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顧子青歸來
沈夫人被強行送上了馬車,一路上大吼大叫,又掙扎不休,最後只能叫幾個身強體壯的下人無時無刻地按著她,鬧得彼此都大汗淋漓。
她被送出府的時候,雖沒天黑,但時辰已經不早了,今天肯定是出不了京城,負責送她回同州的管家只得在京城邊緣位置找了一家客棧住下。
如今這種情況,管家絲毫不敢大意,又怕讓沈夫人逃了,又怕她想不開,便在房裡派了四個人盯著,房外還有四個人守著門口。
沈夫人雖被厭棄,但也不能餓著她,管家讓人送了精緻飯菜,她見了就砸,屋中能摔的東西,都被她摔在了地上,一片狼藉,眾人皆十分頭疼,又怕傷到她,只得趕忙清理,再送,再砸,連送了三次,管家也只能任她胡亂發脾氣,將屋中所有東西都清理了乾淨,沈夫人沒東西可砸,便指著眾人大罵。
挨到晚上,她也不睡,雙目圓睜,裡面佈滿血絲,竟異常亢奮,逮到一切機會就要往外衝,如今她這樣跟個瘋婆子似的,哪裡還有往日的氣度。
下人們打起十二分警覺,絲毫不敢大意,唯恐真讓她跑了。
沈夫人見闖不出去,就又開始大吵大鬧,所幸周圍幾間屋子都被包了下來,但饒是如此,也吵得稍遠一些的房客不得安寧。
折騰了半宿,總算挨到天亮,再觀此時的沈夫人,頭髮散亂,臉色青黃,雙眼紅腫,且身上一股汗味,她如今也蔫了,再加上她養尊處優久了,經不住餓,早上有人給她送來了包子和粥,她倒是都吃了。
沈夫人終於有些緩了上來,見硬闖不過,只得略微放低聲音,請管家送她去虞城顧子青家。
那管家是沈步帥心腹,一切皆為他考慮,雖如今沈夫人和顧子青鬧翻了,但到底是親姐弟,又怕有顧子青從中調停,又說顧子青如今的正妻是太師嫡女,他的話份量也不同了,若日後沈夫人重新掌家,他們這些得罪過她的人,一個個都落不了好,管家很快權衡了利弊,自然不肯答應。
沈夫人還欲再鬧,剛喊沒幾句,兩眼一翻,無聲無息昏了過去,周圍人竟沒人肯伸手,任她噗咚一聲摔在地上,後腦勺狠狠砸在凳子腿上。
管家一驚,急忙喝問:「怎麼回事?」
眾人一臉驚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唯有一人心虛地低了頭。
那管家精明,一眼就瞧出了不對勁,地上的人再怎麼說也是沈步帥正妻,現下她倒地不起,慌得手都抖了,以為底下的人見她失勢,狹私報復,起了謀害之心,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衝那人厲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眾人都將視線投了過去,那人慌慌張張,見隱瞞不了,忙辯道:「只是一些迷藥,我下在了粥裡,若夫人一路上都吵吵鬧鬧,實在引人注意,恐生出變數。」
屋中人聞言,只慶幸她昏了過去,不再折騰,大家也能休息一下,管家聞言,也是長長出了口氣,又沉默了片刻,方說:「我只知夫人一宿沒睡,粥裡加了些安眠的藥材,大家也是為了夫人好。」
那人臉上一喜,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梆梆梆磕了三個頭。
管家狠狠剜了那人一眼,咬牙罵道:「下次若在擅自主張,我就給你捆了交給大爺。」
那人點頭如搗蒜,跪在地上也不起。
管家交代大家收拾行禮,這就去結房資,有人替沈夫人戴上蓋頭,一左一右攙扶著她出門。客棧裡的其餘人見她軟軟地靠在別人身上,只當她身體不好,畢竟沈府的下人一個個都穿著利落,又是駕著馬車,一看就不是歹人,並沒有人生疑,只當這人是瘋子,唯慶幸她離開。
只住一日的房資,價格卻出奇的高,客棧掌櫃羅列了一張單子,全是沈夫人摔壞的物品,又有三番五次她扔了的食物,這價錢,再來十個人住都夠了,沈府管家不至於心疼這點錢,只是感嘆沈夫人太能折騰。
翠幄雙轅馬車載著昏迷的沈夫人,出了京城,一路顛婆,向同州方向駛去。
中午的時候,沈夫人就醒了,眾人一致說她昨晚太勞累了,這才昏了過去,沈夫人不疑有他,這會卻再沒力氣鬧,腦仁一跳一跳的,胃中又陣陣噁心,話都說不完整了。
因行進速度緩慢,這日是在城外的一家客棧裡住下的。
再轉日,還有半天路程就要進虞城了,若是繞遠路的話,至少增加三天行程,最後管家一咬牙,又在沈夫人早飯裡下了迷藥,且用量比上回還要多。
馬車駛進虞城城門,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眾人皆十分緊張,車伕想狠抽馬鞭子,卻礙於路上行人,不敢駛得太快,在經過白蓮街的時候,剛好和另一輛馬車擦肩而過。
昏迷中的沈夫人不知道她曾經離自己的弟弟只隔著兩道車廂板,而顧子青自然也不知道,旁邊經過的馬車裡,躺著被沈步帥強行送回同州的姐姐,他此刻,滿心想的都是林忘,竟有些等不及晚上見他了。
顧子青回到府上,出海兩個多月,他似乎又魁梧了些,下巴上蓄著青冉冉的胡茬,陽剛強勢,宋曉蓮親自帶人迎了出來,脂濃粉香,精心打扮一番,此刻她著迷地注視著顧子青,見他走進來,緩動金蓮,上去噓寒問暖。
顧子青看著濃妝勾畫下,顯得豔麗的宋曉蓮,暗想她皮囊不錯,心卻是壞的,表面一套背後一套,最是嬌柔做作,令人作嘔。
今日李沐去碼頭接顧子青,後者一張口就是問林忘的事,李沐自然不會替宋曉蓮隱瞞,便一五一十將她去一心樓開茶會,以及之後發生的事詳細說明。
顧子青聽完後,氣的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眼中陰晦不定,再開口,聲音冷冰冰的:「那個人,這兩個月可有什麼行動?」
李沐臉上有些尷尬:「這期間,他其實還沒有行動。」
顧子青聞言,不耐地挑眉,聲音揚高:「還沒有行動?你不是說他有本事嗎?怎麼兩個月還沒有行動?」
李沐簡短地說:「他說若趁著你不在的時候,過分獻慇勤,則太讓人懷疑了,這期間他雖沒有行動,但卻三不五時在她面前露臉,倆人沒說過話,卻已經打過幾照面了。」
顧子青沉吟片刻,然後陰測測笑道:「他倒是沉得住氣,只是我卻有些不耐煩了。」
李沐本就不畏懼顧子青,見狀沒心沒肺笑了幾聲:「再忍忍吧。」
此時,顧子青站在院子裡,看著含情脈脈的宋曉蓮,又想到她做出的事,兩相一襯托,越發覺得厭惡。
顧子青稍稍側身避了避,大步流星越過她。
宋曉蓮暗自咬牙,臉有片刻扭曲,但很快就恢復如常,扭身又追上去,這次卻不主動碰他,只挨得極近,用可憐巴巴的聲音詢問:「夫君,一路辛苦了,淨房已備了熱水,讓妾身伺候你洗濯吧。」
她一湊過來,自她身上便傳來一股淡淡的氣味,馨香撲鼻,顧子青能分辨出來的,有乳香、麝香和牡丹。
片刻失神,腦海裡再次想起林忘,顧子青渾身漸漸發熱,但很快,他反應過來,渾身一抖,雙眼恢復清明,也不顧下人在場,動手揮開宋曉蓮。
宋曉蓮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她身邊的人齊齊驚呼,趕忙過來攙扶。
宋曉蓮卻沒立刻起來,跌坐在地上縮著肩膀,眼中又湧出了淚水,掛在眼睫毛上,晶瑩剔透,低頭飲泣:「夫君?」
顧子青眯起雙眼,居高臨下看著她,眼中冒出火星,惡狠狠地道:「你也就會耍這種下作把戲,我現在看見你就覺得作嘔。」
宋曉蓮臉色慘白,料想不到他會說出這種扇人臉面的話,坐在地上一時忘了反應。
顧子青再也不理她,邁大步,一人走向淨房。
府上備了接風宴,顧子青卻沒吃幾口,總覺得這廚子手藝似乎退步了,做什麼菜都欠點火候,他現在滿心都是林忘,再加上之前被宋曉蓮佩戴的催情香料勾引,身體裡的火是如何都壓不下去了。
顧子青出海七十二天,林忘算的清清楚楚,他壓根不知對方已經回來了,心中不免擔心,又怕他遇見意外,終日惶惶。
晚上,林忘早早上了床,輾轉反側有一會,便睡著了。
忽然,他聽見窗外傳來幾聲動靜,林忘幾乎是立刻醒了,猛地自床上坐起來,側耳傾聽,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快,有些期待。
噗噗噗,噗——噗——噗!
三快三慢的響聲,林忘迫不及待下床,趿拉著鞋子,幾步走到外室,開了門,他忘了注意的手上的力氣,吱啦一聲門板相撞,在夜裡份外響亮。
林忘還未反應過來,顧子青已大步跨進了門檻,一把擁住他,緊緊抱在懷裡。林忘也有些貪婪地環住對方的背,只覺得手下的觸感更緊致結實了,卻也又瘦了,他心中翻騰,竟忘了週遭環境,只知道自己從顧子青出海走的那一刻起,懸著的心終於落回了肚裡,捨不得他再離開。
彼此相擁有一會,林忘最先回神,想起此時門還未關上,剛剛又發出了不小動靜,臉上便有些火辣辣的,心道自己何時竟如此失了戒心,不管不顧起來,忙拉著顧子青進屋,輕手輕腳掩實了門。
林忘點上燈,倆人坐在桌邊,顧子青一刻也不想鬆開手,見林忘看著他,眼中映著燭火,流光溢彩,佈滿喜悅之情,簡直要給人吸進去。
顧子青剛要說話,只聽門外再次傳來敲門聲,緊接著,小昭略帶緊張的聲音響起:「林哥兒,我剛才聽見院子裡有動靜,你點著燈了?可有什麼事?」
這回倆人都失了戒心,按理說夜深人靜,有人靠近自然能聽見,可直到小昭出聲之前,他倆竟絲毫沒有察覺。
林忘難免有些心虛,猛地站起來,欲走到門邊回他,誰知顧子青仍死死攥著,林忘又抽了兩下,顧子青才慢慢鬆了手,食指卻順著他脈搏劃過掌心,一路劃到指尖,點了點。
林忘只覺手掌似燒了火,疾步走向門邊,後來想又不能給小昭開門,便在裡門那衝外面喊道:「沒什麼事,我起來喝杯水,剛才不小心踹翻了凳子,想來是那聲音吧。」
小昭不太信,又問:「林哥兒,用我進去伺候嗎?」
「不用,我喝完水,這就睡下了。」
小昭在外面應了聲,但似乎不放心,沒立時走,林忘只得做樣子走回屋裡,噗地一聲吹熄了燈,因他有些心虛,樣子也做了十成十,又走到床邊,坐了上去,雙眼溜溜望著門口方向。
過了約一炷香的功夫,方聽見小昭輕手輕腳走遠,窗戶上有個朦朦朧朧的光暈,漸漸遠去。
林忘鬆了口氣,剛要說話,卻被破空的人影撲倒,直接將他撲在了床上,一隻手墊在他腦後,作為緩衝,倒是絲毫沒摔疼。
林忘刻意壓低聲音:「你做什麼?」
話剛說完,顧子青整個人覆蓋在了他的身上,雙唇準確無誤找到了林忘的,猛地親了上去。
倆人實則都有過夫妻之實,林忘之前權當應付工作,每每巴不得趕緊結束,尷尬卻不害羞,可這一次,林忘的臉騰地一下紅了,磨蹭著顧子青粗糙的皮膚,腦袋裡暈暈眩眩。
除了暈眩,心頭砰砰跳的飛快,一下一下,傳進耳朵裡十分清晰。
顧子青來之前,林忘在睡覺,穿的本就薄薄一件,這會,前者不知什麼時候已將大手探進了他衣服下襬裡,粗糙帶著薄繭的手輕輕撩撥,有些麻有些癢,又帶起一片顫慄。
林忘一時竟說不出話,直到那雙手向下遊走,探進褻褲裡,他才一個激靈,猛地發力推開了對方,呼哧呼哧喘著氣,待氣息穩了,才說:「你我如今...」
雖看不見對方表情,但聽著他染上情慾的粗重喘息更加撩人,顧子青正意猶未盡,可聽了林忘的話,也只能嘆了口氣。
他拉過林忘的手,覆蓋在自己的下身,再開口,聲音沙啞得如喝醉了一般,帶著些鼻音:「你可知,自從我和她成親以來,碰也沒碰過她一下,我說過不會辜負你,連別人也從沒找過。」
那聲音裡,竟帶著一絲委屈。
林忘雖知顧子青娶宋小姐非心甘情願,可也沒想到他會做到這步,當下極其驚愕,嘴巴半張著,也說不出話來。
顧子青見他這樣,又是嘆了口氣:「我不強迫你,只是...」
他說完,按著林忘的手又加了些力度,林忘只覺手中火熱又硬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