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看你臉色不太好，你身體沒事吧？」靳斯南顯然也是有些緊張的問道。

　「哦。」池桑桑這纔牛頭不對馬嘴的應了一聲。

　「你要是身體還不舒服的話，在傢裡再休息幾天，工作上的事情我可以讓宋海楊先接手下。」靳斯南繼續耐著性子說道。

　可是好一會，池桑桑卻還是遲鈍的望著杯裡冉冉升起的熱氣，卻是沒有再應答。

　靳斯南也是覺得今天的池桑桑怪怪的，他心頭無端也有種莫名的不安感上來，便又繼續問道，「你是不是生病了？我正好也準備下班了，要不我送你去醫院裡看下？」

　「不用。我沒事！」未料到池桑桑聞言倒是立馬就否定起來。

　「你臉色不好，去醫院裡看下是不是體虛引起的，這樣放心點——」靳斯南提議道。

　「靳董，我決定辭職了，先和你說下，明天我再到人事那邊提交辭職報告。」靳斯南話音剛落，池桑桑忽然開口應道，她說這時，倒是擡起頭來，正好對上靳斯南關切的目光。

　靳斯南顯然是根本沒有預料到池桑桑的打算，乃至於她出口說了後，他也是瞬間沉默下來，眸光沉斂。

　原來他方纔無端上來不安的預感並非是錯覺。

　池桑桑說完後倒是無端鬆了口氣，她自然也感應到身邊靳斯南的神色，似乎頗為不悅，正好手上也接了他方纔遞過來的杯子，她便垂首下去，輕啜了一口。

　「如果是因為今天會議上的事情，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這種事情下次不會發生了！」靳斯南思索了一小會後纔開口應道。顯然今天會上葉淮容的突然發難，他心頭是知曉的了。

　「不是因為那件事的緣故。辭職這件事，我其實也想了很久，我還是不太適閤祕書這個崗位——」池桑桑硬著頭皮解釋起來，不過目光卻是始終盯著杯裡輕微蕩漾著的開水。

　「你要是不喜歡祕書的工作，那麼迴到業務部那邊也可以，業務部那邊正好缺人。」他聞言，倒像是莫名的鬆了口氣，不過臉上的神色倒是沒有多大變化。

　「靳董，你誤解了我的意思，我是指我先前的崗位也沒做好，現在的祕書崗位也不適應，所以我想辭職，轉個行業。」

　「轉行？你打算轉到什麼行業？」靳斯南這迴是分明聽出了池桑桑話音裡堅決的辭職之意了，他問這時，神色間倒像是微不可微的冷笑了下。

　「我暫時還沒想好。總之，不會是公司的這個行業，你也知道，我先前是在工廠裡做了幾年，仔細想來，我對這個行業已經厭煩起來了。所以——我想跨行——」池桑桑也未料到靳斯南會這樣追根究底起來，她提出辭職的唸頭其實也就是在醫院裡迴來的路上冒出來的，眼下一時沖動說了出來，至於圓謊的藉口她是都還沒有找好的，眼下應答時神色自然也是明顯有些慌亂的。

　「厭煩？」他忽然有些不耐的打斷了她。

　「恩。」既然都已經開了這個口，池桑桑自然也是繼續僵硬的點了點腦袋。

　「按照你以往的工作表現，看來以前偽裝的都要以假亂真了。」他說這時，忽然又微點了下腦袋，雖然是在肯定池桑桑以往的工作表現，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其實池桑桑心頭也是七上八下起來。

　好一會後，見著靳斯南倒是沒有繼續開口的意思，她這纔繼續擠了幾句說道，「明天我就會把工作交接好，人事那邊你也明天也先打聲招呼，這樣會盡快有面試的人過來，我應該等不到下一個祕書過來交接工作了。」

　「那些事不用你操心。」靳斯南說這時，早已掏出煙來，下意識的就拿打火機去點，可是他的手心不知何時也出了手汗滑膩起來，那打火機的機身本就是不銹鋼的材質，一時間竟然有些滑脫了出去。他便重新將打火機放了迴去，那煙自然是也沒點著。

　「那——我先走了。」池桑桑說完後，便轉身朝外面走去，她快走到門口時，身後的靳斯南忽然又開口喊住了她，「桑桑——」

　「還有什麼事嗎？」她轉身打住，不解的問道。

　「我先前提的建議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是指——你有沒有考慮過我們之間的關繫再進一步，嘗試著相處——」他說這時，語速緩慢的一字一句都像是硬擠著出來似的，可是即便如此，池桑桑心頭還是莫名的震動了下。

　她是沒有奢想過他會真的對她動了心或者是愛上她了，所以寧願要這樣卑微的先將自己掩飾的滴水不漏。

　愛情的較量裡，總是先動情的那一方甘願卑微，也是甘願自討苦吃的。

　可是，面前的靳斯南竟然會先主動這樣直白的說出來，她原本還意志滿滿的大腦突然間就開始動搖了，眼下也是停下腳步，她甚至都有瘋狂的沖動，忍不住下一秒就要和他開口，說她有了他的孩子——

　「而且，先前的事情的確是我虧欠於你。桑桑，我總得要為自己的過失負責。」他見著池桑桑停在門口處，以為她終於是動搖認真考慮他的建議了，眼下便繼續開口勸道。

　池桑桑心裡好不容易燃起的那點火苗，終於是在他開口後哧的一聲被澆滅了，心裡原本還隱隱希翼的某處頓時消散的形神俱滅。

　她就知道，他之所以會無比意外的提及相處和進一步關繫，不過就是因為他所謂的虧欠和過失而已。

　而且他又是身居董事長這樣的職位，若是鬧出什麼職場醜聞，對他的負面影響也是不可想象的。

　除此之外，他和她之間就沒有任何糾葛了。

　除此之外，她也實在想不到他說出這個打算的原因了。

　想到此時，池桑桑嘴角不知何時也掛起了冷淡的笑意，神色清冷的開口應道，「靳董，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勉強的好。至於你說的過失，我既然說過了不需要讓你負責，我走之後，自然是不會再有任何糾葛，你也不必再因此而耿耿於懷。」她說完後，這纔繼續朝外面走了出去。

　「桑桑，難道——我真的有那麼糟糕嗎？」身後繼續傳來靳斯南的聲音，而且那聲音裡也分明是泛起了一絲疲乏的無奈之意。

　然而這會，池桑桑卻是置若罔聞的繼續朝自己的辦公室裡走去，再也不理會身後靳斯南的反應了。

　第二天池桑桑過來上班後，果然無比乾脆的遞交了辭職申請書。人事那邊的同事倒也沒有很覺得訝異，畢竟靳斯南的祕書都已經換好幾任了，幾乎都是吃不消靳斯南的高要求，眼下池桑桑離職，人事的同事也是一臉理解的幫池桑桑辦理相應手續。

　反倒是宋海楊得知消息後，立馬痛心疾首的奔到池桑桑的辦公室裡求證起來。話說有池桑桑在，他的工作任務明顯是可以被分擔走許多的，眼下桑桑要是一走了之，接下來的那段時日他又要一個人頂倆了，他是立馬可以預見著自己接下來要忙得天昏地暗的場景了，所以也是盡心盡力的給池桑桑做思想工作起來。

　未料到向來好說話的池桑桑這次倒是堅定的很，宋海楊再怎麼勸說，她還是顧自整理交接的資料。

　宋海楊勸說了大半天，還是毫無進展，心灰意冷之下便又朝靳斯南辦公室裡走去。

　桑桑都已經在整理東西了，稍後就要走了。老大靳斯南卻還無事人般的坐在辦公室裡處理著公務，宋海楊腦海裡想著先前靳斯南對池桑桑明顯青眼有加的場景，眼下卻還能這麼沉得住氣，想著靳斯南這人大約也是夠寡情的，不過他出於為自己打算的立場，進來後還是開口問道，「老大，桑桑說要離職，待會就要走了。你——要不要再勸勸她，我覺得桑桑很適閤這份工作，而且先前的表現大傢也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完全能夠勝任——」

　「不必了。」靳斯南未等他說完就毫不猶豫的應道，說完後又繼續忙他自己手上的事情。

　被靳斯南一句話就堵的沒了下句的宋海楊張了張嘴，卻是沒有再說第二遍了，不過離開時還是詢問靳斯南的意見，「那桑桑離職後，我和人事那邊說下，這次是繼續招個女祕書還是男祕書？」

　「不需要。她離職後的工作你來接手就行了。」靳斯南頭也不擡的應道。

　幾秒過後，大概也是感應到宋海楊還是愣在原地沒有出聲，他這纔擡頭隨口問道，「有問題嗎？」

　「沒問題！」靳斯南擡頭時，宋海楊纔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說時眉梢微皺，臉色早已是陰沉的嚇人，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往槍口上去撞，應完後早已麻利地從靳斯南面前消失了。

　等宋海楊走後，無端被擾了思路的靳斯南望著面前的一大堆事務，生平第一次覺得疲態，手上的事情根本沒一點頭緒。

　他在位置上靜坐冥想了好久後，不知何時又掏出煙來抽了起來，一直察覺到煙盒裡的最後一根煙都被他掏空了，他便又盯著那空落落的煙盒發了會呆。

　他吸煙已經很少會吸的這麼凶了。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忽然起來朝外面走去。

　纔剛走到門口，就見著從隔壁辦公室裡出來的池桑桑。

　「都交接好了？」他便也開口問道。

　「恩。」池桑桑點頭應道，說完後便分明是要朝電梯那邊走去。

　「以後——換了工作，要是碰到什麼事情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

　「我知道了，謝謝。」她一如既往禮節疏離的應道。

　他便也點了點頭，脣角微微動了下，不過卻是沒有繼續說話了。

　因為他沒有要下去的意思，池桑桑自己走到電梯口那邊，正好有電梯下來，她沒有多等便進去了電梯，隨著電梯閤了上去，她的身影立馬消失在了靳斯南的視線裡。

　他靳斯南過活了大半輩子，還是第一次體驗到挫敗的滋味，若是尋常的挫敗也就算了，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卻是一直在他心頭消弭著。

　像他這樣的性格，並不是個會糾結兒女情長的人。

　然而，此刻，看著那緩緩閤上的電梯口，他心頭生平第一次有種難以言語的感覺上來，鈍鈍的，若是要忍的話，自然也是忍得住的。

　隻是——他忽然有點不確定起來，那種隱隱的痛覺，要多久纔能淡忘下去。

　一天，兩天還是一個月或者是一年？

　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