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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蔥+番外》第44章
  番外一

  榮舟其實是有些怕程宇陽的。

  讀書的時候,這個人是他的參照物,跑得慢點兒,就會被父親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洗刷一邊。其實榮舟真不是什麼讀書的好料子,至少他覺得自己的聰明才智無法在死記硬背中得到展現。

  然而不管他如何安慰自己,程宇陽同學都用他遊刃有餘的表現,屢屢碾壓著榮舟強大的自尊心和自信心,以至於到了最後,榮舟不得不承認,世上是真有學霸的,並且學霸將一路在人生道路上光輝璀璨下去。

  而榮舟榮先生,將會是一個用情商來創造自己人生輝煌的另一個傳奇。

  這是榮舟在十八歲之前給自己描繪的美好未來。

  直到他被社會的現實再次碾壓得五體投地。

  來到香港讀書,人生地不熟是其次,語言不通,課業艱澀,花銷巨大,背負著榮爸爸殷切期待的榮少爺終於感覺到了膽怯。

  他喜歡林境,不僅是因為自中學開始的情愫,而且因為在這個石屎森林裡,無處宣洩的感情只有這個人才是唯一可以傾瀉的對象。

  他像走在黑暗中不知所措的小孩,只有死死抓著手中的玩具熊,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全。

  當他徹底失戀的時候,他只想嚎啕大哭。

  他多麼喜歡這個人他已經想不出來了,當自己茫然無措的時候,當自己難受低落的時候,當自己陷入困境的時候,這個人只要是存在在那裡,存在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想像自己可以觸摸到他,可以擁抱著他,榮舟就已經能安撫下自己的所有傷痛。

  林境是麻藥。雖然不能幫助治癒,卻能止疼。

  可這也應該叫做愛情吧?

  榮舟哭得失魂落魄,覺得自己的愛情就這麼結束了,自己就該像所有失去真愛的人那樣,找個地方躲起來,然後憂鬱地舔著傷口。

  可那個他敬畏的學霸就像一個不識情趣的不速之客,硬生生地打斷了他悲傷戀歌的前奏,用極其沒情調,極其直接的語言告訴他:「你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結果全世界都看得出來。你以為自己只要一直在身邊,遲早能感化,結果對方根本不懂得去愛其他人。你以為自己比那個人更優秀更值得被愛……可最後發現,愛情根本不是比條件,而是沒得比。」

  「你連比的機會都沒有。」他殘忍得甚至又補了一刀。

  榮舟這回連哭的心都沒有了,只覺得自己身上插滿了程宇陽插的刀子。

  這個人學習很好,很聰明,有時候卻直白得叫人懼怕。林境捅刀子都是冷颼颼的,程宇陽捅刀子就像拿著聖旨一樣光明正大替天行道,疼得你跪了,他還身上散發著聖母的光芒。

  被他這麼一攪,文藝地失戀是不可能了,榮舟同學那天晚上抱著酒瓶子一邊發酒瘋一邊嚎啕大哭,難看,卻完全宣洩了心中的苦澀。

  那一天過後,榮舟更敬畏程宇陽了。

  這個人好像無所不能,不僅學習棒棒的,幹活棒棒的,連處理感情都棒棒的。

  雲舟科技雖說是他們三個人的公司,可核心技術還是在程宇陽身上。這個大學還沒畢業的青年在網上組建了一個令人吃驚的隊伍,每次都能高水準完成工作任務,而他統領的那些人,大部分年紀都比他大,卻都願意聽從這個青年人的指揮,就連完美主義者林境都完全信任著程宇陽,在技術層面上從不插手。

  相比起連作業都要對方指導的榮舟,他越來越像個完美的神仙。

  直到他第一次看到那個人因為工作壓力太大而病倒的模樣,他才意識到,原來這並不是神。

  他只不過是一個努力得叫人忘了他是個普通人的學霸。

  那場感冒讓程宇陽很狼狽。

  項目還沒做完,又沒有別的人可以接手,學霸同志只能披著厚厚的被子,窩在床上繼續苦哈哈地完成著自己的事業。

  林境有事在香港脫不了身,只能給榮舟打電話,讓他過去幫著點。榮舟第一次有了臨危受命的感覺,興沖沖地拎著一堆補品就殺去了深圳。

  結果剛推開門就被裡頭酸臭的味道給逼出來。

  「你到底有多久沒洗澡了!」潔癖青年忍無可忍地推開窗子通風,卻不想床上的人完全縮進了被窩裡:「冷!冷!別開!」

  「冷就拿蓋多點,房間臭死了,能好才有鬼!」榮舟想將人拉出來去洗澡,卻發現那個頭髮亂七八糟,眼皮半耷拉著,鼻涕半掛的男人,哪裡還有平時學霸的形象?

  榮舟幸災樂禍地想著「你也有今天」,手下的動作卻輕柔了許多:「哎,快去洗澡,你這樣會被自己的酸臭熏死的。」

  程宇陽吸了吸鼻子,沒什麼氣力地拒絕:「我還差兩個小時就完成了,你別管我。我餓,給我點些吃的。」說話的時候手上的動作還不停,眼皮裂開的距離都不到一釐米,居然也能讓他死撐著完成任務。

  「你是想過勞死啊!」榮舟被對方這種敬業到近乎自虐的行為給刺激到,可又不敢打斷他的工作,只能氣急敗壞地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問「好了沒有」,得到「等會」的答案後,隔個十幾分鐘,又會再問一次。直到終於得到一聲近乎斷氣的「好了」後,立刻衝過去,將被窩裡的人挖出來,半扛著扔去了浴室。

  在替他收拾床鋪的時候,榮舟忍不住看了眼他的電腦屏幕。上面十幾個對話框和工作平台看瞎了他的狗眼。青年呆呆坐在床上看了好久,直到對方拖著晃晃悠悠的身體撲回床上時,他才訥訥地問:「你這麼努力,是想成誰呢?所有都認可你的能力了,幹嘛還要這麼逼著自己?」

  程宇陽並不在意他近乎人生深度的問題,一邊把自己的身體縮進剛剛換好被單的被窩裡,一邊迷迷糊糊地嘟囔道:「賺錢,賺很多很多的錢。」

  榮舟沒能得到對方的心靈雞湯,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看向那個已經睡死過去的人,恨不得把他拎起來質問:那理想呢?你的人生價值呢?你的追求呢?

  憋了一宿的問題,在對方睡醒後吃著早飯的第一時間,就得到了現實得近乎殘酷的回答。

  「我的理想就是賺錢,我的追求就是賺錢。我的人生價值就是錢。」程宇陽吃著對方點的早餐外賣,頭也不抬,「我學習是為了更容易賺錢,我開公司也是為了賺的錢不給別人瓜分了去。」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榮舟咬牙切齒。

  「你問問你爸,他賺這麼多錢做什麼。」程宇陽夾起一塊春捲,「哎這個好吃,你嘗嘗。」

  榮舟就著他的筷子咬了一口:「嗯,不錯……他賺錢是為了證實自己能幹。這就是理想。」

  「那就是了,錢能證明的東西很多,說什麼大話,都不如直接把錢掙到手。」程宇陽又夾了塊春捲:「張嘴。」

  榮舟又吞了一款。一邊咀嚼一邊想,好想真是這麼一回事。兜兜轉轉,說這麼多大話,最終能表現學霸能力的,用世人最庸俗的眼光來看,那個標準就是錢。

  「你這人太俗……」他口齒不清地指責著。

  「嗯,這家的春捲好吃,油條不行。下回點那家XX記,哎,中午吃什麼。」

  「你這破身體,吃點兒清淡的吧!」

  「冷死了,我還想睡會兒,」程宇陽又把身子縮回了被窩裡,就像個被抽掉了骨頭的面人,「榮舟同志啊……你幫我讀一下郵件吧,我好困……」

  「你都困成這樣了還想幹活!怎麼幹不死你!」榮舟惱火地半躺到他旁邊,打開他放在床頭的電腦,還是給他念起了未讀的十幾封郵件。

  讀完的時候,才發現身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死了過去。

  榮舟第一次這麼安靜地觀察著程宇陽的臉。

  那是張即使跟自己比也毫不遜色的臉。跟林境的精緻秀氣不同,程宇陽是陽光俊秀的類型。不會太過濃烈,也不會太過寡淡,不多不少正是耐看的類型。

  榮舟就這麼盯著看了好一會。

  看到他也睡著為止。

  再次醒來的時候,旁邊的人還在沉睡,只是半邊被縟已經蓋在了自己身上。潮熱的被子裡有著沐浴乳的香氣,以及一絲絲的清涼油的味道。

  榮舟突然臉紅了。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動搖,就好像一直以來刻意忽視這個人的存在,現在卻被被子被包圍得無路可退,只能被迫面對這個無論何時都會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

  這人存在的幾率,遠遠大過林境。

  卻硬生生被他忽略成了背景。

  榮舟不自在地挪了挪,卻因為翻動有些驚擾了對方,程宇陽因為冷風跑進被子裡而下意識地縮成了一團,榮舟連忙把被子給壓了下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又湊近,不讓暖氣從裡面跑出來。

  兩人再次近到了觸手可及的距離。

  榮舟連忙閉上眼,不敢再看。

  他嚥了下口水,心裡想著,我不可能的。我們倆怎麼可能。

  他絕對不可能,喜歡上這個根本不對自己胃口的男人。

  年輕的時候在外頭打拚,一旦沉浸在工作中很容易就忘了時間的飛逝。

  當榮舟在辦公樓大堂聽到聖誕背景樂時,突然意識到自己就這麼單身了七八個年頭。

  從喜歡上林境開始,到失戀,到現在,他居然沒意識到自己在節日時需要一個人來陪伴。他呆呆地站在電梯前,思考著要不從今天開始,就去找一個至少不會讓自己孤單度過聖誕節的人。

  「進去啊?」有人從背後推了他一把,榮舟回過神來,下意識地進了電梯,然後在對方抬手按電梯數字的時候,聞到了熟悉的香水味。

  那明明是他買的香水。

  不知怎麼的,他突然就紅了臉,側臉看向那個一手拿著咖啡一手拿著麥當勞早餐的青年。

  「幹嘛?」因為加班而有些睡眠不足的程宇陽被他看得有些奇怪,想了想,把左手的咖啡遞給他:「喝?」

  「你幹嘛噴我的香水?」榮舟瞪他。自從搬出林境家,兩人不知為什麼,還是合租了一間兩房的公寓,就好像從來沒考慮過其中一人可能又會有獨立空間的需要。

  也許是聖誕節之歌實在太熱鬧,熱鬧得不小心就會勾起一絲絲被遺忘的情愫。

  二十多層的電梯時間不算長,卻足夠讓榮舟在狹小的空間裡,被自己的香水給刺激得想起每一個聖誕都是程宇陽在身邊的奇怪事實。

  「你的嗎?」程宇陽下意識地抬手聞了聞自己的手腕,「哦,沒注意,對不起,我看它在洗漱台上就用了。今天要見記者,不裝一下不行。」

  榮舟神情有些彆扭:「我倆用同一款香水,那記者不知道會怎麼想。」

  程宇陽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笑了:「就說我倆住一起唄。這有什麼問題。」

  他的坦蕩,反倒顯得榮舟自己想多了,青年愣愣地看著對方從紙袋子裡掏出一塊麥樂雞,塞進自己嘴裡,在電梯到達之後又把剩下的麥樂雞丟給他:「待會兒記者就來了,先吃點墊墊肚子。」說著,自己就先進了公司。

  正在前台簽快遞單的林境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嚼著麥樂雞的榮副總,在他走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拍了下他的肩膀,狀似不經意地問:「聽說程宇陽今晚要相親?」

  麥樂雞卡在喉嚨裡,差點被噎死的榮舟瞪著林境。「跟誰?」他聲音有些低沉。

  「不知道,他自己說的。」

  榮舟快步走回辦公室,剛推開門,又退了兩步,敲都沒敲就推開隔壁的房門。已經開始幹活的學霸嘴裡還叼著半個漢堡,好像工作同樣是他活下去的營養劑一樣。

  「晚上要相親?」榮舟問得很直接。

  青年敲著鍵盤,沒有絲毫停頓,努力吞下剩下的漢堡後才回答:「嗯。今天的安排是早上九點半見記者,十二點跟其他公司的技術總監吃飯,下午三點要跟林境去一趟XX公司的新品發佈會,晚上七點我就要趕過去。你沒有什麼新的任務要安排吧?」

  「……」一天只有見記者和簽合同兩項任務的榮副總頓了頓,「跟誰?」

  「不記得了,反正不是我媽的同學就是哪個親戚的熟人……吧。」程宇陽微微皺眉,似乎終於覺得困擾了,「糟了,那姑娘叫什麼來著?」

  「要不要我陪你去?」榮舟不懷好意地笑著。

  程宇陽終於抬起頭看他。

  本來一臉壞笑的青年突然有些僵硬。

  那人明明什麼都沒說,榮舟卻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

  就好像今天不該被聖誕歌給勾出來的某些東西,那一句話又戳破了些他們平時掩蓋得很好的東西。

  到底是什麼讓一直維持的狀態被攪亂?

  「你陪我去啊……」程宇陽笑了,那笑容像是釋懷,又像是放鬆,難得得連榮舟都愣了,「你就別去了,我吃個飯就回來。」

  那話語中帶著安撫和說不出的柔軟,榮舟抿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的臉發紅。

  可,為什麼又覺得自己很想笑?

  那天晚上榮舟沒有按時回家。

  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只想著至少不能比程宇陽更早回家,於是找了幾個朋友,在外頭的酒吧喝到了十二點。

  他沒打電話叫程宇陽來接自己,而是自己搖搖晃晃地打了個車,打著酒嗝進了家門。

  大廳的燈沒亮,但電視的屏幕是亮的。

  程宇陽躺在沙發裡,已經睡著了。

  榮舟突然有些尷尬,就好像自己準備耀武揚威地表現著自己的不在乎,卻發現對方根本不看他的登場。

  即使是深圳的冬天,房間裡還是很冷的。程宇陽穿著單薄的毛衣,整個人縮在沙發墊裡,即使在睡夢中被冷到了,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榮舟走過去把他叫醒,那人似乎是真的累了,叫了好一會才睜開眼。

  「你去喝酒了?」程宇陽抬頭看他一眼,沒什麼表情。

  「嗯?……啊……是。」榮舟有一瞬間的慌亂。

  見那人打著呵欠要往房間裡走,他站在後頭,憋了好一會才拋出一句:「相親怎麼樣?」

  程宇陽頭也不回:「挺好的。」

  什麼是挺好的?

  是女孩挺好的,還是結果挺好的?

  榮舟快步走過去抓住準備關上的門板,在對方懶懶地問自己「還有什麼事」的時候,繃著一張臉又問:「也就是還會有下文?」

  程宇陽眼底的睡意終於褪去了大半,唇角挑起嘲諷的弧度,反問:「你想聽什麼呢?」

  他想聽什麼?

  那個人原本答應的,只是吃個飯就回來。

  這頓飯就這麼讓他滿意麼?

  還是吃完飯後又發生了什麼?

  他突然有些後悔了,也許他該在家裡等著,一旦超過吃頓飯的時間,就該打電話去戲弄這個可能被相親絆住腳步的男人。

  「今天我終於覺得,我年紀大了,也該結婚了。」程宇陽不等他反應過來,笑了笑,伸手拉開他抓在門板上的手,「兩個人一起生活,其實挺好的。」

  榮舟愣愣地看著他,在他再次關上門之前突然問:「你生氣了?」

  程宇陽關門的動作一頓,看了他一會,突然低下頭,嗤笑了一聲,沒回答就關上了門。

  笑什麼?

  他這個混蛋是在嘲笑自己麼!

  榮舟只覺得胃在翻騰。他在門口站了好一會,終於還是忍不住,跑到廁所吐了一番。等他筋疲力盡地躺到床上時,已經是晚上兩點。

  他還是想把隔壁房間的人拉出來。

  他不明白。

  明明說好了只是一頓飯,怎麼就變卦了。

  在床上翻騰了好久,他終究還是沒力氣爬起來。從兜裡摸出自己的手機,他有氣無力地撥通另一個人的電話。

  凌晨兩點半,電話響了足足有一分鐘才被接通。那人的聲音裡沒有睡意,卻有著一種說不出的沙啞和不耐煩:「你最好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榮舟心都酸了。「這麼晚了還在做,明天不用上班麼?」

  「明天週六,你有意見?」

  「……林境你這個王八蛋!」榮舟突然罵,聲音帶了點哭腔。

  那聲音太過像撒嬌,就連被壓在身下的唐源都聽出來了,嘴角微抽地問林境那傢伙又怎麼了。林境在他鼻子上咬了一口,聲音卻不客氣:「大半夜的你學怨婦哭長城麼?是不是程宇陽對你做了什麼?」

  「……程宇陽跟你說了什麼?!」哭腔頓時停止,青年立刻來了精神。

  「什麼都沒說,他只不過在八點的時候問我你是不是在加班,我說你六點就走了。」林境冷笑,「榮舟同志,雖然我不知道你倆做了什麼,但是我可以難得有一次良心的告訴你,你就可勁地作死吧。你知不知道,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可以只用一分鐘,討厭一個人,也只要一個理由。」

  「我做什麼了!」榮舟激動地從床上坐起來,只覺得腦門發脹:「我,我要他喜歡我了嗎?再說,他什麼都不說,我又能做什麼!難道還要我自己倒貼過去不成!」

  「你覺得一個人會等另一個人多少年?」

  榮舟不說話了。從別人嘴裡聽到他跟程宇陽的關係,他只覺得有些害羞。

  「有個詞,叫錯過。」林境捏了捏身下人的臉,只覺得這倆人不溫不火得實在可笑,如果是他,喜歡的一定會死死捏在手裡,絕不放手。「你們如果真的錯過了,我一點都不會奇怪。」

  本來因為醉酒而燥熱的身體突然像被人蓋了一塊北極寒冰。

  榮舟定在床上,就這麼一直躺到了天亮。

  直到對門傳來推門的響動,他一骨碌地爬起來,衝到大廳,一把抓住還穿著睡衣的青年,對方詫異地回頭,看他一身沒換下的皺巴巴的衣服,於是沒有像昨晚那樣抓開他的手,只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我……」榮舟只憑衝動就出來了,話到嘴邊卻怎麼也拼湊不成一句可以打動眼前這個人的坦誠。

  他知道這個人喜歡著自己。

  或者,是曾經喜歡著自己。

  他知道自己仗著這份秘而不宣的感情,作死了很多次。那人像是洞悉自己孩子氣的彆扭,從來沒有用任何行動去逼迫著自己回應。

  可如果有一天,因為自己的驕傲而讓這份感情成為了錯過……

  「我不想你結婚。」他梗著脖子,有點被自己的想像給打擊得緩不過氣來,「我昨晚……我之前……我等著的……」他語無倫次,林境那句「錯過」讓他心神大亂,盯著這人無動於衷的面孔,突然就覺得自己之前為什麼就像個不停要糖吃的熊孩子,讓這人可能厭惡了自己,可能因為最後一次的失望而丟掉了曾經那麼珍貴的一份感情……

  「我一直在等的……」他突然掉了眼淚,嘴唇哆嗦著,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我總不能每次都主動……」

  他曾經那麼喜歡一個人,結果什麼都沒得到。就連兩情相悅的機會都沒有。

  你明明在旁邊看著的,你明明知道我的失落的,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等我說出那句話你才肯伸手……

  「我還在等的……我能不能繼續等下去?」他扁著嘴,哭得胸口不停地在抖,眼淚像是失去了控制,不停地掉下來。

  程宇陽終於垂下了眉毛。

  那表情像是無奈,又像是失望。

  榮舟被嚇到了,拽著他的手抓得死緊,一把將人拉過來,死死抱住:「不行,我不會放的。兩個人生活,現在不就是嗎?程宇陽,你非要我先說嗎!你非要我……」

  「我愛你。」

  「那我說出來,你會答應我……」聲音戛然而止。

  「我愛你。」程宇陽靠在他的肩膀上,低笑,「你幹嘛呢?一大早就發瘋?」

  「我也愛你。」榮舟腦子雖然亂,嘴巴卻比腦子清醒多了。

  程宇陽終於笑了出聲,靠著他的腦袋,輕輕蹭了蹭:「那你還哭?」

  「媽的老子這輩子好不容易告白成功你別打攪我的情緒……」緩過勁來的青年抱著他,拿他昂貴的羊毛衫蹭眼淚鼻涕。

  「那昨晚你還出去?」程宇陽狀似不在意地問他。

  「你去吃個飯,我喝個酒。扯平。」哭得有些打嗝的榮舟把腦袋埋進他的肩窩,不想出來。

  程宇陽翻了個白眼。這個驕傲的小暴龍,給點肉就復活了。

  他揉著那個溫暖的腦袋,輕笑。

  漫長的等待也許對別人來說,是折磨,對他來說,卻是一個論證的機會。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選擇這個人,時間給了他無數次證明這個論題的機會,每當他要走到死路的時候,這個傢伙卻又自己奉上了答案。

  也許愛情根本就不該論證,否則他就不會讓這個傢伙等了這麼久。

  幸好,終究沒有成為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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