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鵬篇》第一百六十六章 黃雀在後
修道之人對生死有著特殊的情感,有的人對此看的很淡,此後魂散天地,道體焚化一起堙滅即可。而有的人則是很執著於此,不樂意自身道體被他人褻瀆,故而修道之人也有著各種下葬的禮儀。火葬、道葬、冰葬都是最常見的。
水月真人用的是“靈藏葬”,將自身法身封印在水晶擡入晶洞封印。隨著時間匆匆,道體不腐,道體反而會結晶化,而且法身鎮壓氣運還可能幫洞天吸收外界靈氣。前幾位水月真人也都是這種方法。
張氏族人和三千門客在廣場一副哀戚模樣,不少張氏族人嚎嚎大哭。不單單是情之所至,更是對自己前程的茫然。水月真人死前並沒有定下傳人,故而如今水月洞天沒有真正服眾的人管理,並且一直內鬥不斷,稍有不慎便是洞天破滅的下場。
場中央,一座陰陽盤上端坐著水月真人的法身。如同生前一般的法身,五心朝上打坐,雙目緊閉,身穿一襲黑色長袍。法身散發強大的法力波動,如同打坐練氣般根本看不出此人已死。
姜元辰等外來人一身素服站在一旁,除了姜元辰代表太虛道宗外還有很多門派前來吊唁。不過這些門派並沒有仙門等級的存在,僅僅是雲州這邊的諸多門派。
看著這些長老掌門前來,姜元辰也隱約猜出來水月洞天的大劫來源。
“稚童攜金過街,不引來大家的垂涎才是怪事。”等到了姜元辰,姜元辰四人一人拿起三炷香,禮拜之後插在青銅大鼎。
青煙裊裊盤旋,在整個廣場上不曾散去。
哀氛影響周遭,姜元辰的靈感之強更是感覺到在這種壓抑氣氛的詭異。
“水月道友。故人前來吊念!”一道洪亮聲音震動洞天,烏光強行闖入空間對水月真人的法身攻擊。
“放肆!”張氏族人齊齊大怒,張閭拿著一面寶鏡對準來人。鏡靈光一閃,照映來人身份。
來人銅頭鐵臂,一身大紅袍,一點也不顧忌如今的喪禮。
“老友。大喜啊!老友魂歸天地,老漢聽說之後立刻選了吉服過來慶賀!”那人手舞足蹈,貌似癲狂。
“幻妖馮毅!”張閭見寶鏡映出來人身份後倒吸一口涼氣。
幻妖?姜元辰一挑眉,想起這人的來歷。
幻妖馮毅也是雲州修士,以“幻”為名,自是精通幻術之道。水月真人生前欲要完善自家功法走上天仙大道,故而對一眾幻修不是收入座下便是設法交換功法,實在不行只能夠擊殺奪取功法以參悟其道理。
幻妖性子乖戾,自不欲跟水月真人好好論道。加上幻妖行事乖張得罪不少人。後來水月真人找了一個由頭將他囚禁在洞天內參悟他的功法。
卻不料最後幻妖心狠,用了一門怪異的“靈蛻之術”生生剝下來自己一層外皮施法逃離洞天。如今外露的銅頭鐵臂便是他後來用五金之精重塑本體而造就的外皮。
這位幻妖因為昔年被關押三百年,性子扭曲至極致,如今墮落魔道借助魔功行至天一境界,即便是姜元辰等也不由警惕。
“諸位放心!”幻妖也不傻,如今有著雲州諸派的掌門人或者長老在場,他再怎麽也不敢當眾滅殺所有人。故而矛頭直接對準水月洞天一脈。“老漢僅僅是算計昔年恩怨,此事與諸位無關!”說完。雙手化鷹爪撲向水月真人法身:“老匹夫,昔年你害的老漢剝皮逃竄。如今老漢便拔了你的皮做帳,拿了你的血肉餵鷹!”
張閭修為和馮毅仿佛,加上他占據主場優勢還有張渺等幫忙。身邊晶光轉動,手中寶鏡幻化為萬千,靈獸法寶從鏡面飛出衝向馮毅。
這便是幻術的高級應用。若幻術打擊在身,直接迷惑五感我識讓自身誤認為自己被幻術傷害。信則有!在幻術的暗示下便會在身體真正出現傷害。
“老漢也是幻術大家。此等之術拿來何用?”幻妖大笑,忽然一層銅皮炸裂,碎片化作一群蜜蜂撲向張氏族人。
“啊——!”
“不好——!”
“救命——!”
張氏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修為高低不等,一個個在這些毒蜂的攻擊下狼狽四躥。
“水月道友!奴家牡丹特來送你最後一程!”
牡丹夫人?姚離神色一變。在姜元辰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牡丹夫人是玄牝教的人,也因為昔年跟水月真人有仇,故而在此刻前來報復。
“傳說魔道五宗的玄牝教總壇就在雲州,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一位蒙著紗巾的白衣麗人飄然而來。
身邊一縷縷粉紅玄氣散入洞天,周圍不少人被玄氣沾染瞬間心神搖曳,再看牡丹夫人時眼不由迷茫起來,甚至有了一縷情意。
“相思咒?”姜元辰大袖一甩,蕩開身邊玄氣護住一行四人。其他不少道行高深的修士也都反映過來,一個個施法避開牡丹夫人的魅惑之術。
“太虛道宗的小哥!”牡丹夫人波光一轉,情意綿綿看向姜元辰。
姜元辰面色不改:“夫人若要討教因果,我等自然不好動手。但夫人若濫殺無辜,在場諸位道門同道斷不會坐視不理!”
說完,周圍不少宗派掌門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匯聚在姜元辰身邊。不錯,他們是來吊唁的,在不傷害他們利益的時候他們不會隨便站隊。
況且,清理因果的時候最好不要插手,不然會將自己給卷入其,給自家師門帶來麻煩。
“牡丹,跟他們說什麽!”洞天之外,再度有人破入洞天闖了進來。
姜元辰詫異不已:“什麽時候突破洞天有這麽容易了?”眼一瞇,姜元辰暗祭起河圖推演算出究竟。是水月洞天內部有人?
“你們還不動手!”剛剛闖進來那人卻是個急性子,大喝一聲後三千門客那邊忽然有不少人反水攻擊周圍修士。
“子晨!你做什麽!”一個門客見自己好友忽然對自己動手,一時間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是傀儡之術!他們早已經被人練成傀儡了!”張渺斬落身邊一個門客手臂。大喝道:“關水門!開幻月殺陣,我等聯手滅殺這些人!”
張渺發話,立刻有親信動手封印水門鎖住洞天。
水門一閉,在場諸位掌門臉色大變,不由看向姜元辰:“道友,太虛道宗乃仙門之一。是我道門魁首,不知道友有何主意?”
“靜觀其變吧。”姜元辰擡頭看向遠處的水門,正是這座水門被人從裡面打開,才有人源源不斷從外面闖進來突破防禦。但是水月洞天豈會一點準備都沒有?
幻月殺陣運轉,一座座水晶山脈自動射出神光融合在一處,化作一片水晶世界困住仇敵。
“我們聯手構架防禦躲在一旁靜觀其變。”姜元辰手紫宸暴漲三寸靈光,在身前化了一個金光圈裹住他們一行人。其他修士有樣學樣,將近三十個人躲在金光圈避開爭鬥。
至於外面,水月洞天一脈跟前來尋仇的人廝殺。一方有著數千人。而另一方僅僅是數百人,其中還有很多都是一位修士的傀儡,真要算起來也不過是三個天一境界的修士。
“狗奴才,你也敢對本宮動手?”金嵐本來跟一群家眷站在一處,見一群修士衝到她面前,二話不說現了金龍之身。龍爪斷金裂石把眼前這些人一一撕碎。不過顧忌在場人族,她不敢直接吞噬這些人的屍首。
但水月洞天一脈的金丹修士到底太少,逐漸落下下風。姜元辰低聲念叨:“五!”
張閭剛剛架開馮毅的攻擊,隨後牡丹夫人和另一位天一境界修士於糜便打了過來。
“四!”
萬幸張閭手持幻月寶鏡。其靈光閃耀抗下兩人的攻擊。但水月洞天只有一個天一境界的修士,根本難以抵抗這些人的攻擊。
“三!”
張渺好不容易找到那個傀儡師,隨後又被一群機關傀儡圍住,只得離傀儡師越來越遠。
“廢物!”金嵐見此暗罵一聲,手拿出自己從龍宮帶出的金牙輪對空一拋。寶輪一分為二,隨後二化四。四成八,無邊金刃掃向傀儡師,逼得他自行召喚傀儡們護身。
“二!”
姜元辰數數的舉動也被旁邊諸人看到,其幾位掌門到底是人精,猛然一驚不由看向中央的水月真人法身。
“一!”姜元辰剛剛說完。忽然水月法身睜眼,月合色靈光衝入天際複又化作本命玄光撒下。馮毅僅僅一擊就被重創,於糜被擊碎化身消失不見,牡丹夫人也被幻月寶鏡定住身形,一面飛刀從鏡刺向牡丹夫人。
“散!”牡丹夫人一咬牙,胸口一朵牡丹花盛開,純白牡丹花瓣散落四周,整個人借助靈花之能遁入虛空逃離水月洞天。
馮毅見此,也知道此次難以功成,法身散化一團血霧便欲離開。
“咦?”姜元辰見馮毅所化血霧心下一動,這不是血陽魔宗的功法秘術?
“前輩,您這一身血霧流光不知從何學得?”姜元辰輕笑一聲,大袖飛出一個紫金葫蘆。葫蘆白鳥振翅而出,還有白霧裹住血霧阻攔馮毅離去。
“滾!”馮毅氣急敗壞,被姜元辰拖延後重新化作人形,一道玄光刷下。
姜元辰冷笑,手同樣一道本命玄光掃去。
本命玄光品質跟金丹有著直接關系,雖然姜元辰道行明顯要弱,但無暇道丹成就的玄光豈會懼怕馮毅這種不如真流的修士?
紫光和血光碰撞,紫龍震碎血光,隨後兩者齊齊消散。姜元辰也不由倒退三步。而此刻幻妖下一波攻擊又到了,五金鐵爪衝著姜元辰道體抓去。
“不好!”當馮毅一擊得手後臉色大變,那姜元辰所在頓時化作一團蝴蝶飛向四方。甚至一縷縷銀色絲線被蝴蝶編織,綿綿銀網困住馮毅。
姜元辰的舉動給水月真人爭取時機。張閭手中幻月寶鏡被他收取,其幻月靈光引動洞天上空的中樞,無數銀光衝擊而下化作星雨把在場所有人擊殺殆盡。
姜元辰葫蘆一縷煙氣裊裊將馮毅的魂魄收走,看向水月真人。
水月真人在出手之後再度坐定,此刻身上的法力波動也慢慢消散,再也不曾起來。不過在坐定之前刻意將幻月寶鏡交到了張渺手中,也是一種暗示。見此張閭等人臉色不忿,但亦不敢開口。
“這次是真死了。”緋龍不知從何順來幾個供果,一邊吃一邊說道。
“嗯。”姜元辰點頭,他也發現了,水月真人的確已經死亡,只是他死前留下後手,刻意留下執念法靈佈置三道攻擊以迎接對頭們的到來。
馮毅身死,牡丹夫人遁走,於糜不知所蹤,至於其他修士包括那個傀儡師都被水月真人一擊滅殺。
張氏一族似早有準備,立馬派人清理後場。而張渺拿著幻月寶鏡抑制不住喜色,勉強道:“讓諸位受驚,稍後我張氏自有賠禮奉上。”擱下幾句場面話,張渺匆匆離去準備祭練幻月寶鏡。
水月真人將幻月寶鏡交給張渺,無疑是宣佈日後水月洞天之主到底是誰。只要張渺祭練此物,立時便是一位元神真人。身合洞天,歷千年而不朽。
“昔年同輩人,終於有人踏出這一步了嗎?”回到客房,姜元辰仍然頗為感慨。他們這一輩,本來以為雲門道人作為真人轉世,最有可能第一個突破,孰料居然是張渺先行一步?
……
是夜,姜元辰默默祭練紫金葫蘆,忽然心有感看向不遠處的青玉錦山,思量一下便走了出去。
張渺拿著幻月寶鏡回洞府祭練,將陣法開啟以提防外界人打擾。但正在他進入關鍵時刻,忽然一陣醉人香風傳來,張渺心神一晃,體內法力不由岔開。
“這是醉芙——”張渺意識模糊,看向來人。“是你?你想——”
沒等張渺說完,自覺自身脖頸一涼,頭顱從脖頸滾落。來人收回自己的金輪法器拿著幻月寶鏡轉身離開。
最後的最後,張渺雙目盯著來人足下,只看到一點素色裙邊。鮮血沾染在裙角,不等渲染白裙,便從裙上滴落而下形成一連串的血跡,直到門口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