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回國，滄海桑田的感覺

　四年後。

　C城，正值春暖花開的季節。

　暮如煙走出機場，站在這片曾經熟悉的土地上，望著眼前有些陌生的城市，她有種滄海滄田的感覺。

　闊別四年了，她還是回來了。

　如今已經26歲的她，留著齊肩的捲發，穿著卡其色的長風衣，脖子上鬆鬆垮垮的繫了一條碎花絲巾，顯得她成熟，優雅，更有女人味兒。

　四年時間的沉澱，讓她變得淡定，從容，堅強！

　「媽媽，你說這裡是你的老傢？」

　三歲的沈天樂眨著細長的眼睛，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歪著腦袋，用稚嫩的童音問暮如煙。

　小傢夥穿著帥氣的格子小西裝，白色的小襯衫，留著西瓜頭，那樣子十分呆萌可愛。

　「是呀，小樂，媽媽的傢鄉美不美呢？」暮如煙微笑著捏了捏小傢夥嬰兒肥的小臉蛋。

　「哇，好漂亮啊，簡直比美國還要漂亮。」沈天樂細長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線。

　別看他隻有三歲，小傢夥很會察言觀色，哄大人開心。

　沈天樂又扭頭問抱著他的男人，「爸爸，那你的傢鄉在哪裡呢？」

　莫非溫暖的一笑，「你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好的。」沈天樂很聽話的趴在莫非的臉上吧唧就親了一口。

　莫非頓時眉開眼笑，一臉幸福的模樣，「我們傢小樂真乖，爸爸的傢鄉也在這裡啊，隻是很少回來罷了。」

　叫莫非的男人，是暮如煙父親的老朋友莫世坤的兒子。年齡28歲，身高一八零，是個典型的暖男，常年生活在美國。莫非長相俊秀，性格陽光，特別是他微笑的樣子，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讓人覺得很溫暖。

　暮如煙看著兒子開心，眼睛也笑得彎彎的，自從有了小樂，她生活的很幸福很溫馨。

　「莫非，我們先去醫院看看你爸爸吧。」

　莫非體貼的說道，「如煙，要不我先送你回傢休息吧，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定很累。」

　「沒事，我不累！走吧，先去醫院。」

　「好吧，聽你的。」莫非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師傅，麻煩去人民醫院。」

　莫非先讓暮如煙坐進了車裡，然後把孩子遞給暮如煙，自己纔坐了進去。這幾年，他一向體貼入微的照顧著這母子倆。

　出租車平穩的行駛在C市寬闊的大馬路上，沈天樂趴在窗口，好奇的東張西望，還時不時的伸出小手指著某個建築物說：「媽媽，這裡好漂亮哦，以後我們是不是就在這裡生活了，不回美國了呢？」

　暮如煙摟住兒子，溫柔的說：「我們這次回來是看望你莫爺爺的，如果你喜歡媽媽的傢鄉，我們就多住一陣子再走，好嗎？」

　「好的。」小傢夥奶聲奶氣的說道，他天真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週圍陌生的環境，顯得十分興奮。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紅燈的時候，對面大廈巨大的LED顯示屏上正在播放財經新聞，介紹某位著名的企業傢，近幾年來為C市經濟的飛速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大屏幕上突然就出現了冷之焱的身影，接著，畫面上播放了他的特寫鏡頭。身高一米八三的他穿著一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衫，打著淺灰色的領帶，渾身充滿了優雅的紳士氣息。

　冷之焱給人的感覺還是那麼冰冷，疏離，充滿強大的冷氣場。時隔幾年，在他身上似乎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感。

　看到這裡，暮如煙的心，猛地咯登了一下，視線就這樣定格在了那個畫面上，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心細的莫非覺察出了暮如煙的異樣，順著她的視線，也看見了畫面中冷之焱那張英俊剛毅的臉。

　莫非多少了解了一點暮如煙跟冷之焱之間的故事。

　他握住暮如煙的手，給了他一個溫暖的笑容，「你沒事吧？」

　暮如煙這纔回過神來，淡淡一笑，「我沒事，很好。」

　莫非歎了口氣，握緊暮如煙的手，安慰她：「如煙，什麼也別想了，四年過去了，他都沒有找過你，這個男人已經與你無關了。」

　暮如煙點點頭，摟緊了懷裡可愛的小寶貝。

　離開的這四年，暮如煙安靜的待在美國的一個小鎮，生了孩子，還攻讀了商學院，拿到了碩士學位。

　這幾年她生活的很平靜，幾乎沒有打聽過國內的情況。這次如果不是莫叔叔病重，說不定她還不會回來。

　時間真是個好東西，可以慢慢的抹平一些傷口，讓本來惶惶不安，悲傷不已的那顆心，慢慢的趨於平靜。

　下了出租車，暮如煙對莫非說：「我去買點水果給莫叔叔。」

　莫非拉住她說：「不用了，你來看我爸爸，他就很高興了。何況，他什麼也吃不下，以後再說吧。」

　進了醫院，來到了莫非父親莫世坤的病房。莫非的母親一直在照顧著老伴，此時她正坐在病床前暗自神傷。

　「媽，我們回來了。」莫非一進病房，就擔憂的問道，「我爸爸的身體怎樣了？」

　「呀，莫非回來了呀。」

　老太太看見兒子身後跟著暮如煙母子倆，十分很高興，起身迎接道，「呦，如煙和小樂也回來了呀。」

　「是啊，阿姨好。」暮如煙對小樂說，「快喊奶奶，在美國的時候，可是奶奶把你帶大的呢。」

　「奶奶好，咦，爺爺在睡覺呢。」小樂看了看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的莫世坤，對莫太太眨眼笑笑。

　莫太太臉上擠出一絲苦笑，「是啊，爺爺累了，在睡覺呢。小樂，來，讓奶奶抱抱，好幾個月沒有抱著了。」

　暮如煙把小樂放進了莫太太的懷抱裡，關切的問：「阿姨，莫叔叔到底怎樣了？」

　莫太太坐下來，歎了口氣，「醫生說情況不容樂觀啊，老莫不僅中風，還患有糖尿病。哎，這人老了，毛病就多了。」

　莫非握住父親的手，看著父親瘦削的面容，他一臉的凝重，中風這毛病是個磨人的疾病。

　幾人說話的時候，莫世坤醒了，他睜開眼睛看見兒子和暮如煙母子，掙紥著想坐起來，「你們來了，這麼遠的路，跋山涉水的，都叫你們不要回來了。」

　莫世坤半身中風，上身還能動彈，莫非忙扶著父親，讓他坐了起來。

　暮如煙說：「莫叔叔，您生病了，我們來看看您是應該的。剛下飛機，沒來及買東西。您想吃什麼，我明天買給你。」

　「如煙，我什麼也不想吃，你來看看我，我就很高興了。」

　莫世坤說話顯得很吃力，他看向老伴懷裡的沈天樂，微笑道，「我們傢小樂也來了，快，來來來，讓爺爺看看，長胖了沒有。」

　沈天樂從莫太太的懷裡下來，站在病床邊，奶聲奶氣的說：「爺爺，你要快點好起來呦，小樂還想跟爺爺一起去散步呢。」

　「好，好，爺爺要好起來，帶我們傢小樂去散步。」

　在美國的時候，暮如煙母子倆就住在莫傢隔壁，她去學校上課的時候，就把小樂託付給莫太太看管。當時生小樂的時候難產，也是莫太太幫了大忙！

　幾年的時間過去了，小樂對莫傢的人越來越有感情，也為莫傢帶來了很多歡樂。莫傢二老簡直拿他當親孫子看待。

　寒暄了一陣子，莫世坤說：「莫非，送如煙母子回去休息吧，這裡有你媽媽照顧我就行了。」

　莫太太也說：「是啊，都回去休息吧。莫非你明天再來看你爸爸。醫院裡除了我，還有看護在，所以你大可放心。對了，傢裡頭也沒人，你們是住莫傢還是住哪兒？」

　「叔叔，阿姨，我想回沈傢住，我好久沒有回去了，想在那裡住幾天。」

　莫非看父親的情況還算穩定，就說：「好吧，爸，您好好休息，我跟如煙明天再來看您。今晚，我就陪如煙住沈傢了。」

　莫太太微笑說：「隨你，你想住哪裡就住哪裡，隻要如煙不趕你走就行。」

　莫世坤問道：「如煙啊，去看你父親了嗎？」

　「還沒有呢，我們一下飛機就來醫院了。」

　「哦，那去看看他老人傢吧。五年了，沈老一定很想你。」

　暮如煙淡淡的說：「好，待會兒就去看看他老人傢。」

　從醫院裡出來，三人打車直接去了位於山坡上的墓園。

　把行李寄存在山下，買了些菊花，暮如煙母子和莫非來到了沈風的墓前。

　暮如煙接過莫非懷裡的沈天樂，讓他跪在墓前，對他說：「小樂啊，乖，來給外公磕頭。」

　沈天樂十分聽話的連連磕了三個頭，眨著細長的丹鳳眼，瞅著沈風的照片，像個小大人似的喃喃說道：「外公，小樂來看您了。

　您在天上過的還好嗎？」

　「小樂真乖！外公一定過得很好！」暮如煙拉住兒子胖乎乎的小手，也跪在父親的墓碑前，紅著眼眶，說道，「爸，如煙回來看您了，還有您的外孫小樂也來了。按照我們父女倆的約定，我讓小樂跟您姓沈，大名就叫沈天樂，天天的天，快樂的樂，我希望他天天快樂。」

　莫非也跪了下來，「伯父，真對不起，您過世的時候我還在美國，沒有回來看您。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如煙母子倆的。」

　在沈風的墓前靜默了會兒，暮如煙有些疲憊的說：「我們先回去吧，過幾天清明的時候，我再來看爸爸。」

　莫非抱起沈天樂，溫柔的說道：「好，我們下山。」

　暮如煙打了電話，讓虎子來接他們回沈傢。

　剛到山下沒多久，虎子就來了。

　「大小姐，對不起，堵車，我來晚了。」虎子撓撓頭，看看莫非，又看看莫非懷裡的孩子，疑惑的問道，「這位先生是？這小寶貝是？」

　當初暮如煙離開沈傢的時候，沒幾個人知道她懷孕，她向虎子解釋道，「這位先生是莫叔叔的兒子，叫莫非，不經常回國，所以你不認識他。這小寶貝是我兒子呀，叫小樂，沈天樂。」

　虎子十分驚訝，同時也十分高興，四年了，大小姐一次也沒有回來過，沒想到孩子都這麼大了。

　「小樂，快喊虎子叔叔。」

　沈天樂歡快的喊道：「虎子叔叔好。」

　「好，小少爺好！」虎子很開心，麻利的坐進了駕駛室。

　三十分鍾後，白色路虎平穩的停在了沈宅的門口。

　打開大門，令暮如煙很欣慰的是，沈宅真的被虎子看管的很好，每一個地方都打掃的很乾淨，彷彿還是五年前離開的樣子。

　她感激的說：「虎子，謝謝你啊，這幾年你辛苦了。」

　虎子放下行李，撓撓頭，微笑說：「不辛苦，大小姐每年都給我工資，我不能不乾活呀。這些行李，怎麼放？是放在一個房間還是？」

　「哦，我的行李給我吧。」莫非拿過自己的行李，微笑看向暮如煙，促狹的說，「沈傢大小姐，我現在寄人籬下了，給我安排個住處唄。」

　暮如煙莞爾一笑，「虎子，你帶莫先生去樓上的客房休息。把我和孩子的行李放在主臥室。」

　「媽媽，那我住哪裡呢？我是跟媽媽住，還是跟爸爸住呢？」沈天樂皺著小眉頭，擡起小臉，望著暮如煙，做思考狀。

　暮如煙彎下腰，在小傢夥的臉蛋上親了親，溫柔的說：「隨便你啦，你想跟媽媽睡就跟媽媽睡，想跟爸爸睡也可以呀。」

　沈天樂嘟嘴道，「好奇怪耶，人傢的爸爸媽媽都是睡在一起的，為什麼你跟爸爸要分開睡呢？」

　「這……」

　暮如煙尷尬的一笑，耐心的跟小傢夥解釋，「因為媽媽喜歡一個人睡。」

　虎子也很好奇沈天樂問出的這個問題，但是大小姐的事情，他不好多問，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了。

　沈天樂糾結了半天，奶聲奶氣的說：「算了，我今天先跟媽媽睡吧，明天再跟爸爸睡。」

　暮如煙抱起小傢夥，輕輕的在他屁股上拍了幾下，嗔怪道，「小搗蛋，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你居然還不累。我們先洗漱，好好睡一覺，然後媽媽帶你去吃正宗中國大餐，好不好？」

　沈天樂打了個哈欠，趴在媽媽的肩膀上，疲乏的說：「好的，我想吃中國大餐，聽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母子倆洗完澡，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大床上。

　沈天樂胖乎乎的小手摟住暮如煙的脖子，臉上露出天真可愛的笑容，奶聲奶氣的說：「媽媽，我愛你，很愛很愛。」

　暮如煙心裡一陣感動，感覺特別暖心，輕輕拍著小寶貝，溫柔道：「媽媽也很愛你呀，很愛很愛，乖乖睡覺，看你都打哈欠了。」

　沈天樂閉起眼睛不知不覺睡著了，暮如煙躺在兒子的身邊，仔細端詳他那胖嘟嘟的小臉蛋，還有他那挺翹的小鼻子，心中感慨萬千，這孩子，長得太像他父親了。

　時間過得好快，一轉眼四年過去了。暮如煙感覺自己這幾年像是做了一場夢，很沒有真實感。

　剛到美國的那段時間，日子的確很難熬，但她咬牙熬過來了。後來，小樂出生了，她一下子忙碌了起來，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傷心，去難過。每天都忙著照顧小樂和去學校上課，日子過得很充實，也很平靜。

　如今再次回到這裡，那些往事像是潮水般一股腦兒湧進了她的腦海裡。但卻沒有了當初撕心裂肺的疼痛，有的隻是風雨過後的淡定。

　這幾年，暮如煙在孤獨中，學會了忍耐，學會了冷靜，也學會了堅強的面對生活。

　唯一讓她不安的是，她欠莫傢太多感情債了。

　特別是莫非，他充當了小樂爸爸的角色，給了小樂許多的父愛，天真的小樂真的以為莫非就是他的爸爸。

　暮如煙真不知道如何償還這種感情債。

　她曾經跟莫非說過很多次了，她是個離婚的單身媽媽，別在她身上浪費時間，可惜莫非從來不聽。

　莫非每次都毫不在意的說，離婚怎麼了？有孩子怎麼了？這些統統都不是問題。他喜歡的是叫暮如煙的那個女人，不是她身上的那些附加條件。

　暮如煙很是迷茫，她不知道對莫非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感情，是感激，是感恩，還是愛情？她真的有些分不清了，所以，她遲遲沒有答應嫁給莫非。暮如煙最怕欠人情了，心裡頭對他十分愧疚。

　其實，她有小樂就夠了，如今她有能力養活自己和兒子，隻想跟兒子一起安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