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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臉師爺》第46章
風波鑒(17)東瀛幻術

  汴城縣雖然隻是個縣,可是它四通八達,不僅靠近京城,而且北麵沿海,是個通商貿易比較密集的縣城。

  祝東樓所說的北鎮因為沿海,常有東瀛浪人出沒。明朝時,因為這些東瀛人無休止地侵擾沿海地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所以明朝的百姓「親切」地稱他們為「倭寇」或者「倭人」。

  陸元青聞言點瞭點頭,「所以說這位源姬姑孃極有可能是位東瀛人。」

  祝東樓搖搖頭,「她是個啞巴,不能開口說話,誰知道她是哪裡人。一天到晚抱著一把破琴彈個沒完,無趣得很。」

  陸元青卻是一臉「祝東樓真不識貨」的表情,「三味線最初起源於琉球國,不過如今已經傳入瞭日本(明朝時,已經叫做日本瞭),成為上流貴族間彈奏的一種樂器。這位源姬姑孃精通三味線的彈奏,可見她在該國的地位一定不低,甚至是個貴族。」

  祝東樓一臉驚訝,「她?貴族?」

  陸元青卻是看瞭看祝東樓,纔對沈白道:「大人,祝公子既然是有功名在身之人,此案尚未明朗之際,確實不宜將其關入大牢,不如就讓他迴府,加派衙役嚴密盯著他的行蹤即可。」

  見沈白點點頭,陸元青又看瞭看祝東樓,後者一臉不滿之色,卻聽陸元青低聲道:「祝公子,你最好乖乖待在府中不要亂跑,否則沒準那《虎女》或者《野墳》就會找上你瞭。」

  祝東樓一臉惱怒之色,卻無可奈何地被沈白派人押迴瞭祝府。

  祝東樓離開之時,天已經大亮瞭,這一晚沈白幾人就在這大堂之上審瞭一夜的案子,此刻都覺得有些疲憊。下堂迴臥房的路上,沈白纔開口道:「元青為何要把祝東樓放迴去?」

  陸元青卻是微微一笑,「大人,凶手顯然是針對祝東樓而來的,所以他下一個目標必然是祝東樓。將祝東樓留在府衙之內不僅不利於凶手動手,恐怕連帶著我們都會陷入危機之中。」

  「雖說這祝東樓固然可惡,不過本官也不能因為這種原因,就把他送給凶手啊。」

  陸元青欣然點頭道:「大人所言極是。這凶手行蹤莫測,手法高明,如果不以祝東樓為餌,我們又怎能有抓住凶手的機會呢?」

  沈白慢慢地笑瞭,「聽元青之言似是已對這凶手有所猜測瞭是嗎?危險?這凶手當真會如此危險嗎?」

  陸元青卻是微微皺瞭皺眉,「我卻希望我的猜測有誤,否則……」

  沈白看著陸元青皺眉的樣子,也不禁好奇起來,「元青認為這凶手是誰?」

  陸元青慢慢地歎口氣後道:「東瀛人,貴族,姓源……大人,你認為這世上最可怕的殺手該是什麼樣子?」

  沈白道:「難道不該是武功超群嗎?」

  陸元青卻是靜默片刻纔道:「最可怕的殺人者會殺人於無形,他們不用兵器殺人,也不喜歡沾血,甚至都不屑使用武功,可是他們卻能殺死任何一個他們想要殺死的目標,無論那人在不在他們身邊。」

  沈白聞言搖頭笑道:「元青又在鬍說瞭吧?你不會告訴我那人是鬼吧?」

  陸元青卻笑瞭一聲,「我的師父年輕時喜歡四處遊歷,他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常人不曾見過也無法想象的東西。日本有個百年傢族,姓源,這個傢族的歷史十分悠久,據說源氏最初是由嵯峨天皇賜姓給皇子女們使用的,後來慢慢有瞭別的分支,其中有一支叫做清和源氏。清和源氏祖上是個將軍,當然這一支之所以如此顯赫,並不是因為其是著名的武士傢族,而是因為這個傢族裡的成員皆精通幻術。在這個傢族中,幻術最高超的人被尊稱為‘幻術師’,他會在本族中享有最高的榮譽和地位,而這樣的‘幻術師’實乃鳳毛麟角,百年難遇之纔,族中多數人努力瞭一輩子也隻是一個幻術者而已。而族中人從開始修習幻術開始,就必須放棄別的東西,比如說武功。幻術師是高傲的,被他們所殺之人流血瞭,會被他們認為是恥辱,就算這個人最終被他們殺死瞭,對幻術師而言那也意味著失敗。幻術師的高貴身份和驕傲不允許他們失敗,傳說中失敗瞭的幻術師會被處以傢族中最高的懲罰,那麼換言之,幻術師的出馬勢必萬無一失,他們不允許失敗,所以他們想要殺的人一定會死,否則那就成瞭幻術師的死期。」

  沈白驚愕地看著陸元青,「你的意思是……」

  陸元青微微搖頭,「殺人者是個幻術師。韓千芝拿出那個莨菪的根時,我就聯想到瞭這一點。幻術師的手法和那些裝神弄鬼的江湖術士所擅長的‘法術’是截然不同的。所謂的幻術其實是不斷地製造幻象去欺騙他人,說起來和一些變戲法的很像。幻術師的主要殺人手段其實就是利用幻象去迷惑敵人,從而在精神上摺磨並且殺死對手。他們運用各種奇妙而詭異的植物所能帶給人的奇妙幻覺或可怕的夢境來迷惑對方的靈魂和心智,最高超的幻術師甚至可以控製一個人的行為。他們也擅長一些幻術陣法,闖入其中的人如果意志不夠堅定或精神力不夠強,便會陷入幻術師佈下的幻覺陷阱中。我在想第一個殺人案子中那突然發瘋又突然痊癒的更夫正是因為誤闖瞭幻術陣法。」

  沈白聽到此處依舊不能相信,「元青所說的真有其事?」

  陸元青慎重地點瞭點頭,「大人,我這次沒有開玩笑。此事很危險。」

  沈白瞭悟地點點頭,「所以你讓祝東樓迴到祝府去,不讓他留在衙門裡。那麼這個凶手,也就是這個幻術師今夜會動手嗎?」

  陸元青點點頭,「會,一定會。他的目標就是祝東樓。他沒有在一開始就殺死他,隻是想要在精神上摺磨他而已,這就是幻術師的樂趣,把將死之人的喜怒哀樂玩弄於股掌之中。」

  沈白靜瞭靜纔問道:「那元青猜到這個幻術師是誰瞭嗎?」

  陸元青歎瞭一聲,「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幻術師就是如雲口中的阿源,祝東樓口中的源姬。」

  沈白點點頭,「所以她沒有死?那麼陳言也沒有死?」

  陸元青微微搖頭,「陳言有沒有死,我還不知,可是源姬一定沒有死,她隻是把她已死的幻象表現給瞭祝府追捕他們的人而已。」

  沈白猛然想到什麼,「源姬……那麼那個八弦小館一定有問題!」

  陸元青聞言神色卻是越發凝重,「到底是什麼重要的事竟然驚動瞭幻術師親自出馬?她來到汴城到底要乾什麼?她為何要隱藏在祝府?她在等什麼?」

  沈白聞言道:「難道殺人還不是她的目的嗎?」

  陸元青微微笑瞭笑,「殺祝東樓這樣的角色還用得著出動幻術師嗎?我總覺得要發生什麼大事。殺賈延午幾人不過是順手為之罷瞭,她此行一定還有別的目的。大人,最近縣中可還有其他什麼異動嗎?」

  沈白皺眉道:「全縣的精力都被用在瞭這幾起案子上,哪還有別的精力去關注別的事情。」

  「原來如此!」陸元青恍然大悟,「這就是她的目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這一招聲東擊西果然用得巧妙!」

  沈白也瞬間明白瞭,「凶手用《風波鑒》的案子困住瞭我們,而她就在我們的眼皮底下進行瞭別的勾當?」

  陸元青點點頭,「衙門人力有限,今夜顧得瞭八弦小館,就必須要放棄祝東樓,我們隻能賭她今夜不會動手……」

  沈白卻道:「如果一切真如元青所言,她真的動手瞭,我們能攔得住嗎?」

  陸元青這次卻沉默瞭。

  夜幕降臨,汴城的長街上一片朦朧,又起霧瞭。最近總是起霧,入夜後就很少有人出來瞭,街上一片冷清。

  沈笑邊走邊百無聊賴地對身旁的青黛道:「真是悶死人瞭!小白哥哥一天到晚忙案子,人傢過幾日就要迴京瞭,也不說陪陪人傢。最可惡的就是小陸,青黛,你說他是不是在躲著我?我怎麼四處都找不見他呢?」

  青黛老實道:「小姐,你纔發現啊!」

  沈笑聞言沒好氣道:「青黛,有你這麼拆自傢小姐檯的嗎?我卻覺得他挺喜歡我的。小白哥哥說他喜歡那個莫愁堂的韓千芝,這絕對是騙我的!我都跟蹤那個韓千芝兩天瞭,也沒見小陸去找她。青黛你說實話,是我比較好看還是那個韓千芝比較好看?」

  青黛認真看瞭看沈笑纔道:「小姐,你要聽實話嗎?」

  沈笑馬上道:「停停停,你別說瞭!你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青黛卻是老實道:「小姐和那個韓小姐的風格不一樣,她笑起來的時候確實比小姐好看,不過她不笑的時候,小姐比她好看啦。」

  沈笑得意道:「就是,我就說嘛,小陸怎麼會那麼沒眼光!」

  「不過,」青黛又道,「那個韓小姐待人真是親切,她很少有不笑的時候啊。」

  說罷,青黛沒心沒肺地笑起來,一點兒也不理自傢小姐被自己打擊到的神情,「小姐,我餓瞭,咱們進去吃肉包吧?」

  沈笑罵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她雖然義憤填膺,可是無奈肚子不爭氣,咕嚕嚕地叫起來。

  青黛一樂,「小姐不是也餓瞭嗎?咱們進去吃肉包吧,吃完瞭就早些迴去。小白少爺說瞭,最近晚間汴城不太平,不讓小姐四處亂跑的。」

  沈笑撅嘴道:「小白哥哥說過的話你記得清楚著呢,我說的話你就當耳邊風。我告訴你青黛,我纔是你的主子……」

  青黛卻充耳不聞,「肉包好香啊!」

  主僕二人一邊鬥嘴一邊進瞭一傢包子鋪,街上瞬間又恢復瞭寧靜。

  今夜祝東樓早早就上床瞭,他破天荒的沒招任何女人陪寢,一個人躺在瞭床上,卻是怎麼都無法安眠。他不敢閉上眼睛,他怕一睜開眼陳言那張可怕的臉就會在他的麵前晃蕩。

  街上的更聲傳來,祝東樓自言自語道:「真早啊,纔一更天呢!」說完又自嘲道,「我怕什麼,他陳言活著時我尚且不怕,難道他死瞭還能成精不成?」

  他索性閉上眼睛積累睡意,正意識模糊間,卻聽窗外傳來瞭一陣琴聲,這琴聲好奇怪啊!

  祝東樓微微一想,卻猛地從床上坐起身來,這是……源姬最喜歡彈的曲子,怎麼會?他坐在床上呆愣瞭片刻,終於一翻身抓起瞭自己床頭的衣物,一邊往身上套一邊往屋外走。

  他的房門口立著兩名衙門的差役,見他從房中沖出來忙攔道:「祝公子,大人有令,入夜之後,你不得隨意走動。」

  祝東樓聞言一陣暴躁,「我還沒被關進衙門呢,還真把我當成犯人瞭不成?本公子偏要出門,你們要麼繼續杵在這,要麼就跟上來!」說完也不理身後的兩名衙役,一馬當先走在瞭前麵。

  張彪和趙誠無法,隻得跟著這位祝公子。

  琴聲真的是從以前源姬住的院落裡傳出來的。越靠近那裡,祝東樓心底的不安越強烈,他走得戰戰兢兢,卻又克製不住好奇心一路走下去。

  那隨風飄蕩的曲子似乎已經彈奏到瞭高潮,一尾音怪異地拔高之後,祝東樓突然不動瞭,他麵色呆滯地立在原地,與那個院落隻剩一牆之隔。

  張彪和趙誠二人疑惑地對看一眼,同時推祝東樓,「祝公子,你怎麼瞭?祝公子?」

  可是祝東樓就彷彿已經靈魂出竅瞭一般,僵硬在瞭原地像塊木樁。

  二人正麵麵相覷不知所措之時,那一牆之內的琴聲又開始瞭。

  張彪罵道:「什麼人裝神弄鬼!」一邊說一邊抽出瞭自己手中的刀,一招呼趙誠:「走,咱們兄弟進去看看。」

  他們二人一前一後進瞭那間宅院,那宅院的門在二人走進去之後,又緊緊地關上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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