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許清嘉覺得,自己從去年到今年,每次出公差迴來,傢裡就有個「驚喜」等著他,他都要考慮考慮,自己是不是在風水上犯了什麼忌諱,不能出公差了。
上次出公差迴來,鄭樂生尋上門來。
這次出公差迴來,鄭樂生帶著舅父舅母尋上門來。
總之都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
他傢兒子十分生動形象的嚮他形容了一番自己被鄭舅母攔路劫住之時的驚怕:「……她拉著我的手非要將我往她懷裡拖,她都快胖成個蒸餅了,要是將我摟在懷裡不知道會不會被捂死?」那麼多的肥肉,想想就要喘不上氣來。
胡嬌在旁淡淡幫腔:「如果不是永喜機靈,喊了一嗓子,院子裡的粗使婆子們都跑了來將小寶搶迴來,我傢兒子就要被你傢舅母給嚇死了!」其實她傢兒子沒那麼膽小,隻是她不喜歡舅太太,自然要誇張點了。
事發距今半個月,而且此後鄭舅母好幾次試圖突破後院粗使婆子們的防線,直闖到後院裡來,都未能成功,站在二門上惱羞成怒破口大罵好幾次,胡嬌不為所動,豎持不見她。
「你……當真沒見她?」許清嘉這次出公差迴來,因為一路坐著馬車,而且並不似上次那般是視察災區,而是對全州郡做最全面的深入了解,行程慢且細,各縣的縣令們見到代郡守許同知,安排食宿都十分用心,比之上次食宿條件大大提高,這次同知大人迴來竟然沒有變醜,真是太不容易了。
胡嬌去逗許胖妞,搶她手裡最後一塊紅豆糕吃,聞言做出個驚怕的表情,縮著肩膀抖了一下,故意將聲音放的嬌細:「聽說夫君傢裡舅太太十分厲害,奴傢膽小,所以就不敢見她老人傢!」說完了自己也覺得受不了,立刻翻了個白眼,實話實說:「其實上次我揍了鄭樂生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他欺負我的人,我是懶得揍他的。這一次我怕自己控製不住自己的暴脾氣,萬一把你傢舅母給揍了……傳出去就成了你舅傢來一次我揍一次。」又反問許清嘉:「夫君,我這樣是不是不夠賢惠啊?!」
她問的無辜極了,明知道許清嘉肯定不會責難她,可是她眸中含著篤定的笑意,微微側過頭來,怎麼瞧都是個淘氣的丫頭,哪裡是倆孩子的母親。
許清嘉被她逗樂了,立刻切換到「怕老婆」狀態,「夫人說什麼都是對的!我全聽夫人的,都由夫人作主!」
胡嬌正叨住了許胖妞小胖手裡的紅豆糕,高興之下忘了這是最後一塊,笑著嚼了兩口便嚥了下去,正要與許清嘉好生配合,隻聽得許胖妞驚天動地的哭聲:「糕糕……豆豆糕……」
夫妻倆立刻將註意力全都投到了閨女身上,一個傻傻問:「我……我吃了?」她方纔一高興似乎真嚼了什麼東西;一個抱起閨女好生安慰:「妞妞不哭,現在就讓廚孃去做,一會妞妞就能吃到軟軟的豆豆糕了!」
雖然親孃比較可惡,吃光了許胖妞的紅豆糕,但是……這個爹數月沒見,許胖妞立刻從他懷裡掙紥著下來,哭著撲進了胡嬌的懷裡大哭。
許清嘉愕然:似乎這閨女不是他惹哭的吧?
胡嬌大笑著將閨女抱在懷裡閧,過了一會兒她就乖了,隻抽抽噎噎的小聲哭,情緒看來平復了。
乳孃上前來,抱許胖妞去洗臉,許小寶跟著去閧妹妹。他最近比較關心妹妹的心理成長,有了王老夫人的前車之鑒,許小寶正在學著防患於未然。
等房裡的丫環婆子們退下去了,胡嬌纔苦笑道:「我發現這丫頭是個相當執拗的性子,誰惹了她,誰就必須將她閧乖。我上前還沒發現,最近這幾個月纔發現。小小年紀倒是個固執的性子呢,也不知道跟了誰。」目中卻明明白白表示:這丫頭不討喜的性子真是跟了同知大人了!
她小時候乖巧的有時候都要讓胡厚福懷疑這孩子簡直就是個鬼靈精小大人了!
同知大人此刻還是「怕老婆」模式,唯妻命是從,自然滿口好話:「這丫頭的小倔脾氣跟我小時候一模一樣,肯定不是跟了阿嬌了。阿嬌小時候最乖了!」提刀的時候不算。
胡嬌在他的眼神裡瞧見了戲謔,提起拳頭在他肩頭輕輕捶了一下,自己也繃不住笑了,被同知大人順勢握住了她的拳頭,親了又親,在外面清正威嚴的同知大人目光裡都藏著火,連聲音都暗啞了下來:「阿嬌,為夫好想你!」大手已經摟住了她的腰肢,不安分起來。
胡嬌推他:「青天白日,外面丫環婆子們都在呢,萬一孩子們闖進來……」
同知大人懷抱嬌妻,輕咬了一下她玉白的耳珠,額頭牴著她的額頭,低低的笑:「你當外面丫環婆子那麼沒眼色?」
胡嬌的抗拒便不那麼強烈了。
……
院子裡,乳孃帶著許胖妞洗乾淨了手臉,小丫頭邁著小短腿蹬蹬蹬就要往正房裡闖,臘月在正房門口攔住了她,又紅著臉朝乳孃使眼色:「嫂子帶哥兒與姐兒去廚下瞧瞧,紅豆糕做好了沒。」
乳孃也不是個傻的,帶著許小寶與許胖妞子去尋摸吃的了,還有丫環跟著,隻留下小丫頭冬至與臘月在外面守著。
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裡面叫水,冬至纔跑到廚下去擡水,與小寒兩個擡了熱水進去,將淨房裡的浴桶裝了大半,這纔悄悄退了出來,隻等掩上門,纔聽到臥房裡有動靜了。
前院裡,許清嘉迴來的消息已經傳開了,可惜等鄭傢三口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已經直接進了後院了。被胡嬌扔在前院裡,隻讓廚房每日送了傢常菜過去的鄭傢三口早就按捺不住了。鄭樂生倒是還心存畏懼,鄭舅母是無知者無畏,已經扯著鄭大舅嚷嚷著要去後院見外甥,「你們甥舅倆這都多少年沒見過了,也不知道清哥兒這些年過的如何了……想想我就替姑奶奶傷心,她若是多活些年,不定能看到清哥兒如今好大官威呢!」鄭大舅熟知她的性子,前面這些放聽著頗具長輩風範,後面肯定還有下文。
「也讓她瞧一瞧,自己兒子出息了就苛待舅傢,也不知道當初吃的是誰傢的飯?!還娶了個母夜叉!」導緻她在這許府裡連個稍微受尊重的客人都算不上,都是許清嘉老婆沒娶好啊!
前來送飯的婆子擺好了飯,便要退下去,被鄭舅母揪著不鬆手:「說,這會兒你們許大人在做什麼?是不是他要見我們,被你們夫人攔著不讓?」
婆子十分為難:「舅太太,我就是個灶上的婆子,隻做廚下的事,主院裡的事是一概不知的。」她出來之時,主院裡叫熱水,不用想也知道大人與夫人在做什麼,隻是這話她卻不想告訴這位舅太太。
那舅太太身邊有個丫環十分的有眼色,捏了個荷包塞到她手裡:「奴婢替我傢太太謝謝媽媽的照顧了,一點心意,請媽媽喝杯茶!」
婆子捏了捏那荷包,這次迴答的就十分遲疑了:「這會兒……大人在正院裡考校小郎的功課呢。」
鄭傢三口便心中有數了,他這是重視兒子的前途啊。
那婆子捏著荷包到了廚房,許小寶與許胖妞正在乳孃的照顧下,在院子裡樹蔭下的小石桌上坐著吃紅豆糕,纔蒸出來的紅豆糕香軟細滑,十分誘人,倆孩子吃的十分高興,至於考校功課,大人難道還差這麼會功夫不成?
婆子暗暗發笑,進了灶間便喚灶上婆子們,「今兒我去送菜,前院的舅太太那邊賞了個荷包,正好咱們等晚上大人夫人歇下了,不如打點酒來好好喝兩杯?」今晚大人既然迴來了,灶上婆子就要侍候著燒水,睡的可能沒那麼早了。
許清嘉在外面巡視了數月,他如今做了雲南郡一把手,自不必嚮誰匯報工作,至少與尉遲修交流一二,卻也不必急於一時。因此下半日便在傢休息,當真考校了兒子的功課,又看了他從京城收到的來信,晚上陪著孩子們玩了會兒,直等倆孩子都上了床,夫妻二人又親熱了一番,方纔摟抱著睡了。
可憐鄭傢三口等了大半日,到天黑都不見他到前院來,鄭大舅頓時有幾分惱怒的難堪,想著自己不遠千裡來解救外甥於水火,他迴來了卻連面兒都見不著,直接迴後院去了。往好了想,也許是娶迴來的那潑婦不讓外甥前來,看的牢了些,如此想了,便對胡嬌越發的厭惡了。
鄭大舅如此想,鄭舅母也與他想的差不離,隻見識過胡嬌蠻橫粗暴的鄭樂生抱著少見一迴少受一迴揍的唸頭,非常愉快的享用了晚餐,然後早早上床睡了。
他們來了這些日子,就屬今晚的晚餐最豐盛,據說是因為許清嘉迴來了,要替他接風洗塵,今晚的菜色就豐富了不少。
明天也許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臨睡之前,鄭樂生在心裡暗自唸叨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