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坦白需要勇氣

　　「蘇染，你決定了？我希望你考慮清楚，不要因為一時衝動而後悔，叔叔阿姨就像我的親人一樣，我對他們的瞭解並不比你少。恐怕……我希望你做好心裡準備，他們不會心平氣和地跟你們談。」電話裡，蘇畫的聲音帶了點沉重。

　　「嗯，所以我才給你打這個電話，不管爸媽會不會接受我們，我想……我不會離開戌子舟，但是我一定會努力求得他們的諒解，再此之前，我需要你的幫忙，幫我照顧爸媽。」

　　蘇染本不想麻煩蘇畫，但是轉念一想，如果父母把他趕出了家門，他們心中的疼痛肯定不比他少。這個時候身邊最需要人照顧，這個人非蘇畫莫屬，何況蘇畫這人平時看起來不太靠譜的樣子，緊要關頭卻非常機靈，說不定可以安撫好他們。

　　掛上電話，轉頭看到戌子舟拎著禮物走了過來，伸手接過他手裡的袋子，兩人沉默地出了門。一路上由戌子舟開車，也許是心裡藏了心事，離家越近，蘇染的心裡越忐忑，恨不得讓戌子舟立刻調頭就走，這樣的坦白，需要極大的勇氣。

　　蘇染的父母對於戌子舟的到來，依舊非常歡迎，準備了一大桌的菜等著他們。從他們進門開始，就幫他們拿東西，忙進忙出地給他們端水果倒茶。一頓飯，表面上大家相談甚歡，蘇染心裡卻很不是滋味。

　　「蘇染啊，你怎麼了？是不是有什麼心思？還是這次出差受累了？告訴媽，如果工作很忙，就休息幾天，跟戌總監說一聲，我想戌總監會體諒你的。」收拾完廚房，蘇母看到蘇染沉默不語地坐在沙發上，完全不似平時的話多好動，趕緊上前關切地詢問。

　　雖然她平時經常念叨這個兒子，但她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從小捧在手心裡長大。家庭條件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總能保證蘇染的生活，蘇染想要的東西，只要條件允許，他們都會竭力滿足，完全捨不得他受一點點委屈。

　　蘇染看著身邊撫摸著他頭髮的蘇母，許久才下定決心般，深吸一口氣，開口說道：「媽，你別擔心，我沒事，出差回來已經休息過一天了。爸媽，這次回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們說，希望爸媽能聽我說完。」

　　蘇母疑惑地和另一邊單人沙發上的蘇父對視一眼，摸摸蘇染的頭說道：「你這傻孩子，有什麼話儘管跟爸媽說啊，在爸媽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啊？」

　　蘇染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戌子舟，見到戌子舟眼中的安慰和鼓勵，放在膝頭的手握了握拳頭：「爸媽，對不起，我……我和戌子舟在一起了，希望你們能接受我們……」

　　「你說什麼？」身邊的蘇母渾身一震，似乎沒聽懂自家兒子的話，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蘇染，「染染，我看你這兩天出差累糊塗了，快去房間休息一下。」

　　「媽！」蘇母已經很久沒有叫他的小名了，自從懂事以後，蘇染一直覺得「染染」這個名字太女孩子，不喜歡別人這麼叫他，包括自己的父母，「對不起，媽，我已經和戌子舟在一起了，我喜歡他，這輩子我就跟他過了……」

　　「說什麼胡話？」單身沙發上的蘇父將手中的茶杯重重擺到茶几上，起身怒吼，顫抖的雙手顯示著他此時憤怒到了極點，「你要還是我的兒子，就把剛才的胡話給我收回去，我當你工作太累，胡言亂語。」

　　「伯父伯母，我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希望你們能聽我們說完，今天帶蘇染回來，我們也想了很久。我喜歡蘇染，想跟他在一起，照顧他一輩子，這件事情也需要得到你們的同意和認可，請伯父伯母原諒我和蘇染。」戌子舟握住身邊蘇染的手。

　　「好，很好！」蘇父氣極反笑，突然轉身走到牆壁，拿起靠在角落的掃把，衝上來一把拉起蘇染，舉起掃把就要抽下來。

　　「老頭子，住手住手……」一旁的蘇母趕緊上前阻止，一把拉住蘇父的胳膊，「染染，你快跟爸媽說，說你剛才只是開了個玩笑，嚇唬爸媽的啊，你說啊，說啊……」

　　蘇父顫抖著手拿著掃把，指著蘇染說道：「你說，只要你跟我保證，從今天開始，以後再也不跟這個男人來往，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計較。如果你執意要跟這個男人在一起，我寧願打死你，就當我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蘇染一直低著頭保持沉默，直到被扯進一個熟悉的懷抱，將頭埋進戌子舟的胸膛，許久才濕啞著聲音悶聲道：「爸媽，對不起……」

　　「我打死你……」

　　「別打他，你別打他，他是我們的兒子啊……」蘇母心裡再氣，依然捨不得蘇染挨打，衝上來牢牢拉住蘇父手中的掃把，轉頭看著戌子舟緊緊抱著蘇染，聽著蘇染悶悶的抽泣聲，場面很刺目，心裡卻更痛。

　　她始終不明白，明明好好的兩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會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這是不對的啊，他們到底知不知道，這樣做會被外人恥笑？蘇染始終是自己的心頭肉，她根本不忍心責備，而戌子舟呢？在她心目中，年輕有為，成熟穩重。

　　蘇染能有戌子舟這樣的朋友和上司，她一直都很欣慰，總是勸著蘇染好好跟人家學習，也拜託戌子舟好好照顧蘇染，可是現在呢？她親手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送到了別人的手上。無論是戌子舟還是蘇染，在她眼裡都是好孩子，一點都不希望他們走上一條錯誤的道路。

　　「你看看他們，成何體統？」掃把在蘇母手裡，蘇父不敢動作過大傷了她，只能咬牙切齒地瞪視著兩人，「……」

　　蘇父還想再說點什麼，門外傳來一陣門鈴聲，夾雜著急促的敲門聲，幾人不約而同地看著門口。

　　蘇母輕輕放開掃把，趕緊跑去看門，看著門外一臉慌張的蘇畫和蘇畫的父母，驚訝地問道：「畫畫，你們怎麼來了？」

　　「那個阿姨，我……我來看看蘇染！」蘇畫抬眼偷偷瞄著屋內的情景，看到蘇父手中的掃把，以及戌子舟抱著蘇染的場景，心中倒抽一口冷氣，暗自稱讚自己英明，就知道蘇染那傢伙很不可靠，要是她再晚來一步，就要上演家暴的「慘劇」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畫畫那丫頭突然急急忙忙地趕回來，拖著我們就往這裡跑，說來晚了就出大事了。哎呀，蘇染這是怎麼了？孩子年紀小，做錯事就好好說說他，幹嘛打他啊，給我給我，有事好好說。」

　　蘇畫的母親看到蘇父手裡的掃把，以為蘇染挨打了，趕緊奪過他手裡的掃把放回牆邊：「來來來，大家快坐，別站著，什麼大事不能好好說？非要弄得雞飛狗跳的。」

　　蘇父重重地歎了口氣，盡量不去看仍舊乖乖站著戌子舟身邊，低著頭保持沉默的蘇染，他懂打在兒身痛在父母心的道理，難道他就捨得打蘇染嗎？下手的時候他渾身都在顫抖，可是他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唯一的兒子，走上這麼一條為人不齒的路啊。

　　「現在爸爸媽媽和叔叔阿姨都在這裡，你好好跟我們說，你是要繼續當我們蘇家的兒子，還是跟這個男人走？」蘇父寒著臉問道。

　　「爸，你別逼我……」蘇染的聲音夾雜著濃濃的抽泣聲，撇過頭去，不去看蘇畫的父母瞠目結舌的樣子，以及父母絕望悲傷的神情，一旁的戌子舟緊緊握著他的手，連蘇畫都站到了他身邊，雙手抓著他的胳膊。

　　「好，你們都看到了，就當我沒生過這個兒子，跟這個男人滾，滾出蘇家！」

　　「爸……」

　　「叔叔……」蘇畫看到身邊的蘇染終於痛哭失聲，心裡十分不忍心，「叔叔阿姨，你們幹嘛就不能聽聽蘇染和戌總監的話呢？如果不是兩人真心想要在一起，蘇染也不會有這個勇氣跟你們坦白，他們會站在這裡聽你們的譴責，代表他們是真心誠意想得到你們的原諒。」

　　「現在同性戀已經得到越來越多人的寬容，何況蘇染並不是，他只是想跟戌總監在一起，你問問蘇染，如果不是戌總監，他願意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嗎？如果不是戌總監真心愛他疼他，他會冒著被你們逐出家門的危險，站在這裡祈求你們的原諒嗎？你們為什麼就不能心平氣和地聽他們說完。」蘇畫說得有點激動，眼眶忍不住泛紅。

　　「伯父伯母，請給我們一點時間向你們證明，證明我們在一起並非就是錯誤，我們同樣可以過得跟別人一樣幸福。」戌子舟再次將身邊的蘇染攬在身邊，「如果伯父伯母擔心我家裡的問題，那麼二位大可以放心，很多年前，我就已跟家人坦白，家父家母也跟蘇染相處過，非常喜歡蘇染。」

　　似乎沒料到戌子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蘇父卻不得不承認，戌子舟的話正中他努力壓在心底，拚命想忽視的一個問題，也是他想要保留的挽留蘇染的最後一張皇牌。

　　戌子舟的家世一看就知道不一般，這樣的家世會容忍自己的兒子跟個男人在一起嗎？只要戌子舟的家人不同意，蘇染自然會離開這個男人，可是現在卻被戌子舟輕輕鬆鬆地解決了，難道他注定要失去這個兒子嗎？

　　「伯父伯母，我也不奢望你們能立刻原諒我們，但我希望你們能冷靜地想一想，蘇染的幸福真的比不過世俗的枷鎖嗎？蘇染我今天先帶走了，等伯父伯母冷靜後，我們再來拜訪，如果伯父伯母不相信我所說的話，不介意讓家父家母親自上門拜訪，打擾了。」

　　客廳裡誰都沒有說話，也許現在大家需要的就是冷靜，冷靜下來心平氣和地想一想這件事情。戌子舟輕輕拉起蘇染的手，往門外走去，身邊的人一直保持沉默，這會卻毫不猶豫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看著低著頭的蘇染，戌子舟心裡發疼，知道他必定受到了打擊，如果兩個人想要過一輩子，這一關必須得過。蘇父蘇母不是真心捨得放棄蘇染的人，他賭的就是這一點，他們之間需要的只是時間而已。

　　直到身後的門關上，戌子舟緊緊抱住蘇染，撫摸著他的後背：「相信我，他們一定會原諒我們，伯父伯母從小就那麼疼愛你，這會兒只是在氣頭上，讓他們好好冷靜一下，過幾天我們再去看他們。」

　　「嗯！」蘇染抽了一口氣，他明白戌子舟心中的篤定，他願意這麼堅定地跟著戌子舟離開，賭的就是父母對他的疼愛和不忍，發生這樣的事情，蘇母都不願意責難他，過幾天等他們氣消了，他和戌子舟再回去跟他們談一談吧。

　　抬起雙臂緊緊摟住戌子舟的腰身，將臉埋在他的胸口，深呼吸平復激動的心情，此時身邊的門再次打開，蘇染轉頭看著被推出門的蘇畫，

　　「喂，爸媽，你們聽我解釋啊……」蘇畫著急地拍打著緊閉的門，轉頭看到抱在一起的戌子舟和蘇染，無奈地歎了口氣，「走吧，我也被趕出家門了，我們今晚先在附近找個酒店住，明天再過來吧，明天他們總該氣消了。」

　　「謝謝你，蘇畫。」蘇染放開戌子舟，走過去將嬌小的青梅竹馬抱在懷裡，「幸好我還有你這麼一位朋友，謝謝你！」

　　蘇畫在他懷裡蹭了蹭，父母只不過一下子接受不了，對她這個「幫兇」氣不過，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家父母的脾氣，她只是替蘇染難過。

　　遇到這樣的事情，愛人和家人，這個世界上最痛苦最殘忍的選擇，她想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能不能像蘇染那麼勇敢，勇敢地選擇跟愛人離開。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三人在附近的酒店訂了兩個房間，蘇染將泡好的茶遞給蘇畫，「你今天不是還要上班嗎？」

　　「請假了。」蘇畫捧著茶杯，淡淡地說道，「我跟總經理說，家裡出大事情了，我爸爸要把我哥哥打死了，我要回來阻止，總經理就讓我回來了。」

　　蘇染有種破涕為笑的感覺，揉了揉酸澀的眼睛，輕笑著問道：「就這個理由？總經理會相信？」

　　「當然不！」蘇畫笑笑，「我跟他實話實說了，總經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何況他對我平時的工作非常滿意，家裡出了這樣的大事，他立刻就放我回來了。」

　　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氣氛瞬間緩和了不少，蘇畫喝著茶，看著寸步不離陪在蘇染身邊的戌子舟，這個男人雖然冷漠話不多，可是她就是能看出他對蘇染的真心。從當年的戌時未時開始，這個二次元的戌時大神就注意著他的未時了。

　　「我覺得，還是需要戌總監的父母出面跟叔叔阿姨談談，家長的話比較能深得人心，戌總監的保證在他們眼裡，還是解除不了他們的戒備心。叔叔阿姨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並不只是同性戀違背倫理，更擔心蘇染會吃虧，或者被你的家人為難欺負。」

　　蘇染轉頭看著戌子舟：「嗯，也許爸媽還以為只是戌子舟的花言巧語，我被欺騙了呢，如果叔叔阿姨能跟他們談一談，他們會放心不少，只是叔叔阿姨這會兒恐怕已經在美國了吧？就算要回來也要過很久。」

　　「別擔心，可以讓媽回來一趟，到時候我陪著媽去跟伯父伯母談，這段時間先讓大家冷靜一下。」戌子舟摸摸蘇染的頭安慰道。

　　「能回來就好，這樣僵持著，大家的心裡都不好受，還是早點解決吧。」蘇畫現在最慶幸的就是這一點了，戌子舟很早就出櫃，他的家人又非常喜歡蘇染，也許事情很快就能得到解決，「折騰了這麼久，大家也累了，蘇染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也去隔壁房間睡一覺。」

　　「好，辛苦你了，蘇畫，待會兒一起吃飯。」

　　蘇畫一走，戌子舟就起身去了浴室，將毛巾用熱水浸濕，輕柔地替蘇染擦拭通紅的眼睛，隨即敷在了他的眼睛上，傾身吻住他的唇。

　　蘇染抬起雙臂圈住他的脖子，感受著他特別溫柔且纏綿的吻，心裡的悲傷慢慢被戌子舟的疼惜掩蓋，這麼愛護疼惜他的人，他怎麼忍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