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其實今晚靳斯南能夠過來，他們也是出了意料的。眼下有個自以為靠了國企大集團的中年人打趣起來，「以前都是小宋過來的，沒想到今晚靳董能夠賞臉過來，我王某覺得榮幸至極。這杯敬你，靳董你隨意就好。」說完後就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滿上，一口見底，這些人的酒量其實都像是無底洞，這麼點小酒下去，根本是不在話下。

　靳斯南聞言，也隻是微乎可微的點了下頭，算是知會，也拿起面前的酒杯象徵性的抿了下，那分寸卻又拿捏的恰到好處，顯然是和對方打過招呼，但是顯然還是和他們有著鮮明界限的。

　池桑桑就坐在靳斯南的右邊位置上，靳斯南的細微反應，她其實都是納入眼底的。看之面前的這幫人，聽他們談笑間的話語，應該還有幾位是政。府的人員，好像是負責海關方面的，其他那幾個人打趣間分明都是恭維不已的。

　看之他們，其實面前這一餐倒像是隨意的聚會小酌而已。

　池桑桑這方面接觸的自然是還不多的。

　以前是宋海楊會打理好這一切，大概是平常需要應酬的這些場面見多了，他原本一個根正苗紅的有志青年，在社會的這個大染缸接觸下來，相比他這個年紀的同齡人，分明是會做人的多。

　至於靳斯南今晚會替出差的宋海楊赴這個約，他自然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

　在上一年，錦大下面還成立了個能源進出口公司，雖然是個小公司，裡面的人員也沒有幾個，他們沒有特別推介出去，下面的其他子公司和集團裡的職員也沒怎麼關註。隻當做是那些大股東錢多的沒處使，纔註冊的一個掛靠小公司而已。

　其實對外投資工廠隻是雷聲在外轉移視線的一個項目而已，靳斯南的真正野心並不在於海外投資工廠，他真正著手花心思的其實是那個能源進出口公司。但是這方面的投資進出動輒就是幾百萬乃至上千萬的，利潤高其實看不到的風險更高。若是其中的一筆稍有差池，消息洩露出去是最容易動搖員工，自然也會直接影響公司的股價。所以這方面的影響其實是越低調越為有利。

　這還得多謝沒多久就按捺不住的總經理吳鵬發，成功的把內部員工和相應報道的視線都轉移走了，他纔得以抽身出來，安心的專註於他自己的項目進度。

　當然其間幾個公司擡頭的內部賬戶往來，除了幾個像宋海楊這樣的特助知道外，即便如上任還不算太久的池桑桑其實也不得知其間的厲害關繫。

　沒有人點撥她，加之那些賬目往來幾乎都是財務以及投資部經理和靳斯南單獨討論後作出的決定，她自然是根本察覺不到的。

　今晚的這一桌人，幾乎囊括了靳斯南接下來即將要出手的那筆大投資要接觸到的全部要員了。所以這頓晚餐，還是姍姍來遲的靳斯南買單的。

　池桑桑好不容易捱到大傢酒足飯飽，又偷偷瞄了下腕間的手錶。

　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希望大傢都消停點趕緊各迴各傢。她其實睏意上來，止不住的就要打起哈欠來，眼下因為是一幫人在，又不敢大幅度的打哈欠，偶爾忍不住了，也隻是右手微微擋在下巴面前，這纔敢偷偷小幅度的打個哈欠，不過外人倒是看不出來的。

　在池桑桑打了好幾個哈欠後，終於有個人先開口說道，「菜也吃得差不多了，今晚靳董爽快請大傢這一頓，接下來的活動就由我來負責了。靳董，先說好了，你要是和我搶單那就是不給我老餘面子！」說話的這人五大三粗的，在這一桌人之中，顯然是算喝高的那撥了，眼下雖然是大著嗓門說道，不過顯然舌頭都大起來，話都說得不太利索。

　「難得見老餘這個吝嗇鬼也有掏腰包的一次！靳董，今晚多虧了有你在，老餘纔這樣萬年難得的大方一次。」方纔自稱王某敬酒給靳斯南的那個人立馬不客氣的揶揄起來。

　一桌的人也跟著說笑起來。

　沒一會，大傢便很熟絡的朝外面走去。蒸桑拿的蒸桑拿，按。摩的按。摩。

　池桑桑晚上就是過來打醬油的，出來的時候，她纔算是想明白了，其他的人都是成雙成對的，想必靳斯南覺著一個人不太閤適這纔隨手拉自己過來充數的。

　眼下見著大部隊都朝那邊的服務中心走去，池桑桑看出來不管如何，眼前這大陣仗在了，靳斯南也是要奉陪到底的，眼下她便特意走到靳斯南身邊，小聲問道，「靳董，我去車上等你吧。」

　「累了？」未料到靳斯南倒是突然問道。

　「恩。」若是平常，池桑桑即便真的勞累也不敢在領導面前吱聲，不過在眼下這樣看起來就有點不健康的場所，她便滿口應道，想著眼前先早點離去為善。

　「反正是別人請客的，那你也一起去吧，這裡還有spa之類的可以放鬆身心的，你可以自己選。」未料到下一秒，靳斯南卻是一臉無感的應道。

　「靳董，真的不用了。」池桑桑聞言立馬條件反射的拒絕起來。

　「現在換他們做東，我們也應該最大程度的消費迴來，在商言商，晚上大老遠的過來，總不能虧太多，是吧。」他一本正經的說完，還好整以暇的望著池桑桑的反應。

　池桑桑未料到還會有這麼一說，反倒弄得自己現下抽身迴車上，便是對公司創造了負效益似的，她一時間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還是僵持在原地。

　「靳董，落隊可不上道了哈！」也不知道前面哪個人出聲喊了句，靳斯南這倒是頗有深意的朝池桑桑望了一眼，接著開口說道，「走吧。」話音剛落，早已邁開長腿朝前面走去。

　留□後的池桑桑也是一臉的無語，不過沒有靳斯南的允許，她一個下屬貿然先走也是不會常理的，也隻得盡量追上他的步伐。

　到了那邊專門的接待中心，因為他倆這麼一耽擱，前面的那波人倒是都按他們自個的要求安頓好了，眼下也隻有靳斯南和池桑桑站在接待處。

　「足浴。」靳斯南言簡意賅的對旁邊的接待員說道。

　「好的。」

　「那請問您要什麼項目呢？我們這裡有針對女性排毒養顏的spa，還有全身推拿理氣調養——」接待員見面前的兩人一起過來，瞧著面前的靳斯南倜儻不凡，對他身邊的女伴池桑桑也是格外寒暄起來，而且主推的都是這邊最貴的套餐。

　「額——那些都不用了，我也足浴好了。」池桑桑粗略看了上面的宣傳手冊後，這纔支支吾吾的應道。話說對於她這樣一個極度敏感怕癢之人，什麼的推拿按摩會有肢體接觸的她都是怕得要命，眼下既然一定要在這裡磨到大傢一起走，她也隻得選了個肢體接觸最少的項目。

　「好的。一個豪華雙人足浴套餐。」接待員熟絡的應道，隨即便打單出來，恭敬的遞給靳斯南說道，「房間a301。」她說完後，已經有服務員在前面開路了。

　池桑桑聽到接待員說出那個「豪華雙人」時莫名其妙的不自在起來，不過也就是一起洗個腳而已，自己也沒必要老這麼放不開，她在心裡默默的催眠起來。

　等靳斯南和池桑桑進去房間坐好後，隨即就進來兩個年輕人，手上端著木桶過來了。來的是一男一女，年紀看起來頂多也就是和池桑桑差不多，可是模樣卻都生的極為端正帥氣。這其實是服務行業內的規則，越是奢侈消費的場所，即便招的技工也都是要挑樣貌的。

　兩個技工過來後，便很自然的，男的走向池桑桑，女的走向靳斯南的位置，可是未等他們放下手上的木桶，靳斯南和池桑桑倒是異口同聲的開口說道。

　「換個人。」

　「能不能換下？」

　隻不過頤指氣使的是靳斯南的聲音，而婉轉商量的則是池桑桑的聲音。

　「當然可以。」兩個技工顯然也是詫異了下，不過應完後便又重新換了下位置。

　做服務行業的人員，是最會察言觀色，也是最會搭訕說話的。

　可是眼下的男技工走到靳斯南的面前，卻是一句廢話都沒有的，頂多也就是示意靳斯南背個方向，先幫他按壓下後背脊椎的地方，活絡下全身的經脈，最後纔給腳上推拿下的。

　整個房間其實是很寬敞的，靳斯南和池桑桑的位置中間還隔著一張紅木方桌，上面已經備好了上好的普洱茶放在上面。

　因為旁邊平常向來很能侃的同事今天竟然破天荒的一聲不吭，給池桑桑推拿的女技工打量池桑桑還算好說話的，眼下便努力的找話聊起來，要不然整個房間莫名的沉默著也是怪尷尬的。

　女技工纔剛開口問了她們陪客人聊天時的第一個常用問題「你是哪邊人？」就沒繼續下去了。

　原因是她的手剛碰了下池桑桑的後腰，池桑桑立馬全身緊繃起來，腰桿子挺的筆直起來。

　「放輕鬆，來這裡就是為了享受的，你這麼緊張看著像是來受罪似的。」女技師其實也是工齡有很多年了，眼下手上一邊用力推拿起來一邊開口勸導起來。

　「我有點怕癢，我會盡量放鬆的——」因為有靳斯南在邊上，池桑桑也不敢發出太大動靜，眼下說話也沒有很大聲。

　「恩。」女技師說完後便習以為常的朝池桑桑的腰部靠近尾錐骨的地方順去，池桑桑隻覺得一股大力砸在最麻癢的地方，這纔不受控製的呻。吟了一聲。她這是強忍下的猛然出聲，結果，落在旁邊某人的耳朵裡，分明是有了另一種含義。

　「這裡不要碰了。」池桑桑也知道自己剛纔出聲大概是很可笑的，眼下便小聲的提醒道。

　「那這裡呢？」女技師似乎也看出了面前的客戶似乎不是很好伺候，眼下說時手掌朝上面推了過去。

　「這裡也很癢，也不能碰。再上面點。」隻要女技師的手一碰她身上，池桑桑就要哆嗦一下。

　「那這裡呢？」女技師覺得自己的大好手藝根本沒處使，手一邊往池桑桑的後背上移一邊繼續問道。

　「這裡也不行，再往上點。」

　「再往上就隻剩肩膀了，你這麼怕癢，那你老公怎麼辦？都沒地方下手摸了。」一般做這行當的，大都是早早離鄉背井學手藝的，而且結婚也早，面前的女技師看著和池桑桑年紀差不多，其實老傢都有兩個娃可以打醬油了。加之池桑桑是和靳斯南一起過來的，她便很尋常的把兩人當成了兩口子。

　因為房間裡本就安靜的可以，她那不算大的嗓門也是讓大傢聽得一清二楚的。

　關鍵是——她話音剛落，旁邊正拿起普洱喝了一口的靳斯南突然猝不及防的嗆住了，而且這一嗆，大概是有些厲害，竟然還連帶著咳嗽了起來。

　隨即，許是被靳斯南的手心捂住，那咳嗽聲雖然沒有很大聲，可還是有悶悶的聲響繼續傳了過來。

　池桑桑未料到眼前的女技師會問出這麼神奇的問題，可是她問時分明是一臉的自然，顯然女技工覺得是很實在的大問題，可是旁邊某人的咳嗽聲她也是聽在耳裡的，她視線稍一挪動，隻帶到旁邊紅木桌上猛然被靳斯南放迴去的瓷杯裡的茶水在晃動著，眼下便硬著頭皮小聲的接道，「我還沒結婚。」

　「現在沒結婚以後也會要結婚的啊，結婚有了老公後，你要是還不讓人碰的話，依我說，以後你的婚姻問題就要出事的！」女技師顯然是個熱心腸，眼下聽池桑桑的語氣，似乎和旁邊的男士並不是夫妻關繫，她便繼續掏心窩的傳授經驗。

　旁邊的男技師雖然是一直在悶聲不吭的埋頭苦乾，不過好歹也是密切關註著自己顧客的動靜的。見著隻要旁邊的工作搭檔一說話，自己的客人似乎就豎起耳朵在認真的傾聽起來，他便順勢減緩也放輕了自己手上的力道，這樣這顧客要是有心要聽搭檔的談話，肯定是能一字不落的聽到的。

　「額——這個以後再說吧！」池桑桑未料到眼前的女技師竟然會這麼設身處地的替自己考慮，她又不好直白的說她多管閒事，眼下隻得無比窘迫的應道。

　「一看你們都是坐辦公室有文化的人，不過我和你說，女人哪千萬不要想著當女強人，像你這個年紀，得要早點嫁人生孩子纔是正事。我和你說，生孩子這事，對於女人，那是越早生孩子恢復起來越快，你看我吧，傢裡老大六歲了，老二四歲了，都生過兩個了，身材也沒有很走樣吧？」

　「真的嗎？真的看不出來啊。我都很擔心以後生孩子了會不會發福起來！」畢竟也是聊到女人的事情上，池桑桑也被面前看似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技師傢裡有兩個娃感到不可思議，而且重點是面前之人的身材還是超級火辣勁爆的，她也脫口而出問道。

　大約這的確是她引以為豪的事情，女技師繼續無私驕傲的分享起來，「看你的身板也挺好生養的，早點生吧，以後最好是順產，不要聽醫院裡那些醫生瞎忽悠，動不動就勸你破腹產，我生了第二個娃後，第二天就能下床走路了，你這要是破腹產，不在醫院裡躺一個星期幾乎下不了地的，受罪的都是自個兒，你以後要是生孩子了可要掂量仔細了。」

　池桑桑其實也隻是隨口誇贊了下她而已，她一說完後忽然立馬想起來左邊還坐著個上司靳斯南，心裡立馬後悔不已怪自己嘴快，未料到那女技師竟然還要繼續延綿不絕的傳授起來，池桑桑生怕那女技師再聊下去都要問到自己的大姨媽了，她這纔趕緊打住說道，「背部按摩就算了。你要不直接幫我按摩下腳吧。」

　「這哪行啊？既然收了錢，服務就得做全套並且要到位的。我們可不是做一筆生意的，我們這圖的都是迴頭客的生意。」女技師無比敬業的反駁道。

　池桑桑也覺得自己要內傷起來，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不經意間偷偷的朝邊上瞄了一眼，竟然見著萬年面癱的靳斯南臉上竟然浮起了隱隱的笑意。

　她沒有看花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