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安南天這些日子連一個笑臉都沒有,但是大家卻都能理解他。
任誰在白髮人送黑髮人之後都是笑不出來的。
安南天不僅笑不出來,還要狠狠地抑制住自己的淚水。
“平兒啊……我的平兒……”安南天聽著自己的妻子不曾停過的哭泣,心裡頭更悶了,自從那天早上他的妻子劉媛在叫自己的兒子吃早飯結果看到那個血腥恐怖的現場之後,她就幾乎沒有睡過,只是日夜啼哭,短短的幾天裡面瘦了十多斤,比她之前任何的減肥方法都來的有效……這麼想著,安南天又覺得眼睛一酸,看著白胖的劉媛變得乾枯,眼淚幾乎就要落下來,可是他不能垮了,現在這個家,完全都靠著他一個人!
“你別多想了,保重身體,兇手一定會抓到的。”把讓別人捎來的豆漿包子放在桌上,他又道:“吃點東西吧,別傷了自己的身子。”
“兇手!我要兇手有什麼用,我只要我的平兒!”劉媛一把將豆漿扔到了地上,立刻便在原木地板浸染了一大片,安南天歎了口氣,剛請的保姆立刻就過來收拾了。畢竟是過過苦日子的,這麼些年下來,劉媛從來沒有摔過什麼,更是看不得地上有水漬,就怕把地板泡壞了,可是現在,她卻什麼都不在乎了……原本每天高高興興做家庭婦女照管著安南天父子的她這些日子卻連自己都不管了。
安南天拿出煙來抽,原本劉媛是一支煙也不讓他抽的,他除了在生意場合抽幾隻以外也絕不多抽,可是現在,他竟然一天都能抽掉五包,厭惡煙味的劉媛更是一句話都沒有。
沒了那個平日裡他們看不慣的兒子,結果這個家就毀了。
安南天不是上海人,年輕的時候他也窮過,甚至和劉媛兩個人為了為了能辦個婚禮到處借錢被人奚落,可是後來,他憑藉著自己的美術功底,從給玻璃雕花起家,最初只在一個小縣城有了一個小門面,後來卻自己開玻璃廠逐漸做大,成了市里都小有名氣的納稅大戶,而搬到上海之後,他又開始涉足建築業,生意越做越大……
可是再大的公司,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他安南天,沒了自己的孩子,而這個孩子,還是被人殺害的!
安平是安南天三十多歲才有的,最初因為忙和不注意劉媛流過兩個孩子,後來就一直沒有再孕,等兩人都不抱希望了,卻突然有了安平,可以想像兩人對孩子的寵愛程度,更是在那個時侯,劉媛安心做起了家庭主婦不再管生意上的事情。
安平這個孩子一天天長大,也有些各式各樣的問題,可是終究還是個好孩子,劉媛上個月生日,還給她買了一個大蛋糕一個足浴盆……這會兒,那個足浴盆已經被劉媛的淚水洗了好幾遍了。
新來的保姆小心翼翼地收拾完了東西,就見安南天又打起了電話安慰人——除了劉媛,安平鄉下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也都不好受,安南天的母親被這麼一打擊,已經住進醫院了。
這天,安南天剛接了電話沒多久,門鈴就響了起來,小保姆也不用別人催,立刻就去開了門。
門外進來的是四個穿了警服的人。
“你們來幹什麼?!幹什麼?!混蛋!你們幹嘛不去抓兇手!”劉媛跟瘋婆子一樣抓住領頭的那個臉上有著一道猙獰的疤的員警,瘋狂地叫道。
那個員警也不說話,只是把劉媛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慢慢掰開:“案子已經結了,今天是讓你們去見見兇手的。”
“兇手?”劉媛突然呆住,之後卻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兇手!我要他償命!我要他償命!快告訴我他在哪裡!你快告訴我!”
安南天剛想拉住她,卻見劉媛已經倒在地上暈了過去,他一愣,也覺得心臟抽搐,又是喜又是悲,五味陳雜,竟然吐出一口血來。
領頭的員警冷漠地看著這一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先送他們去醫院。”
等安南天再次醒來的時候,他正在一輛快速行駛的大車上,而劉媛也躺在一邊,甚至還掛著一瓶營養液,而周圍,就是那些來他們家的員警,為首的臉上有著一道疤的男子正坐在他身邊,安南天閱歷豐富,對上這人的眼睛的時候卻是一驚,對方的眼睛裡除了漠然再無其他,仿佛一切都不被放在眼裡。
“我要去見那個兇手!”安南天雖說是一驚,但也知道對方是不會傷害自己的,不然,早就動手了。
“我們正在去的路上。”坐在安南天身邊的厲少宇眼裡閃過利芒,他知道作為國家機器的一員他是不能站在周文的一邊的,但是他的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為周文鳴不平。
周文對自己的弟弟的愛護,他們這些同事都是非常清楚的,只要不出任務,這廝必然一有空閒就把弟弟的信拿出來得瑟,他們常常一出任務就幾個月,周文回來的時候,他弟弟的來信都有幾十封了,再看他拿著信傻笑兼炫耀,他們在叫嚷著要揍他一頓的同時不無羡慕……
周文一向都把他的弟弟掛在嘴邊,每天說得最多的就是自己的弟弟,周武高考那會兒周文和他一起參加沙漠培訓,被教官扔在了沙漠裡自生自滅,結果在他為了防止水分流失一言不發的時候,周文嘮嘮叨叨地都是弟弟的成績和將來,當時他看著對方乾裂的嘴唇和蛻皮的臉,不由地羡慕他那個被他保護的很好的弟弟。
這次,周文做的過了,誰也保不下他了……
厲少宇歎了口氣,如果不是周文沒辦法找出任何證據來給那幾個兇手定罪,如果不是弟弟的死讓他生無可戀,他也不會做出這樣激烈的事情吧?他們這些人,要不為人知地殺個把人實在是太簡單不過,以周文的手段,誰又能查到?可是偏偏,他用了最激烈的手段進行控訴……
安南天看著警車開出上海市區,越開越偏僻,心下再次忐忑起來,兇手要見他們,可是這個兇手,竟然在如此偏僻的地方嗎?
車子又開了半個小時,竟然朝著一個新建的墓地去了,安南天臉色一變,緊接著卻被一個罩子罩住腦袋,這個罩子設計極為奇怪,他一被罩住,不僅看不到什麼,連嘴巴也張不開了。
安南天想要掙扎,身邊的人卻緊緊地把他按住了,他養尊處優這麼多年,又哪裡掙脫地開?
正在安南天快要絕望的時候,車子停了,他頭上的罩子也被摘下來了,他看向外面,卻瞧見在樹木掩映下的鋼鐵建築,還有站崗的軍人。
難道這裡是監獄?安南天看著那些員警叫醒劉媛後,扶著她一起下了車。
“跟著我走。”厲少宇開口,然後不再多說。
安南天扶著劉媛,走的很慢,厲少宇的腳步也放慢了,一行人進入那個不大的綠色金屬建築,裡面幾乎是五步一人十步一崗,轉了一個彎,卻是順著樓梯往下走去,到了下面,看到一條條長長的通道和來來去去面無表情的士兵,安南天才有些愣了,他明白,這裡絕不是一個監獄那麼簡單,他歲數不小,也是有見識的,自然知道這樣的地方必然屬於國家,說不定還是什麼秘密基地,可是,為什麼見一個兇手要到這裡?
厲少宇帶著安南天來到一間屋子,這間屋子被粗大的鐵條格成了兩半,安南天一進去就看到了另外那些兒子被害的家長。
同病相憐,這些人也都憔悴的很,很多人臉上都有著驚懼,厲少宇走向角落裡的古良,大門緩緩地關起——人來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