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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臉師爺》第131章
陰陽冕(8)棄子一枚

  陰暗潮濕的地牢當中,沒有一絲陽光透進來,安靜得彷彿一處死地,不聞人聲。

  骯髒漆黑的刑具之上,點點斑駁的暗紅色血液留下的痕跡,每一處都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地牢的正中綁著一個人。因為施刑的緣故,她身上的衣服已無一處完好,早被鮮血染透的衣物猶如被惡意撕裂的破佈一般零散地掛在身上。她的頭發蓬亂地散於麵額之上,令人看不清麵目。

  她靜靜地被綁在地牢刑房的十字木架之上,沒有一絲生氣,感覺像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有腳步聲在這個陰森的地牢深處響起,伴隨著這令人心驚的腳步聲的,還有搖曳飄動如同鬼火一般的燈籠,在這陰森森的地牢裡,泛著幽藍色的微弱光芒。

  來者有三人,一位是華服披身的公子,另一位是名臉上覆著詭異麵具的高大男子,還有一人是提著燈籠在前引路的僕人打扮的少年。

  三人魚貫而入來到了這個擺滿了刑具、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腐朽死氣的地牢刑房之內。華服公子擡眼打量了一下被擺在刑房正中央的人形物體,嘴角綻出一抹森冷的笑意,他慢慢地探身上前,極是嫌惡地撥開女子額前的亂發,露出女子慘白的臉龐。這整張臉都佈滿了猙獰可怖的傷口,似乎舊傷未癒,就有人在上麵努力地刻上了新傷,總之,這女子的一張臉算是徹底地毀掉了,令人分辨不出她原本的模樣應該是怎樣的。

  一身華服、渾身充滿富貴之氣的公子,說出口的話卻是冷酷得令人止不住發抖,「潑醒她!」

  手執燈籠的少年立刻聽話地放下燈籠,擡起身旁的一桶水,兜頭蓋臉地沖著女子潑下。那桶冰冷的水澆下去,在這深冬的夜晚,令人想想都止不住想發抖,可是遍體傷痕累累的女子卻紋絲未動,依然如同死去一般地半耷拉著腦袋。水珠順著她的脖領流淌而下,經過身上的傷口,直至滑落腳下。

  華服公子看著冷水滑下她的傷口,眼中流露出一絲殘忍的光芒,他冷漠地等了半晌,果然,那細若蚊蠅叫的呻吟聲開始斷斷續續地從受刑的女子口中溢出,極輕極柔,帶著一種深深的壓抑和忍耐。

  華服公子一把扳過女子的下巴,冷冷地嘲諷道:「怎麼樣?冰鹽水的滋味如何呢?」

  女子彷若死去了一般不吭一聲,隻是一直緊閉的眼睛卻慢慢地睜開了,她目不斜視地看著麵前獰笑著的華服公子,眼底輕衊之色一閃而過。

  她的聲音有些粗,帶著一種聲帶受傷未癒的嘶啞,「隻有這樣而已嗎?四個月了,你每日都來為我上刑,可是你想要的東西,拿到了嗎?」她的語氣很平緩,幾乎沒有任何高低起伏,可華服公子卻從中聽出了那抹譏諷之意。

  他驀地捏緊了她的下巴,手勁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頜骨捏碎。她痛得皺起了眉,卻咬緊牙關不發一言。有絲絲縷縷的血從她的嘴角滲出來,慢慢匯聚著,流淌在了華服公子的手上,溫暖新鮮的血液……那是活人的鮮血……

  他的瞳孔猛然收縮,彷彿被烈焰焚燒過一般鬆開鉗製她的手掌,厭惡地拉過身邊提著水桶的少年的衣襟,快速在上麵蹭了蹭,口中卻冷笑道:「果然不愧是厲奉元那不識擡舉的老東西的女兒,和他一樣骨頭硬……」

  他圍著女子被綁住的木架繞了一週,復又說道:「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留著你也就沒有絲毫的用處了……不過在此之前嘛……」

  他驀地停住,擡手揪住女子胸前的衣襟,用力一拉,那因受刑本就破敗不堪的碎佈條便紛紛應聲而破,女子的身體暴露在了空氣中。原本白皙的身體,如今遍佈了數不清的傷痕,令人不忍觀看。提桶的少年有些難以忍受地微微側過身,不敢去看女子滿身猙獰可怖的傷痕,蒼白的臉下,胸膛急劇地起伏著,似乎是想吐。

  女子的身體抖動得更加厲害,她似是難以承受這般的難堪,幾乎從發梢至腳跟,都在不停地抖動。她極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冰冷地開口:「沒想到一個‘太監’對女人的身體也這般感興趣,真是令人捧腹不已!」

  本來想要羞辱對方的人,卻反過來被羞辱了,結果會怎樣?可想而知,必是勃然大怒。

  華服公子猛地瞇起了一邊的眼睛,半晌纔森冷一笑道:「不知道我那些手下對你這破敗不堪的身體可有興趣?」

  女子身體一僵,半晌纔慘然一笑,「你最好殺了我,否則他日你必定悔恨萬分!隻要我不死,隻要我還活著,我一定會迴來找你的,我一定會復仇的!不……就算我死了,我化為厲鬼也會找你索命……」

  「索命?」他陰森一笑,「你永遠不會有那樣的機會!我像是那種斬草不除根,給自己留下禍患的人嗎?」他鼻間一哼,對著身邊戴著鬼麵具的高大男子道:「法師?」

  鬼麵法師出口的聲音令人不寒而慄,彷彿魑魅魍魎夜歌一般,「此女死後,須將她剔骨除肉,將鎮符刻入她的骨頭,血肉用詛咒化去,這樣她的魂魄無法聚齊,永生永世都不能翻身,就算她想投胎轉世,也是難於登天。報仇?屆時憑她一縷孤魂又有何作為呢?哈哈……」

  華服公子聞言冷冷一笑,轉頭看著女子道:「可聽清了?現下還要不要說了?」

  女子身體難以自製地顫抖起來,可是說出口的話依舊斬釘截鐵,「癡人說夢!」

  華服公子似是終於耐心用盡,「法師剛剛所說,有幾分把握?」

  鬼麵男子怪笑一陣道:「萬無一失!」

  華服公子看著女子詭異一笑道:「那還不動手,送厲小姐上路。」

  窗外一輪殘月當空,不知為何看起來格外的黯淡無光,月輪的週圍似乎被一重重血霧彌漫,倒叫那本該明亮的月色,看起來如同被拋在血汙中的一團血月般,森冷重重……

  「啊……」趙寧在一身冷汗中醒過來,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會夢到許久之前的那件事……夢中的每個細節都歷歷在目,那之後,那女子後來……太可怕了,實在是太可怕了,不想迴想,不願去迴想……

  「趙都禦史,你又醒了。」那可怕的怪聲再度響起來。

  趙寧苦笑。夢中的噩夢終究會醒,可是現實中的噩夢還在繼續著。他沒有因為昏倒而離開這個鬼地方,他依然待在這個鬼地方,這種認知令他絕望。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將我睏在這裡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黑袍人居高臨下地看著頹然坐在地上的趙寧,然後緩慢地搖了搖頭道:「第一,我並沒有想要睏住你,我留你在此處,是想要救你,如果你想走隨時可以離開,我絕不阻攔;第二,我並不想從你身上知道什麼,相反,有些事實和真相我希望可以告訴趙都禦史你,讓你明白你正走在一條多麼危險的路上,你所追隨的是一個多麼可怕的人……」

  趙寧忽然拾起地上的燭臺,慢慢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想要繞開黑袍人。

  「趙都禦史。」

  「你剛剛不是說隻要我想走,隨時都能離開嗎?」趙寧憤然反問。

  「呵呵。」黑袍人扭身看著趙寧,「趙都禦史,你還很年輕,你一定不想死是不是?這麼年輕就成了都察院的正四品官員,換做是誰都捨不得去死的。這朝中無數人羨慕著你,無數人妒忌著你,你以為他們不會暗中猜測和議論你為什麼能坐上這個位置嗎?」

  趙寧聞言肩膀哆嗦著,幾乎快要站立不住。

  「是,的確,一個人權勢滔天就可以不著痕跡地抹去很多東西,比如說趙都禦史還沒坐上都禦史這個位置之前是誰?是什麼身份?什麼揹景?他為什麼會坐上這個位置?他付出了什麼?他經歷了什麼……」

  「夠了!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趙寧用雙手抱住頭痛苦地嘶喊,「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說的!」

  「自欺欺人啊,趙都禦史。」黑袍人嘲諷地笑了笑,「那斷手上的文身,趙都禦史應該認識吧?那是嚴家父子所訓養的死士的標誌對不對?嚴世蕃已經對你下手了,他派了死士來殺你,你呢?相信他所謂的鬼話,等人來殺你,還天真愚蠢地認為對方隻是想要你流一點點血就行。呵呵,這可真荒誕……你以為你什麼都不說,本國師就對你沒有辦法了嗎?嚴世蕃身上的祕密那麼多,你不肯說,我想其他人卻未必……嚴世蕃嚴大人最不缺的就是相好之人。」

  「你是、你是那個新國師?」趙寧驚恐地瞪大眼,這個國師似乎什麼都知道,好可怕。

  「呵呵,看來趙都禦史還沒有見過本國師呢,無妨,趙都禦史臥病在家調養嘛,沒有上朝自然不知,不過……」黑袍國師話鋒一轉,「想必有關本國師的傳言,趙都禦史也是有所耳聞的,以本國師目前在皇上麵前的地位,趙都禦史認為將你帶來此處盤查應該是誰授意的呢?」

  是……皇上……趙寧覺得心口都開始冷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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