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夜裡，浮安市酒吧。封絮和桑尋坐在舞池邊緣，一人端著一杯雞尾酒，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所謂的「本地招待」，已經被封絮打發走，因為這人似乎很不想她們和別人捱得太近，總是一臉凝重地盯著週圍，像是生怕兩個美女在酒吧裡被人佔了便宜。

　封絮和桑尋已經不是少女了，自然不會不明白在酒吧裡什麼人該交際什麼人不該交際，那人的擔心實在有點多餘，再來他們又很陌生，所以在和桑尋合計了一下後，把他打發走了。

　酒吧臺上是打扮火辣的美女熱情的舞蹈和歌聲，舞池中年輕人們愜意地跟著節奏舞動身體。這種環境下，好像能將自己平日裡拉得很緊的神經稍稍放鬆一些，至少在這裡放肆一點，沒人會覺得有什麼，而在外面，頂著「藝術傢」名號的封絮，總會刻意地維持淑女形象。

　「要不要去跳舞？」桑尋提議道，「那個角落男的很少，我們去那邊吧？」

　封絮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果然都是女孩子，偶有一兩位男士也都被女孩隔開，她稍稍思索便點頭答應。

　兩人一起起身朝角落走去，隨著她們身形移動，還有同樣在場另外兩人的眼光。

　「鄧先生，要我過去攔一下嗎？」那位浮安市的「本地招待」正和鄧雅淳站在一起，兩人躲在封絮的視角盲區，商量著是否要掃對方的興。

　鄧雅淳緊抿嘴脣盯著幾個不知天高地厚慢慢靠近封絮和桑尋的年輕男人，壓低聲音道：「不用了，你在外面等，我過去。」說罷，他將帽簷壓低了點，繞過密集的人群朝舞池角落走去。

　封絮揹對著他來的方向，並不知道心裡一直記掛著卻不敢想起的那個人來了，她和桑尋一起隨著舞曲節拍緩緩晃動身體，一頭海藻般濃密的黑發隨著動作緩緩晃動，舉手投足間的嫵媚與不自覺流露出來的風情吸引了酒吧裡不少獵艷人士的註意。

　鄧雅淳皺著眉走過去，站到她身後，擋住某個慾上前搭訕的男人。

　那男人仰頭看向鄧雅淳，因為身高的問題，他很難在氣勢上壓倒他，所以隻好懨懨退去了。

　鄧雅淳迴眸看著與他捱到那麼近、幾乎就要碰到的封絮，時間過去那麼久了，他們再一次離得這麼近，簡直像做夢一樣。

　他克製地朝前邁了半步，保持著一個不會觸碰到她但可以更靠近她的距離，小心地隨著音樂動作，以免引起其他人的註意。他自始至終都直直地盯著封絮，偶爾她的長發會甩到他身上、臉上，他感覺到微微的疼，更多的卻是說不出來的興奮。

　封絮並不知道身後有個人在臆想著一些什麼事，她隻是覺得有點熱，便朝桑尋那邊靠近了些，鄧雅淳見她離自己遠了點，心裡瞬間非常失落，他想，他大概能了解封絮被他甩下一份分手協議時是什麼心情了。

　那應該比他放她和她父母鴿子時更難受吧，可恨他此刻卻鼓不起勇氣去呼喚她，生怕搞砸這七天的「旅行」……哦，上帝，他真是個人渣。

　桑尋一直半瞇著眼跳舞，偶然擡眼間瞧見封絮身後有個高個子男人，覺得他身材不錯又好像很英俊，便多看了幾眼。

　這一看，她就發現了對方是誰。即便他戴著帽子，帽簷壓得很低，可他身上那股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貴氣卻出賣了他。桑尋的錶情立刻沒那麼悠然了。

　「怎麼了？」封絮湊到她耳邊問。

　桑尋感覺到封絮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耳邊，躲了一下道：「沒什麼，要不我們迴去坐著吧？」

　她不敢看鄧雅淳，鄧雅淳掩飾性地隨著音樂晃了兩下手肘，這讓他站在那不顯得太突兀，可時間久了封絮遲早會發現。

　封絮問：「你累了？」

　桑尋道：「是啊，有點頭暈。」

　封絮皺起眉道：「好，那我們迴去。」她上前拉住桑尋的手，想要和她一起離開舞池，但迴去的路要經過一條男士頗多的路，封絮和桑尋走在前，鄧雅淳緊隨她們身後，前面如果有想搭訕的男人，他便把帽簷擡高，目光銳利地盯著他們，男人們瞬間鳥獸作散。

　於是，她們這一路迴程變得非常順利。

　迴到座位邊坐下，封絮靠到軟軟的沙發裡微瞇上了眼。其實她並不喜歡這種燈紅酒綠的環境，太亂了，什麼人都有，沒有安全感。但這種時期，這個心情，她又覺得放縱一下也沒什麼，畢竟她已經「堅強」了那麼久，也需要一個時間來放鬆神經。

　鄧雅淳見封絮和桑尋落座，又看了看封絮後方的位置，那裡有幾個男女在劃拳。

　他默不作聲地走過去，在他們面前掏出錢夾，拿出一疊鈔票彎腰放到桌子上，微笑著說：「換個位置好麼？」

　男女們看見這一幕直接愣住了，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居然讓他們碰到了？這種問題的答案還需要迴答嗎？有了這些錢他們想坐哪個位置不行？

　想當然的，鄧雅淳得到了這個位置。他坐到與封絮揹對揹的位置，招來侍者點了杯白蘭地，獨自一人享受著幾人用的大桌，跟週圍有點違和。

　桑尋面對著封絮坐，早就發現他跟過來了，她闇歎這男人真是執著，居然膽子這麼大，也不怕被封絮發現。

　不過，他既然跟過來了，什麼也不做似乎太可惜了。轉了轉腦子，桑尋開了口。

　「親愛的，你最近跟鄧雅淳有聯繫嗎？」桑尋問。

　封絮正盤著腿靠在沙發揹上晃酒杯，聽見她這麼問精神清醒了點。這間酒吧的桌位設計地捱得很近，她的沙發揹直接靠著鄧雅淳的沙發揹，如果她迴一下頭，就會發現鄧雅淳因為這個問題而面色嚴肅地看了過來。

　「沒有。」封絮沉吟片刻給了迴復，喝了口酒。

　桑尋和鄧雅淳打了個照面，接著問：「那你還打算和他聯繫嗎？」

　鄧雅淳緊張地盯著封絮，看一會又別開頭，怕視線太炙熱引起她註意。

　封絮這次倒是沒怎麼思索，直接說：「不打算。」

　鄧雅淳隻覺心尖被人用刀子劃破了，一滴一滴地往下流血，流了一地，卻無人問津。

　「……真的？」桑尋不死心，「你們當初那麼好，鄧雅淳前不久發聲明反駁了他母親說的那些話，你真不打算再給他一次機會？」

　封絮有點無奈地笑了：「桑尋，你搞錯了，不是我不給他機會，是他不給我們之間機會。我們已經很久沒見面了，你不要再跟我提他了，我不喜歡消極倒貼的女人，更不想成為這種人。」

　桑尋意有所指地瞪了一眼鄧雅淳，這個眼神讓封絮有所察覺，他扭頭看向後方，卻隻看見一張空桌子。

　桑尋把酒杯放到桌上，朗聲道：「迴酒店吧，時間不早了。」

　封絮沒看見什麼奇怪的地方，聽見桑尋那麼說便也放棄了尋找。她拿了東西和她一起離開，兩人結伴而行，出門時看見了等在那的本地招待。

　招待他們的鄭先生瞧見她們出來，立刻走了過來：「兩位打算迴去了？」

　封絮詫異道：「您一直在這等我們嗎？」

　鄭先生道：「二位都是女士，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作為招待，我有義務保證你們的安全。」

　封絮忽然覺得自己之前打發走他的行為很失禮，萬分抱歉道：「謝謝您，我們迴去吧。」

　鄭先生去開車，兩個女孩在路邊等待，不遠處的路邊，一樣有個人在等車，隻不過他等的是出租車。

　鄧雅淳這樣金貴的公子哥，竟然也會有出行坐出租車的時候，這實在和他身上的名牌風衣和墨鏡不符。他那樣的氣質，穿著奢侈品又絕對不會讓人以為是假貨，於是上了出租車後，大傢也隻當這是哪裡的富傢公子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纔坐出租的。

　鄭先生開車送封絮和桑尋迴酒店，二人到達酒店後真誠地感謝了這麼晚了還等著接她們的好人，隨後便拖著疲憊的身子上樓準備休息了。

　迴到客房後，封絮先去洗了個澡，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發現桑尋一臉「我沒乾好事」的錶情抱著筆記本躺在她的床上，她上前問：「你在乾嘛？怎麼跑到我床上來了？」

　桑尋頭也不擡道：「小美人兒，晚上和大爺一張床上睡吧。」

　封絮嘴角抽了一下，拿枕頭去捶她，她躲過去道：「別打攪我，我在弄好東西。」

　「弄什麼？」封絮湊過去一邊擦頭發一邊問。

　桑尋道：「你沒聽說最近好萊塢那個女明星手機被黑的新聞？」

　「聽說了。」封絮道，「你在弄那個？」

　「yeah！」桑尋笑著說，「不但有照片，還有視頻呢。」她吐了吐舌頭，「看看她們技術好不好。」

　封絮頓時臉紅：「你這人，真是……」

　桑尋笑瞇瞇道：「別裝得好像你很純良一樣，我就不信你和鄧雅淳沒那個。」

　封絮別開頭小聲道：「我不理你。」

　桑尋追過去問：「說真的，你和他到底那個了沒？」

　封絮和桑尋是發小，雖然大學學的專業不同，但關繫也很親密，時常見面。可是即便如此，那麼私密的事她卻也不好意思和她說。

　「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桑尋倒是有辦法製她，捏了捏她的耳朵說，「真不知道你上輩子是不是拯救了銀河繫，這輩子纔能和鄧雅淳那種極品滾床單。」她感慨地問，「那種外錶看上去無懈可擊的男人用起來感覺怎麼樣？」她笑笑，「會不會比外錶分數差很多？說起來他也三十出頭了，網上都說男人過了三十對這方面就會開始力不從心，是真的嗎？」

　封絮俏臉通紅地把她推到一邊：「走開，你煩死了。」

　桑尋倒在床上大笑道：「哎呦害羞了？看來是功夫不錯了？嘖，你真有福氣。」

　封絮白了她一眼不說話，桑尋無聊地抱起電腦繼續她剛纔的活動，不一會兒電腦裡便響起了羞人的聲音。她大概是記恨封絮剛纔不跟她互動，特意把聲音開得很大，鬧得封絮無語地瞪她一眼，直接跑到洗手間去了。

　桑尋笑出聲來，壞心眼地再次把聲音加大，曖昧的男女糾纏的聲音像催命的鈴聲，搞得封絮躲在洗手間不敢出來。

　然而，一樣感覺到心情復雜的不止封絮，還有住在她們隔壁的鄧雅淳。

　鄧雅淳本來已經洗完澡關燈打算休息了，可隔壁房間傳來的曖昧聲音卻讓他再也無法入睡。

　之前，他特意吩咐查格安排酒店時囑咐酒店準備兩個隔音不是很好的房間，私心就是方便他本人能隨時掌握心愛之人的動態。哪料到，竟然會聽到這些。。。

　鄧雅淳十分無語，直接跨上桌子貼著牆壁仔細聽那邊的動靜，那聲音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絕對不是兩個女孩發出來的，那裡面有男人的聲音！

　鄧雅淳二話不說跨下桌子就走出了房間，站到她們門外擡起手想要敲門。可他的手擡得高高的，卻始終都沒有真的落下，他額頭都因此出了薄薄的汗。

　須臾，他還是又迴到了房間，拿出手機撥通了查格的電話，也不管是否已經很晚。

　電話接通後，他冷聲詢問了對方桑尋的電話號碼，問到之後也不和他道別，直接掛了打給桑尋。

　桑尋那正玩得開心，聽到手機震動便拿了起來，看到是個陌生的號碼這麼晚了打來，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

　「餵你好，請問是誰？」她暫停了視頻。

　鄧雅淳察覺到電話接通後那聲音就沒了，心裡有了猜測，但還是開口道：「桑小姐你好，我是鄧雅淳。」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以免對方發覺他就在隔壁。

　桑尋驚呼一聲道：「是鄧先生？您找我有事？」

　鄧雅淳道：「抱歉，這麼晚還打攪你，我隻是想請問一下，你和封絮在做什麼？」

　桑尋看了看電腦屏幕，咳了一聲說：「我在看電影，封絮在洗手間。」

　鄧雅淳瞬間明白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地跟她道了別，掛了電話就把自己關進浴室沖冷水。

　上帝知道他現在有多尷尬！

　封絮從洗手間出來時，頭發已經半乾了。她見桑尋已經收起電腦不再鬧了，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躺到自己床上問她：「你不洗澡了嗎？」

　桑尋正拿著手機發呆，聽見她說話「啊」了一聲，很快道：「我去洗澡。」

　於是，挺大的房間裡就隻剩下封絮一個了。

　封絮躺在床上放平雙腿，拿出手機想看看新聞，熱門的新聞裡依然不乏討論金融纔俊那位「瘋媽」的，配圖上鄧雅淳那英俊的外貌，讓她即便不想看也無法忽視。

　手指完全不受她控製地點開了新聞，她摩挲著新聞圖片上那個男人的眉眼，順從心意地把圖片下載到了手機。

　隨後，她關了新聞，不去看礙眼的報道，隻看著照片上那個男人。

　看著看著，封絮忽然聽到隔壁房間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這把她嚇了一跳，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心道，這酒店這麼好，怎麼隔音這麼差？隔壁那人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