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情理之外
周玦放下電話,悄悄地取下衣架上的外套和背包。背上背包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父母早已鼾睡,他打開門,在漆黑中尋找自己的鞋子,此時他發現在洗手間裡有一雙綠色的光正盯著他看。綠色的光暈中閃爍著一種鬼魅的藍,就像是兩團鬼火吸引著周玦的目光。
周玦停止了動作,綠色的光轉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連一點聲音也沒有。周玦愣了幾秒,但是他還是快速地關上大門。
秋夜已經有些涼意,周玦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罩衫,一陣穿堂風刮過,周玦只感覺到一種古怪的冷冽包圍著自己。接著從他的身後傳來幾聲貓叫。
周玦渾身一抖,他低頭看現那隻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也溜了出來。它沒有逃跑,而是站在周玦的背後,用尾巴鉤住周玦的腳踝。周玦和黑貓對視了兩眼,那隻貓又發出喵的叫聲,他聽到家裡傳來了母親的咳嗽聲。周玦慌忙地抱起黑貓衝下了樓梯,夜晚的空氣非常的清冷。小區裡除了一個抱著一隻黑貓的周玦以外,沒有半個人影。
其實周玦內心出了焦慮外,還有一絲隱約的慶幸,如果大白天讓鄰里看到自己抱著一隻貓出門,總覺得有些怪。當然他完全沒有想到,在半夜三更讓人發現他抱著一隻綠眼睛的東西走在路上,那才更怪的出奇呢!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了這個問題,他走到大街上,偶爾走過一兩個路人,都被他嚇了一跳。他只能把這隻貓塞進自己的背包,露初一個縫兒,讓這小傢伙透氣。好在這隻貓還算通人性,鑽進背包居然就開始補眠了。
他走到十字路口,攔下一輛出租車直奔陳昊的住處。
當周玦按響陳昊家的門鈴時,早已來到的瘦猴給他開了門,此時陳昊又換了一件非常休閒的針織衫,他一隻手撐著額頭,另一隻手在翻閱著什麼東西。樣子非常的全神貫注,就連周玦走到他面前他都沒發現。
周玦低下頭喊了一聲:「陳哥,我來了。」
陳昊的思路被周玦給打亂了,他捏著鼻樑抬頭看著周玦,但是沒到第二秒。他就用一個噴嚏像周玦打了聲招呼,接著又是第二個噴嚏。前面那副瀟灑自若的樣子被接二連三的噴嚏徹底粉碎。
周玦倒是靈敏,迅速躲開。陳昊捂著鼻子對周玦說:「你,你帶了什麼來!」
周玦不明白他的意思,搖著頭。陳昊還想要說什麼,但是他根本沒辦法停下噴嚏。此時站在他身邊的瘦猴說道:「老二,你背包怎麼在動啊,你裡面有什麼東西?怎麼是個活的。」
周玦這才恍然大悟,他迅速的打開背包,把那只黑貓從裡面抱了出來。黑貓顯然還沒能夠明白自己身處何地,驚恐萬分地抓著周玦的衣服不放。而陳昊看到黑貓的第一眼,臉就綠了。接著是更加誇張的噴嚏,他艱難地起身,然後一把推開周玦。自己也連退好幾步。他衝進洗手間拿出一塊濕毛巾捂著鼻子出來。他惡狠狠地看著周玦說:「你沒事帶個貓來做什麼?」
周玦尷尬地笑著把事情大概的說了一下,陳昊非常無奈,想要罵人但是噴嚏不斷。最後只能漲紅著臉,斷斷續續地說:「把它,阿嚏!給我扔出去!」
周玦看著那隻貓,貓依然沒能從驚恐中恢復過來,不安分的從周玦的懷裡跳了下去,它對陳昊很感興趣,後者卻畏它如虎蛇一般。連退好幾步,噴嚏不斷。周玦知道不能把這貓扔了,否則回家他母親非得嘮叨死他。所以就裝傻充愣。只要他不拿刀剁了這隻貓,隨便他們怎麼鬧。瘦猴是知道周玦這種個性,所以他只當做沒看到。
陳昊連忙躲開黑貓的「攻擊」,他捂著鼻子指著廁所,像是命令這隻貓進廁所一樣。但是黑貓根本就不鳥他,無聊地看著這個人像是在看笨蛋一樣。陳昊連著後退好幾步,就這樣人與貓之間糾纏了至少五分鐘,在周玦看來,再下去可能這姓陳的就要棄屋而逃了。黑貓此時也感覺玩夠了,對著周玦和瘦猴喵了一聲,自顧自地進入了陳昊姐姐的房間,氣勢霸道地連周玦都有些訝異。感情這裡它是老大了。
陳昊想要阻止,但是又不敢上前。不過當貓離開的時候,他的噴嚏倒是停了下來。他一把抓住還在偷笑的周玦,把他往牆壁上撞眼看拳頭就要招呼上去了,周玦抱著陳昊的雙手直呼救命。
他連忙對瘦猴使眼色求助,後者依然裝沒看見。周玦只能忍受著再被毆打一次的結果。他發現期間瘦猴居然從陳昊對他施暴的過程中研究陳昊的拳路和拳速。突然有一種當了一次白老鼠的悲哀。他心中悲歎道:這就是一隻貓引發的血案啊。
周玦捂著肚子連忙求饒道:「不,別打了。英雄!好漢,大哥!別打了!我也沒辦法嘛,它要跟來的。對了,你不是說有事要告訴我麼!還是說正經事吧。」
陳昊感覺教訓的差不多了,最後給了一記左勾拳。這才放開周玦,他整理了下頭髮,然後若無其事地指著書房邊上的位置說:「你們坐著吧。我的事先等等……聽瘦猴說他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瘦猴嗯了一聲,坐回座位後仔仔細細地把過程說了一遍,最後他掏出那張車票說:「呶,就是這張車票。」
周玦捂著嘴巴,大腦在不停的思考,但是卻依然無法理出頭緒。他只是隱約的感覺到,貌似那個神秘的力量,已經開始侵蝕他們,並且引著他們踏上了他所謂的「旅程」。而且最關鍵的是,在這張車票上還有著某些更加具體的暗示。只是……他們還沒發現。
周玦沉默許久,他抬頭對著陳昊說:「你說,你也有事情要告訴我們,什麼事?」
陳昊換了一個坐姿,他歎著氣說:「書在我這裡。」
聽到書這個一詞,周玦和瘦猴都跳了起來,他們睜大著眼睛看著陳昊,而後者則露出了苦笑,他沮喪地說:「沒錯,它沒有放過我。我也看了本書了。」
周玦皺著眉頭,他問道:「怎麼回事?」
陳昊聳著肩膀說:「呵……就在前幾天,我收到了一封快遞。是從一個叫做南京市江寧區發來的。沒有署名,只有一個手機號碼,我打過去但是是空號。我打開發現這本書就是那本《七人環》。我本來想要馬上通知你們,不過……和你們一樣,我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慾望,還是看了。」
周玦吸著氣,你了半天,但是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他只有無奈的點著頭說:「都一樣了,你也是七人之一了咯。」
陳昊的眼神倒是黯淡了不少,臉上也沒了前面那種淡定的感覺。周玦以為他是害怕了,但是沒想到陳昊卻說道:「如果我成了七人之一,那麼我姐姐的話就成了箴言。她很可能已經……不在了。」
周玦想到陳昊的姐姐日記最後那篇的確說道,如果她死了,陳昊將是他的代替者。但是他自己呢?他又是誰的代替者?
他摸著太陽穴說:「現在可以肯定,在我們前面還有過一批人,他們……是前一任的七人環。對麼?」
陳昊閉上眼睛,他盡力控制住內心的悲慟和不安。他睜開眼後稍許回復了些許平靜,他說:「是的,我姐姐是上一批的七人,而他們很可能都已經不在人世了。而我們則是新的一批,其實我們現在已經踏著他們的足跡,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和五年前一樣被動。」
瘦猴嗯了一聲,他說道:「我,老二,胖三,你,以及老九我們一共五個人,還有兩個不知名的人,如果到了七個人,那麼事情會怎麼樣呢?」
周玦感覺背後又向被吹起一股冷風一般,他抹著脖子根說:「先不管這些,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咱們必須要和前人有所不同!否則完全按照前一批人的方法來辦,最後的結果只是重複一次而已。只有徹底打破規律,才能抓住先機。」
陳昊同意地點頭,他繼續說道:「所以,我們不單單要知道前一批的七人到底是怎麼死的,還有,我們必須要搞清楚這本書的來歷以及防止怪事再發生。至於另外的兩個人,也許他們還沒有看這本書,也許他們看了。總而言之有一點事可以肯定的,我們必須要瞭解這本書的來歷。」
周玦和瘦猴同時開口道:「查!」
三人互相對視,隨後都發出了笑聲,這笑聲多少有些無奈。此時從陳昊姐姐的房間裡突然傳出了一絲很細微的貓叫,乍一聽像極了一個女人的冷笑。隨後便是什麼東西被推翻了。發出了辟里啪啦的聲音。
陳昊連忙跑進去,看到那只黑貓趴在櫃子上盯著他們看。而地上都是玻璃的碎片。陳昊咬牙切齒的盯著那隻貓,但是卻又不敢靠近,他推了一把周玦說:「把那隻畜生給我鎖進廁所!」
周玦剛剛領教過陳昊的厲害,不想再被□第三次。所以也只有悻然地靠近貓,然後一把揪住貓把它從櫃子上拿了下來。當他踏入玻璃碎片的時候,他發現在碎片之中夾雜著一張紙片,有明顯的被燒焦的痕跡。周玦沒有管那只黑貓,拿起紙片之後交給陳昊說:「陳哥,你看著是什麼?」
陳昊捏著鼻子,把注意力從黑貓的身上移到周玦的手上,他接過紙片看了幾眼,隨後眼神出現了疑惑,他說道:「這張紙片是一張收郵憑據。但是上面郵寄的地址已經糊了。」
他自言自語地走到玻璃碎屑之中,小心的翻了翻,果然他還翻出了幾張未燒燬的殘片。
瘦猴道:「你姐姐為什麼要把這些碎片放進花瓶裡?如果要毀掉,乾脆毀的乾淨不是更好麼?」
陳昊把紙片放在一起然後走回書房,把紙片攤在桌子上。他招呼兩個人過來看。
三人發現,出了那張收郵遞的憑據之外,還有一張照片,以及幾張記事本上撕下來的紙。
周玦首先拿起那張照片,照片只有三分之一保留下來,而周玦之所以能夠認出,還要虧在最邊上有博物館的固定指示牌,否則真的看不出這是一個什麼地方的櫃檯。
在這張照片中沒有人物,只是拍的是一個東西。但是因為「東西」被燒燬了,只留下一個玻璃展櫃的角落而已。所以已經不知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的展示櫃。
陳昊拿出一本筆記本,他快速的記錄下紙片上的文字。隨後拿出手機給那張殘破的照片拍了圖像。他來回的在房間裡踱來踱去,然後對身後的周玦說:「這隻貓……真的是玄貓?」
周玦認真地點頭,陳昊尷尬的咳嗽了下,從抽屜裡摸出了一個口罩默默無語地帶上。周玦發現他額頭上的青筋都暴起了。心中又泛起抑制不住的幸災樂禍。
陳昊從一個文件夾內拿出一張快遞單,然後他指著其中那張郵遞憑據說:「字跡很類似,而且如果猜得沒錯是一個地方的。」
周玦和瘦猴湊近一看,他們發現這張北燒焦的紙片上,有江字,而且從筆畫來看的確非常類似。不過要確定是同一個人寫的,卻有拿不出更加有力的證據。
周玦開口道:「雖然線索太少,但好過沒有。我們可以從南京和圖書館這連頭查。總之我覺得這寫沒有被燒掉的線索,很可能是你姐姐留給我們最後的消息。」
陳昊雙手撐桌,附身而視。他緩慢地開口道:「有幾個問題,你們忽略了。」
周玦問道:「什麼問題?」
陳昊沒有抬頭看他,他的聲音因為隔了一層口罩,有些發悶,他繼續說道:「第一,這本書並不是非常的厚,按照一個正常閱讀能力的人來說,幾乎可以在四個小時內可以看完。但是從你得到這本書,到現在,我們卻連三分之一都沒看完。有一種力量促使我們斷斷續續的閱讀完畢。這是為什麼?你們想過沒?」
周玦和瘦猴頓時無語,的確他們總是斷斷續續地看著小說,每一次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阻止他們一次性看完整篇小說。而且他們中沒有一個人想到翻到最後一頁去看故事的結果。其實周玦知道,他們不看最後結果的很大一個原因是他們害怕故事中的場景會在他們無法預料之下產生變化。而另一個情況就是,是這本書自己主導著看書者的進度和節奏。
周玦盯著陳昊的側臉說:「還有呢?」
「第二點,那個死去的馮老九他看到了哪裡,他是否看完全部小說了,那麼他為什麼會死。而後來再出現的老九,他到底是不是真的。他也許也是一個突破口,我們不能一味的選擇逃避。」
周玦無奈地笑著說:「不好說,現在他完全沒有任何失常表現,比我們要正常一百倍。」
陳昊盯著紙片,搖著頭道:「不……他其實一開始就不正常……」
周玦疑問道:「什麼?」
陳昊像是回憶某些特定的事情一樣,瞇起眼睛說道:「他在撒謊。」
周玦和瘦猴都有些更不上陳昊的思路,陳昊也沒有估計他們是否能夠理解,自顧自地說下去道:「他說他去了新疆一個月,也就是說他是在夏天的時候還在新疆。但是他的皮膚卻非常的白。即使塗上最好的防曬霜,也不可能那麼白,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在說謊。他根本沒有去過新疆。」
周玦彷彿被一個霹靂直接貫穿大腦,他身邊的瘦猴也是嘴巴長到能塞一個大雞蛋的程度。他們冷汗直流,周玦彭地一聲坐回椅子上。他看著戴著口罩的陳昊,陳昊依然看著紙片,沒有抬頭。
周玦繼續問道:「還有呢?」
陳昊冷笑了幾聲,他說道:「最後一點,也是最讓人沒辦法理解的一點。就是這本書是通過什麼來尋找七個人的。這七個人是隨便挑選的,還是有指定的。為什麼這本書會一直都留在圖書館。也就是說圖書館裡一定有某種因素保護著這本書。」
周玦說:「我們可以去問問看顧老,如果有事情他肯定知道。」
陳昊聽到顧老的名字,身體微微一怔,他微微的點頭同意周玦的決定。
周玦低頭看著那張照片,他說:「瘦猴,把胖三叫來,我們繼續看著本書。」他看著陳昊說:「既然我們有那麼多疑問,那麼我們就好好的看看,這本書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一次我們嘗試不要停頓。一直看下去。看能夠看到什麼程度。」
陳昊抬頭看著周玦,他說:「現在太晚了,你們先留下來睡吧。明天再看書。我介意大家一起看,七人保持同樣進度,誰都不要多看。這樣可以安全一點。」
於是,此時已經離天亮沒有多少時間了。雖然說去睡覺,但是大家都沒有這個心思,於是三個人一人一支煙,連著抽到早上。屋子裡已經煙霧繚繞地有些魔幻。
三個人一開始還說一些話,但是到最後都是自顧自地猛抽煙。誰都不再多說一句,因為提出的疑問沒有辦法被解答。到了早上,周玦一個電話打到胖三的家裡。
胖三也是一宿未睡,其實心裡也很害怕。一早聽到周玦的電話,又得知瘦猴的事,幾乎連吱聲都顯得在顫抖。越聽他覺得越害怕,還沒聽完整就摔下電話。一溜煙地跑陳昊家來了,感覺有些像躲進避難所的腔調。
他只隨手拿了桌子上兩個豆沙包,胖三的母親也是一個胖子,她搖搖擺擺地從廚房裡跑出來。高聲的埋怨這孩子怎麼放假了就往外頭跑,當然胖三並沒有回頭,而他的母親卻在門口的門縫之中,發現了一張照片。
那張照片很像胖三一直壓在玻璃下的那張。但是不一樣的是,這張照片上多出了三個人,三個他母親並不認識的人。她母親有一絲納悶,但是還是把照片撿了起來,重新壓在原本壓照片的那個位置上。但是胖三的母親沒有注意到,那七個人的身後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非常荒蕪。這絕對不是什麼旅遊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