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赫連雲京他們接到訊息回來的時候，等待著他們的是已經完全平息的事件，雙城他們小倆口在眾人的意料之外，將一切事情可以說是完美的解決掉，兩個父親知道整個過程時，完全沒有辦法稱讚這兩個孩子辦事有力，也沒辦法稱讚他們心思謹慎，他們根本就是傻人有傻福，靠著自己不曾停止過的努力一股腦兒的往前沖，看到誰都給個笑臉，然後事情就莫名其妙完成了。

這要讓他們怎麼稱讚起？

不過事情可以解決就好，對這一點恒久特別感動。

他跟赫連家那幾個老頭子的關係這麼多年來都沒有好過，就算他當年在意外之下又有了曉真，他跟雲京都以為他的身體不可能再有小孩，因此在床上就沒有什麼顧忌，誰知到他被養得太好，身體太健康，竟然又懷孕了，而且還用了新的方法，根本沒有大到肚子的機會就讓曉真平安長大。

第三個小孩還是沒辦法改變老頭子的觀念，他也怕他們知道真實的狀況後，又逼自己孕育第四個，那時候的實驗根本就不完善，曉真可以平安成長花費了太多人的心力，雖然他不再有生命危險，可是他跟雲京付出的努力一點都不比親自懷他來得少。

所以他們最後選擇把事實吞到肚子裡去，誰也別說，就當曉真是故意瞞著赫連家懷孕生下來的第三個孩子，這讓原本就沒有什麼後援的他只剩下赫連雲京一個可以依靠，如果不是赫連雲京這麼多年來對他都始終好得讓他沒有任何的擔憂，否則他實在不曉得自己在這個世界該怎麼立足。

他跟雙城不同，他的靈魂不屬於這個世界，有時候茫然之間就會彷徨，身邊要是沒有什麼可以抓著，他就會不曉得墜跌到哪裡去，因此他比誰都還要高興雙城跟赫連家的關係可以不像他這麼糟，也就不會像他剛開始那樣想做什麼都會被人說話。

不過從他的孩子一點一點成長之後，整個家完整時，他後來也就不再有那些失落感，照顧幾個孩子還要小心赫連雲京吃醋就讓他的生活多彩多姿，哪來空餘的腦袋可以想那些有的沒有的，等到他回過神來，孩子都已經長大，他也算是老了，整個觀念看得很開，就更不會去在意赫連家老頭子的固執心思。

「其實不應該要念念你們的，做事這樣漫不經心，如果不是一切湊巧，趕上其他人的研究成功，你以為你們現在還可以笑得這麼傻嗎？」

「當然可以，我們不是還有父親跟小爹嗎？你們可是無敵的！」赫連曉真還是笑得很傻，但是一張已經成熟的臉龐卻充滿著對家人的信任毫不懷疑。

恒久看看他的孩子，再看看一邊的雙城，這個孩子也是，其實跟他們不熟，但是因為相信曉真就連同一起相信了他們，同樣半點懷疑都沒有。

在這方面，兩個人還真是像，怪不得兩個會這麼適合在一起。

「現在的你跟我們上次看到的比起來不一樣了。」恒久很想摸摸雙城的那一頭紅發，只是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比雙城還要小，個子也比雙城還要矮，要是真的伸手摸摸雙城的頭，那感覺肯定非常奇怪。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願意接納我，願意糾正我，願意等待我改正過去的那些缺點。」如果不是曉真擁有這樣開朗的家人，他們也不可能如此順利的走到這一天，要是說他現在只是在做夢，他相信，但他希望這樣的一個夢永遠都不要醒。

「不用謝，家人本來就是應該如此不是嗎？當初曉真說要讓你當他的家納時，我們就已經決定，如果你們真的適合，真的是誠心誠意為對方付出，那麼不管你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會試著接納你，沒想到那臭小子眼光不差，運氣更是好得讓他幾個兄弟很想每看到他就揍他一次。」

昨天從外地回來時，第一眼就看到常常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三跟老五打在一起，原因就是因為老三認為老五竟然在他不注意的時候自己偷跑一步，這絕對是一種非常不道德的行為，難道不曉得這種事情應該是哥哥先，弟弟後嗎？

「我看到了。」昨天晚上他嚇了一跳，曉真頂著兩個黑眼圈來求安慰，結果卻讓他笑得連床單都滾不起來，那兩個拳頭實在太准，看一次就忍不住笑一次，現在想起來，他又想笑了。

「你是個很棒的人，請這麼一直相信自己，用另一個角度去想，如果你自己不好的話，那麼優秀的曉真怎麼可能會看上你，你說是不是？」基本上他誇獎自己家孩子從來就不會臉紅，他沒看過有誰的孩子比他們家的更優秀。

曉真常說最近的自己看起來是那樣耀眼，但是在雙城的眼中那樣相信自己孩子，以自己孩子為傲的緋蓮恒久才是那個最耀眼的人……是不是有孩子的人都可以像他這樣？不管是總管事，還是赫連雲京大人，明明樣子跟他們看起來差不多大，可是他們身上所散發的氣質氣勢，根本不是他們可以比得上的。

「小爹！在跟雙城說什麼？」剛剛在恒久和雙城講話時，他特地去倒了飲料給兩人喝，一下子漏掉不少對話，倒好飲料後，立刻又黏了上來先把飲料給雙城喝一口，那個速度讓恒久不禁搖頭，這孩子，有了情人就忘了爹。

「說他應該要對自己更自信一點，越自信越好，越自信整個人就越耀眼，最好吸引得所有戰士都來追求，然後把你這個小子給甩到一邊去。」

「那怎麼可以！雙城可以越來越耀眼，但永遠就只能是我的！對吧！父親！」故意朝著另一頭喊，讓正在跟總管事說話的赫連雲京轉過頭來看他。「父親！小爹是不是不管再怎麼俊美，再怎麼耀眼，都永遠只會是你的？」

閃爍過來的蔚藍雙眼直盯著被自己兒子弄得臉紅的緋蓮恒久，沒有回答他兒子的話，但眼中的堅定早已經告訴所有人答案。

恒久沒好氣的踹了兒子一腳，在那一雙眼睛的召喚下往赫連雲京那裡走，一靠近就被那只有力的手緊緊抓著，沒有多說什麼，可是情感卻濃郁得讓雙城覺得溫暖。

「喂？」

「幹嘛？」

「不曉得將來你老了，可不可以跟你父親或是你小爹一樣，那麼的吸引人。」

那張臉融合了赫連雲京的俊美，也融合了緋蓮恒久的溫和燦爛，他好想知道，在十年後，二十年後，或是三十年後，這個擁抱著他的人，是不是會跟那兩個人一樣，耀眼得不像是跟他們一個世界的人。

「那當然！我可是我家父親跟小爹一起生的，看看我這模樣，將來我只會比他們更耀眼，絕對不會輸給他們……你也是！我相信你也是，我們會跟他們一樣牽著手一起慢慢成長，一天比一天更往路的前方前進，還會跟他們一樣看著我們的孩子誕生，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看著我們的孩子學會愛人跟被愛，到那個時候，他們絕對也會覺得我們比他們還要奪目。」

他從來就不輸給任何人，就算那是自己的雙親，他們一直是目標，以前他一個人追隨著他們走，現在他拉著雙城跟他一起跑，總有一天肯定可以追上他們，跟他們並肩，再慢慢的往前走，等待後面的孩子追上來。

「聽起來真好。」他仿佛已經見到了他說的那一個畫面，原來，他也可以一起站在這些耀眼的人群中，原來，他也可以散發只屬於自己的光芒。

赫連雲京回來，除了原本是想看看赫連家那些頭子會怎麼對付他的孩子，能幫他就幫，不能幫就是孩子自己的事情，總不能都到了這樣的年紀，卻還要家長跟在後面幫忙擦屁股，再來就是回來住一陣子。

這幾年的時間他們完全沒有回來過空見城，是他們離開最久的一次，因為他們跑到很遠的地方，不但發現了一些秀麗壯觀的風景，奇特的生物，也找到不少人類居住的城市，其中有一個城市規模跟空見城很像，但是它竟然位在森林之中，位在到處都是變異生物的森林之中，在那裡他跟恒久待了幾個月的時間才離開，發現不少防範變異生物的方式，跟馴化變異獸的方式。

仗著赫連雲京回來，赫連曉真的腦子動得很快，雖然說由他自己來的話，也只要一年的時間就可以達成目的，可是既然父親都回來了，還會在家裡住上一段時間，他怎麼可以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不爭取一下在這時刻讓雙城變成自己的家納？

要不然繼續被幾個老頭子這樣一直騷擾下去，他不煩也怕雙城會不快樂，如果換成自己看見雙城每天都被一堆戰士包圍，他當場就翻桌子了，哪有雙城那樣的好脾氣。

所以趁赫連家幾個老頭子在父親的壓力下不敢妄動，他馬上讓所有認識的人都知道他要讓雙城成為他的家納，並且還要舉辦一個簡單但是隆重的儀式來代表自己的真心。

赫連家收到消息時，那群老頭子果然氣炸了，也不管赫連雲京在場，開始對著兩人炮轟，什麼道理全部都說出來，然後什麼威脅也都跑出來，還對雙城講了一些自己覺得很中肯的意見。

這些意見沒有惹到雙城，但是卻惹到了赫連曉真，他立刻帶著微笑跟這些老頭子對著杠起來。

赫連雲京是壓陣的，他跟恒久在一邊看熱鬧，看那些老頭子怎麼樣重演當初對恒久的那些畫面，那些言語，看自己家孩子跟雙城要用什麼樣的方式去改變這些老頭子的想法。

但事實證明，老頭子的想法是不可能更改的，他們果然是一群腦袋比石頭還要硬的老頑固。

典禮上邀請的人不多。

不是赫連曉真不願意做得盛大一點，而是雙城覺得不需要，他的朋友沒有那麼多，他自己也不喜歡把事情弄得太隆重。本來赫連曉真還不答應，但是被幾句你覺得認識我的戰士多一點的話會比較好嗎？我聽說有戰士特別喜歡誘惑那種已經是別人虛子身分的虛子。

赫連曉真當然沒有因為這幾句話，就一股衝動點頭答應，他是想了一下之後，覺得他說的話很有道理，通常會參加這種典禮的，都是戰士比較多，也就是說他吃醋的機會比較大，既然如此，那就按照雙城的意思，辦得簡單一點就好。

雙城只有邀請紋核、怒滔等戰士團隊跟絲連，可以算得上是他的朋友的，也就只有這幾個，認識曉真之前，沒有誰願意跟他當朋友，所有人都認為他太自命清高，認識曉真之後，為了不讓赫連家的人發現他們之間的戀情，他也不敢跟其他人太熟，所以數來數去，就這些人，他原本的家族，根本不想要通知。喜悅，要跟懂得自己的人一起分享，而不是跟那些背棄自己的人炫耀。

絲連還帶著他的戰士一起，那時候當他戰技老師的那一位，現在庇護了絲連，聽說之前也提議讓絲連成為他的家納，只是現在已經晉升到靛卡階層的狀況，讓他家族裡的人不願意就此放棄，可是想到之前對他的冷淡，又拉不下那個臉來籠絡，因此就僵在那裡，不願意讓他選擇絲連當他的家納，但也不阻止他跟絲連過著自在的兩人生活。

雙城當初完全沒有料想到絲連會跟對方在一起，其實赫連曉真也沒有料想到，在典禮開始時，雙城問他過得好不好，他才一點一點將這幾年來發生的事情告訴他。

原來，他跟戰士在一起的可能性的確很小，但是這些年來，他時常跑來找雙城學習食物的配置不是沒有原因，因為對方對他好，他也想要給對方幫助，不只是自己單方面接受而已。

戰士讓他不用多煩心，他晉升的機會已經很小，因為斷臂的關係，家族能分配給他的資源很基本，他自己去狩獵，也只能狩獵到比自己現在階等還要低的變異生物，沒有辦法獲取同階或是高階變異能量的狀況下，根本就沒有晉階的機會，他只能不斷磨練自己的技術，試著用技術來彌補力量上的不足，看能不能獲得他需要的材料。

這樣一來，每次他試圖狩獵高階的變異生物時，就很容易受傷，一受傷就需要人照顧。

絲連每次總是留下來照顧他，在照顧他的時候利用雙城教他的食物配置幫他調配食物，這樣下來一次兩次，戰士就發現自己的力量竟然在絲連照顧他時一點一點慢慢的提升，他原本就已經是藍卡巔峰，雖然提升的速度很慢，卻讓他看到了機會，這令他非常感激絲連，所以平常的時候也就對絲連特別好。

但他對絲連的好被家族一些人看在眼中，心裡就覺得不舒服，就算是被他們放棄的棋子，也不能對別人比對自己人好，不過白河畢竟有著藍卡巔峰的實力在那裡擺著，他們不敢對白河做什麼，但是卻敢對絲連找麻煩。

絲連一開始總是忍著，他畢竟是自己一個人生活過，還是在備受歧視的眼光下生活，他很清楚在什麼樣的地方說什麼樣的話，所以在安全區時，他能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在別人的家族，他只能忍著，如果他還想繼續學習，如果他還想要報答對方，就必須忍著。

白河看到了這一切，他知道絲連是怎麼樣直率個性的一個人，卻有辦法這樣一次又一次忍下來，每一次看他暗自紅著雙眼說什麼都不落淚，一點都不像當初第一次見面時那樣哭得淅瀝嘩啦，頓時自己的一顆心又酸又疼。

因果之下，他慢慢的喜歡上這一個懂得照顧自己，懂得人情世故的虛子，以前他是天之驕子時，選擇虛子就只是看對方長得好看，個性溫和就好，但現在他突然明白，其實真正重要的，應該是找一個能陪自己度過好日子、不好的日子都不會有怨尤的人。

所以當他聽到有人跟絲連說，不要那麼傻，那樣照顧他，如果你照顧得越好，他恢復得越快，哪一天他得到靛色骨卡又重新得到家族的重視時，哭的人只會是自己，但是絲連說沒關係，只要他好就好，原本他的付出就沒有想要得到過什麼，能看見一個戰士重新獲得自信，那不也是很令人欣喜的一件事，至於妒忌埋怨這種事情，塞在嘴巴裡用力吞進去就好，總有一天會忘記，反正他以前的日子還不是這樣過下來的。

那一瞬間，他就決定他要對方當自己的家納。

絲連說的時候，臉上露出平和的表情，跟過去的他很不一樣，似乎少了一點點衝動，可是卻多了更多幸福跟滿足在身上。

他們都知道，當一個戰士說要自己當他的家納時，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如果他只是喜歡，他可以選擇庇護就可以，家納這一個身分，從來就不輕易說出口，再怎樣滿口花花的戰士，也不會隨便說出這兩個字。

「所以，其實不完全體，一點也不比其他人差對不對？我們擁有比正常虛子好的體質，然後還可以活得比虛子更加的堅強，我們看過人生百態，比被嬌養在家裡頭的那些人更懂得珍惜。」絲連驕傲的說著。

如果說雙城有很多方面比他強，像是在韌性上、在堅持上、在良善這方面上，瞭解雙城的人都會這麼認為，但在獲得自信，為自己驕傲這一點上，絲連卻做得比雙城更好，即使前面跌倒跌得淒慘，就算摔得鼻青臉腫，他還是有辦法在站起來的那一瞬間，馬上就找回自己的驕傲。

「你真棒！絲連！你真的很棒！」這次換雙城羡慕了，說不定他只是比絲連更能吃苦而已，真正堅強的人是絲連，這個說話總是會直率到你一點都不想聽的不完全體。

「是我們都很棒，喂！你比我更強！比我先成為別人的家納，比我更堅持保護自己，然後還有這個。」拍拍他身上的綠色骨卡，還有跟綠色骨卡掛在一起的城主府高階人員識別證件。

「以後不管到哪裡，都記得把它們給掛著，掛在最顯眼的地方，然後不准用你的頭髮遮住這裡的眼紋，讓每一個人都看見，都訝異的發現，原來我們不完全體不但不輸給任何人，還可以做得比很多人都還要好！張揚一點！這不是炫耀自己而已，還是幫助別人，讓那些依然自我懷疑的不完全體知道，我們也可以做到。」

雙城摸著身上的骨卡跟識別證，看著絲連鼓舞的眼光，然後再望向正在另一頭讓家人穿戴一身華麗衣物的赫連曉真，對方一下子就感覺到他的目光看過來，然後那張從第一眼睛就讓他心動的俊美臉龐，露出了溫柔燦爛的笑容，只屬於自己的溫柔燦爛笑容。

是的，絲連說的沒錯，他們應該要張揚一點，不單單是要讓那些還在被歧視的人知道原來他們也可以做得比別人好，還要讓他們知道從過去到現在，始終被認為會孤單到生命最後一刻的人，也可以獲得幸福，也可以有人願意牽著自己的手，一起走過後面漫長的歲月。

不管他們會妒忌也好，羡慕也好，至少要讓他們知道……他們也可以這樣的幸福……

赫連家的老頭子突然又沖進準備室對赫連曉真警告，赫連曉真本來還對他笑著的臉龐立刻擺出一張無奈的表情，還對他做了一個鬼臉，讓雙城笑了起來，一身的華衣，一頭豔紅的發，一雙深藍閃亮的眼，還有著那樣燦爛的笑容，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知道，他現在很自信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