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信念的崩塌

　　維諾斯的話讓司空明抓到一絲頭緒，他為甚麼要陷入別人的價值觀當中呢？別人認為擁有廢獸就代表了人生失敗，他應該積極一點，為自己的人生爭取。

　　只是不知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啾啾……萬一真的是啾啾以自己生命作代價來讓自己重生，司空明可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沒有結契者的人。

　　司空明坐著公車，在離家不遠處下了車，直接奔向結契者的生活用品店。

　　看著門口那大大的屋型睡床，司空明就知道它還沒有被賣走。

　　也是呢，本來這麼小巧的結契者就不多了，價格又不是特別便宜，放在他們社區，沒幾個人捨得花這個錢給他們的結契者買的。

　　那睡床有兩層，下面一層除了有睡覺的地方外，還鑲嵌了一部小型的電視，裡面可以放音樂還能看電影，上面一層是生活的地方，放了一些傢俱，那些小巧的門和櫃門全都開關的，保障了結契者的私隱，當司空明給啾啾買後，他樂得在裡面爬上爬下。

　　屋子雖然大，但司空明的房間有一個角落可以放置。

　　他趴在櫥窗上，滿目柔和地看著那間房子，透過它彷佛見到了那只小毛球在裡面啾啾叫的模樣。

　　店長走出來，有點驚訝地問：「小朋友，你要幫父母買東西嗎？」

　　司空明穿著校服，很明顯就不到擁有結契者的時候。

　　司空明依依不捨地再看幾眼那間大屋，沒有回答店長的問題，反而問道：「這間屋，還賣嗎？」其實不問他也知道，直到他買走，這間屋因為價格問題沒有人要。

　　店長答：「當然，放著就用來賣的。」

　　「我想買，可以嗎？」司空明接著問。

　　「你？」店長疑惑地打量司空明，笑了一聲：「別逗我了，你還沒有結契者吧？乖，等你十八歲時有了自己的結契者後再買吧。」

　　「我想買。」司空明不依不饒地說：「可是我暫時沒有錢……你能給我分期嗎？我保證每一個月都給你一筆錢的。」或者是對於啾啾的內疚，司空明就很想買下來迎接啾啾回家。

　　店長搖搖頭，哄著他說：「你還小，好好學習吧，別想有的沒的，結契者不一定是陸獸，水中生活的結契者也是不少的，等到十八歲再說吧，到時沒有賣走，我肯定給你分期。」

　　「明明，你怎麼在這裡？」司空明身後傳來驚訝的聲音，他渾身一僵，一轉頭，果然見到葉成俊停下了自己的磁浮車，打了停下的燈，朝他走過來。

　　「……俊哥。」司空明低下頭，當葉成俊想要揉揉他的頭髮時，他下意識地扭開頭，不樂意和他有任何接觸。

　　「好吧，長大了，會跟俊哥鬧彆扭了。」葉成俊有點無奈地說。

　　平心而論葉成俊是一個優秀的男人，戴著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樣子，他已經十九歲了，早就領到一隻狐形的結契者，此時正無聊地趴在後座看著前面一對男男。

　　司空明沒有說話，他依然低著頭。

　　幸好葉成俊早習慣自己小未婚夫的沉默，也沒有覺得怪異，轉了話題：「怎麼在這處遛達，放學不回家呢？」

　　「……看看東西。」司空明勉強地說，他一看到葉成俊，就不期然想到那個把自己撞出馬路的男生，又想到犧牲性命讓自己重活了一次的啾啾，頓時滿心眼只剩下厭惡。

　　葉成俊還不知自己那一點破事被司空明知道，他承認自己花心，愛玩，但從來沒有出格，家中就任由他去了，選上司空明除了對方家中有自己希望得到的助存，更重要是司空明不會鬧﹑聽話，而且……好騙。

　　有甚麼比情人單蠢更為令男人快樂呢？

　　「看甚麼？我來看看。」葉成俊跨了一步，就看到櫥窗那給結契者使用的屋型睡房。

　　「不錯，挺精緻的，你喜歡？但你還沒有結契者吧。」葉成俊好笑地看著司空明。

　　「就看看。」司空明依然沉默。

　　「你是他哥哥吧，勸勸自己弟弟，不要想太多了，還想買下來，這價錢怎會是一個學生支持得起。」店主搖搖頭，走回店裡。

　　「等下。」葉成俊喊住他。

　　店主站在臺階上回頭。

　　「幫我把它搬上車吧，我買了。」葉成俊寵溺地看著司空明：「明明喜歡的，我都給你買。」

　　司空明一愣，這算甚麼？

　　「不用了，俊哥，我只是看看。」司空明緊張地拒絕。

　　「幫我搬上車，能刷卡吧？」葉成俊置若罔聞，從口袋拿出一張金屬卡。

　　店長立即滿面笑容地回答：「能能能，來來，我們進店說一下。小白，去貨倉開來兩個機械人幫這位客人把大屋搬上車。」

　　「俊哥，真的不用了。」司空明有點惱。

　　每次都這樣，他的意見向來被忽略。

　　「乖，在這處等我，很快就給你買。」葉成俊依然微笑著，不把他一點小脾氣放在心裡。

　　在他心中，司空明太乖了，也沒甚麼要求，難得看上了一樣東西，價錢又是他負擔之內，買給他也沒甚麼所謂的。

　　司空明看著那間大屋被兩個搬貨機械人合力抬上葉成俊的車旁，然後按了一個鍵，後門立即往前縮過去，後座也被收起，空出了一部分的位置，葉成俊的結契者往前座一跳，這時原本四人坐的磁浮車搖身一變，成了一輛貨車，然後工人把屋子放上去後，也平空升起自己，飛到後座停下，跟著客人回家，幫客人搬上樓。

　　司空明的眼神有點抑鬱，全然沒有買到心儀之物的快樂。

　　上輩子，也是葉成俊付錢給啾啾買的。

　　那時自己還覺得甜蜜，真的打算好好地跟著他過完一輩子，可是葉成俊給了他甚麼？他再好，自己一條命賠進去還不夠？

　　司空明面無表情地低著頭，雙手緊緊地掐著衣角，他不敢說話，怕一張口就哭了。

　　「好啦，買好了，回家吧，以後不要在街上逛街，你還小，學習要緊。」葉成俊伸手想牽著司空明，卻見對方掐著自己的衣角不語，只能訕訕地縮回手，心中怪司空明不知好歹。

　　司空明坐上副座，原本躺著睡的狐獸立即往前一跳，躺在葉成俊的大腿上。

　　「森格，委屈你了。」葉成俊伸手摸摸他的頭，然後在車附帶的儲物箱裡拿出他的小枕頭。

　　車子開動後，車外浮光掠影，司空明沉默地看著，白淨的臉上毫無半點表情。

　　葉成俊見他這副模樣，也不好開口說甚麼，幸好此處離司空家不遠，沒一會兒就到達。

　　一到家，司空明打開車門走出去，他媽剛好買完菜回家，見到葉成俊立即笑顏逐開：「成俊啊，留下來吃飯？」

　　「不了，阿姨，我來看看明明的。」葉成俊溫柔地看著司空明，但司空明不甩他。

　　司空太太瞪了司空明一眼，把他推到葉成俊身邊，罵道：「一天到晚都跟啞巴似的，我是怎樣教你？沒有半點禮貌！」

　　「阿姨，算了，今天明明可能在學校受委屈了，心情不好，不要忙活了，讓他去換換衣服吧，對了，我給明明買了東西。跟著這位先生，搬上去。」葉成俊扭頭，機械人已經托起大屋穩穩當當地下了地，站在一旁等指示。

　　它們代替眼睛的地方閃爍了幾下，顯然收到了‘跟著’﹑‘搬上去’的指示，發出了聲波掃瞄了司空明一下，然後再閃爍數下，嘟嘟兩聲，就自動地滑到司空明身邊。

　　「這是……？」司空太太看著那龐然巨物，遲疑地問。

　　「我想這個挺漂亮的，就給明明買了。」葉成俊答得自然，把所有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

　　「這小孩，有沒有跟成俊道謝？」司空太太嗲道。

　　「謝謝俊哥。」司空明的心情依然低落。

　　「好了，上去換校服吧，我坐一會兒再走，不用急。」葉成俊沒有介意，溫柔叮嚀了一句。

　　司空明就低著頭回家，身後跟著兩個機械人上了二樓。

　　等到換好衣服後，司空明在房內坐了一會兒，看著那間屋子被放置在和上輩子一樣一樣的位置發呆，等到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再也拖不下去，司空明才慢慢站起來，身影沉重得快要把他矮小的身軀壓垮。

　　司空明站在二樓的樓梯上，看著客廳中他媽和葉成俊樂也融融的樣子，突然邁不開腳步。

　　司空太太跟著葉成俊在聊家常，突然話題一轉：「成俊啊，你知道我們社區最近發生了甚麼事？」

　　「咦？不是有小偷吧？」葉成俊永遠是那樣溫文的樣子。

　　「當然不是，是我們另一條街上的何先生一家吧，何先生被發現了有了第三者，屋子全部歸他的妻子和女兒所有，可以說是一無所有地被趕出去了，那第三者就離他而去了。。」司空太太別有心意地看了葉成俊一眼：「所以啊，伴侶還是自己家的好，外面那些花花草草怎會有真心？」

　　葉成俊笑了笑，自若地說：「當然，我會對明明很好的。」

　　司空太太漫不經心地順了順頭髮：「成俊你是一個乖孩子，但難保太過年輕被外面迷花了眼，明明這人做媽的最懂得他，他麼？看著單純，其實性格很固執的，要是決定了的事十頭牛也拉不回，哎，看我說這麼多做甚麼，來來，吃點水果吧。」

　　兩人又轉了其他話題，誰也沒發現站在樓梯上的司空明手腳冰冷，臉色一片蒼白。

　　──誰能告訴他，這算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