小寶比許小寧高了太多,小傢伙的力道對他來說毫無困擾,他竟然還伸手從許小寧後脖領子將他拎了起來,在他腦門上響亮的彈了一下,「這瓜好像還沒熟!」然後將小傢伙丟到了許珠兒身邊,去前院書房讀書去了。
直到許小寶的身影去的遠了,許小寧纔想起來氣憤,「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雞腿也不吃了,指著許小寶出去的方向向胡嬌告狀:「孃,你瞧瞧哥哥……」太欺負人了!
胡嬌被他這副怒氣沖沖的小模樣給逗樂了,但此刻堅決不能笑場,不然小兒子的幼小心靈遭到家裡人的踐踏,回頭鬧騰起來,就不好哄了。
「你哥哥太不懂事了,回頭孃親讓你爹爹拿戒尺打他啊!不能這麼欺負弟弟的!」
許小寧直接扒著胡嬌不放,兩眼淚汪汪含著水澤,似乎稍微晃一晃就能從裡面灑出珠淚一般:「那爹爹呢?他什麼時候回來」語氣裡卻已經帶了倖災樂禍的味道。
胡嬌其實也很想知道,中丞大人幾時回家?!
於是母子二人等了兩個時辰,許小寧實在困的不行了,胡嬌就讓奶孃帶著他去睡覺了。她自己有心派人出去找,只是看看時間似乎已經過了宵禁,之前回來報訊的永祿說許清嘉被季成業拖著喝酒,恐怕一時半會回不來。
說起來,許清嘉為官這麼多年,似乎還沒有因為喝酒而夜不歸宿的事情。但是三皇子成親的當晚,許清嘉就夜不歸宿了一回,第二天天剛麻亮,他就坐著季家的馬車回來了。到了府門口下車,開門的小廝還能聞到他身上濃烈的酒味。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胡嬌一邊扒著他身上的長袍,一邊皺眉數落。
許大人似乎也有幾分無奈,捏著額角倦意滿滿:「為夫也不知道。昨晚季大人一直拉著我喝,喝醉了清醒一點再喝,最近這些日子,我耳朵都要聽出繭子來。閨女出嫁,季大人簡直比季夫人還要傷感。」
胡嬌嗤笑:「季夫人在後宅,你又沒見過,怎知人家不及季大人傷感呢?」
季成業次女今年十一歲,最小的是個兒子,現如今也纔八歲。
丫環提了熱水來,許清嘉泡了個熱水澡纔好過一點。略微吃了點早餐,又被纔爬起來的許小寧纏著玩了一會兒,要他為自己主持公道。而且許小寧覺得爹爹夜不歸宿這件事頗為神奇,還問他:「爹爹昨晚睡哪?」
胡嬌從許清嘉懷裡將他揪出來,「小孩子管那麼多?」真是比她操心的還多。
許清嘉被小兒子尋根究底的小模樣給逗的發笑,也逗他:「爹爹昨晚喝醉了,身上又沒帶銀子,就在大街上睡了一晚上。」
許小寧立刻露出心疼的神色來,從胡嬌身上爬下來,蹬蹬蹬跑了。夫妻倆面面相窺,不知道小傢伙突然之間跑去乾嘛。不過一會就聽到他清脆的聲音了,「爹爹——」小傢伙從廂房跑了回來,往許清嘉懷裡塞了個小荷包:「這是我存的銀子,以後你回不來了可以住客棧。」
許清嘉打開荷包,裡面是兩個梅花樣式的小銀錁子,乃是過年的時候父母給他的新年禮,沒想到他自己收的好好的,今日全給了許清嘉。
中丞大人將小兒子拎過來,看到小人兒小臉之上得意的笑容,似乎覺得自己替爹爹解決了一樁難題而沾沾自喜。
他將小兒子放在自己腿上,摟著那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使勁在他小腦袋上搓了兩下,到底這小子已經有了記憶,他不似胡嬌那般情緒外露,平日很隨意在許小寧額頭上蓋章子,只抱了一會兒纔聲音低啞的笑:「好孩子!」
得了誇獎的許小寧立刻打蛇隨棍上,不忘在背後插許小寶一刀:「爹爹一定要教訓大哥啊,他昨天欺負小寧了!」
許中丞鄭重點頭承諾:「嗯,爹爹收了小寧的銀錁子,一定為你主持公道!」
胡嬌瞪眼:「……」這是什麼……為官之道?!孩子們都要被他給帶歪了!
「這是賄賂!貪汙!」許珠兒頗不認同沒有原則的中丞大人。
許清嘉直到進了東宮,脣角邊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心還留在家中妻兒身上。直到身邊引路的小宦官道:「太子還在書房等著許大人。」他纔收攝了心神。
太子昨日也去參加齊王的喜宴了,只不過很早就以身體不適回來了。
齊王府的氣派大家都瞧在眼裡,有官員已經在下面議論齊王府的規格了,但是今上卻似乎對齊王府頗為滿意,一點也沒有要動怒的跡象,且還誇贊承建的工部以及撥銀子的戶部。
瞧今上的架勢,似乎又拿出了當初捧寧王的架勢來捧齊王。難道豫王成親之後,也要這麼捧起來?
太子心中約略能明白一些今上的想法,但也只是猜測,不能落到實處。因此一夜心神不寧,許清嘉見到他的時候,還能看到他眼底淺淺的倦意。
「殿下這是……昨晚沒有休息好?」
許清嘉跟著太子一段時間,也覺得太子並非心胸狹隘之輩。相反武坤其人大約是早年久病,十分向往外面的世界,言談之間便能探得出來他是真正有胸襟氣度之人。因此哪怕當初無論是如何被太子給弄進東宮,在所有朝臣面前貼上了太子一繫的標簽,許清嘉還是對武坤沒辦法產生惡感。
易地而處,許多人處在武坤的境地,做的未必能有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