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不設防的德州,像一個好客的主人,準備好美酒,張開熱情的懷抱,歡迎著客人的到來。
這比喻有點俗,但在孟清和看來,實在沒有更好的詞句能形容眼前的情形。
城門大開,城內守軍不見蹤影,城頭上只留下空蕩蕩的防守工事。城內百姓緊閉門戶,連乞丐都不見蹤影。
衙門裡能跑的都跑了,只剩家在本地的胥吏,戰戰兢兢的守著空蕩蕩的班房。
燕軍前哨抵達時,城中巡檢司是唯一「人員齊備」的部門,其餘如知州、同知、判官等全都捲起包袱,跟在李景隆身後一起跑沒影了。
德州不只沒了守軍,連政府部門都停擺了。
聽完哨騎回報,孟清和不禁挑高了眉毛。
白溝河一戰之後,撤到德州的南軍至少也有十幾萬人,一個不剩全都跑了?
李景隆棄城逃跑不奇怪,他手下的將領跟著跑也不稀奇,竟連德州的官員都無心守城?意思也總要意思一下吧,文人的風骨呢?
「真的連個判官都沒有?」
「回同知,的確沒有。」前鋒哨騎也十分納悶,做了這麼多年斥候,今日所見絕對是頭一回。十幾萬大軍連象徵性的抵抗一下都沒有,這也配稱是漢子?
「我知道了。」孟清和示意哨騎繼續打探,即便可能性極低,也要防備城中設有陷阱。
「遵令!」哨騎再次呼嘯而去,孟清和親自向沈瑄回報。
沈瑄難得露出了詫異的表情,想到德州的守將是李景隆,驚訝之色漸消。
一頭草原狼帶領羊群,照樣可以用犄角對付敵人。一頭羊率領的狼群,遇到敵人就只能撒丫子跑了。何況李景隆帶領根本就不是狼群。
未及,燕王率領的大軍陸續抵達,得知德州城內情況,眾將面面相覷。
以為有仗要打,不想城池已被雙手奉上?
孟清和派出的哨騎已入城探查,確定城內沒有任何埋伏的跡象,反倒是南軍留下的大營一片狼藉,帳篷都未收起,像是倉促之間離開。據一名主動為哨騎帶路的巡檢報告,城中府庫內留有大量的糧食,軍械,全都未被帶走。
這不是誘敵之計?
大多數人心中仍有疑問。
李景隆跑路不奇怪,但距離攻城軍隊抵達還有兩三天的時間,至於跑得這麼急嗎?糧食軍械不帶,十幾萬大軍吃什麼,用什麼打仗?就地徵糧?收夏糧的時間都未到,山東一地有多少糧食可以徵收?
「王爺,可要入城?」
「李九江如此美意,孤卻之不恭。」
心情大好,燕王竟開起了玩笑。
出師大捷,不廢一兵一卒拿下德州,燕軍的自信頓時成倍的膨脹。入城時,部分將士已在討論何時打進南京,見識一下京城是何等的繁華。
燕軍入城後,朱棣當眾下令不得擾民,違者以軍令處罰。
前鋒部隊奉命前往城中府庫,查明巡檢所言是否屬實。
南軍留下的帳篷被重新利用,簡單收拾一下,燕軍士卒直接拎包入住。
李景隆的中軍大帳本該拆除,朱棣卻擺擺手,「不必。」
眾人還要勸說,不設親王大帳不合禮儀。燕王卻是主意已定,能省些力氣,何必拘泥於小節。
今日,他在李景隆的中軍大帳議事,他日,便將取代建文那黃口小兒,坐在南京奉天殿中。
這個天下,終將為他所有!
張玉朱能譚淵等大將多少能猜到燕王的心思,不再多言,開始就進攻濟南的路線和方針積極發言。
陳暉鄭亨等恭立帳中,新投燕王不久的安陸侯吳傑也在帳內聽宣。帶兵將領嗓門都不小,你一句我一句,傳到帳外,不知內情的怕會以為馬上就要打起來。
紀綱投靠燕軍之後,並未得到太大的重視,被楊鐸調入歸附的南軍部隊,連個燕山衛都沒撈上。好在有孟清江三不五時的照顧,現如今升任為一名小旗。
照顧紀綱是孟清和特地關照的。孟清江不認為這個動不動就哭的矮子有哪裡特別,可十二郎總有他的道理。反正不費什麼事,照做便是。
繼孟清和之後,紀綱也記下了孟清江的人情,心中暗道,他日紀某人發達了,這個情一定要還。
此次隨大軍進入山東,紀綱隱隱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不在德州,就在濟南。
要想出人頭地,必須獲得燕王殿下的賞識。他不甘心只做個不入流的下層軍官,連個品級都沒有。否則何必放棄讀書的機會毅然從軍。
沒有錯,未來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也曾是讀書人。前半段人生經歷與孟十二郎略有幾分相似。後半段的人生卻是截然不同,用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形容也不為過。
讓人驚訝的是,就是這樣兩條平行線,在歷史的某個拐點意外的碰撞了一下。
是蝴蝶扇動翅膀的連帶效應?
孟同知聳了聳肩膀,攤開手,天知道。
不過,能讓錦衣衛都指揮使欠下人情,終歸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紀綱帶領手下的十個步卒繼續巡營,孟清和已站在了府庫門前。
黑漆大門,銅將軍把守。土牆夯實,以外觀顏色來判斷,近期應重新修整過。
帶路的巡檢是個高大的漢子,說話甕聲甕氣,眼神卻透出幾分精明,「稟同知,這裡就是府庫了。府庫的鑰匙一直是知州和同知看管,日前都跟著朝廷軍隊一起跑了。」
「哦。」
孟清和不置可否,臉上沒太多表情,讓人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跟在燕王身邊日久,光是磨練演技沒用,必須學會隱藏情緒,這是為官的基礎。
「來人。」
「卑下在。」
「砍了。」
「遵令!」
孟清和手指的方向,是府庫的大門。不巧,帶路的巡檢恰恰站在門邊。「砍了」兩字一出,嚇了他一跳,差點坐到地上。見幾名燕軍的目標是庫門上那把銅鎖,才出了一口長氣。
好歹,別拿他的腦袋開玩笑。他想過跟上官一起跑,畢竟燕軍殘暴的名聲著實不好聽。奈何妻兒老小都在德州,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不如留下投燕,若能立功,未必不是一條出路。
鐵斧砸在銅鎖之上,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一個燕軍砸了兩下沒砸開,高福推開他,唾了兩口唾沫,揮起鐵斧用力一砸,銅鎖登時墜地。
噹啷一聲,濺起一片塵土。
高福將鐵斧交給士卒,雙手用力一推,隨著吱嘎聲響,黑漆庫門大開。
揮開飛起的沙塵,定睛一看,堆積如山的糧食擠滿了庫房。
阿里巴巴開啟四十大盜寶庫時是何種心情,孟清和算是徹底體會到了。
不只是孟清和,與他同來的燕軍將士全都目瞪口呆,包括帶路的巡檢也屏住了呼吸。在糧食和布匹才是硬通貨的時代,眼前一切與一座寶山無異。
大軍出征,動輒幾十萬擔的軍糧,孟清和曾從事押運糧草的工作,是見過世面的,可眼前這一幕實在太具震撼力,想保持平常心幾乎是不可能的。
用力掐了一下大腿,疼痛之下總算回神。
「高福。」
「卑下在。」
「立刻帶人……不,你親自去稟報沈指揮,請指揮定奪。」
「卑下遵令!」
高福知道,這是孟清和給他在沈指揮跟前露臉的機會,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見到燕王殿下。在同袍羨慕的眼神中,高百戶躍身上馬,以最快的速度向燕山後衛營盤奔去。
除了孟清和發現的大量糧食,鄭亨麾下在城中另一處庫倉發現了大量的軍械,其中有不少的火炮和鐵球。
沈瑄和鄭亨得到回報,先後趕往燕王大帳,帳中正就進軍濟南一事爭論得熱火朝天,猛然聽到沈瑄二人的稟報,頓時一靜。
「此言屬實?」
「回王爺,確鑿無誤。」
「好!」
燕王已知南軍在城內留下了大量的糧草和軍械,卻沒料到數目如此之多。朱允炆那黃口小兒果真是財大氣粗。
此時此刻,燕王陡然生出了一種微妙的心態,按照孟清和的話來說,可以概括形容為兩個字:仇富。
燕王不窮,身為北疆最有實力的藩王之一,朱棣每年的收入相當客觀。但這不妨礙他對更有錢的建文帝羨慕嫉妒恨。
在億萬富翁面前,百萬富翁基本都可以洗洗睡了。
有了這批糧食軍械,燕軍攻佔濟南打下山東的信心更足。燕王下令在德州短暫休整,清點糧草軍械,除將部分糧食運回北平,其餘皆充作大軍物資。
當夜,沈瑄與孟清和都不需輪值。指揮和同知巡營,還要百戶和總旗做什麼?
躺在帳中,孟清和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沈瑄被他吵醒,側過身,單手撐著頭,「睡不著。」
「指揮,卑職有事……」
「嗯?」
「……子玉。」黑暗中,孟清和咬了一下舌頭,「關於那批軍糧,我有點想法。」
「哦?」沈瑄靠近了些,拇指擦過孟清和的嘴角,「有何想法,說說看。」
「我從帶路的巡檢口中得知,府庫中的糧食,有不少是從當地徵收,不只德州城內,轄下縣中的農戶也是家無存量,撐到秋糧下來多少有些困難。」
沈瑄沒出聲,眉頭微蹙,隱約猜到了孟清和的意思。
「你是說?」
「百萬擔的糧食,除了大軍征討所需,運回北平肯定需不少時日,沿途很難保證不出波折。不如取出部分,分給德州百姓,一來可為王爺收攏人心,二來,可為大軍減少後顧之憂。」
靖難是燕王挑起的,建文帝佔據正統,燕王的名聲自然不會好聽。
德州不比河北,燕王想要在此立足,光靠軍威是沒用的。歷史上,德州在燕軍和朝廷軍隊之間數易其手就很能說明問題。進攻濟南,燕軍的大部隊開拔,能留在德軍的守軍並不多,若能適當的收攏人心,在大軍攻打濟南期間,必定能減少不少麻煩。
沈瑄微垂雙眸,似在斟酌考量,手指卻沒有從孟清和的臉頰上移開。良久,他俯身,輕啄了一下孟清和的鼻尖。
「我知道了,睡吧。」話落,攬住孟清和的肩膀,將人撈進了自己懷裡。
拍拍,睡覺。
孟清和:「……」
這算是同意?還是當個夢話聽過就算?
心中有事,孟清和迷迷糊糊的一夜未能安枕,翌日起身,臉上掛了兩個淡淡的黑眼圈。
沈瑄不在帳中,孟清和穿上外衣,繫好腰帶,走出帳篷,一股食物的香氣隨風飄來。抽抽鼻子,白面饅頭,絕對的!看來,劫了一回富的燕王打算給手下將士改善一下生活。
「見過孟同知。」
早有親兵為孟清和取來飯菜。果不其然,兩個白生生的大饅頭,一大碗飄著油花的燉菜,上邊還鋪著兩片香噴噴的五花肉。
孟清和接過碗,「兄弟們都吃了?」
「回同知,大家正吃著。」親兵年紀不大,長得機靈,說話時露出兩顆虎牙,「難得吃這麼好,您是沒瞧見,火頭軍那裡連點湯水都沒剩下。」
「嗯。」由於睡眠不足,孟清和的胃口算不上太好,夾起一塊肉,見親兵嚥口水,笑了笑,「張嘴。」
「啊?」只發出一個單音,餘下的話都被肉堵在了嘴裡。「同……知?」
「吃吧。」孟清和分給親兵一個饅頭,「還沒吃飽吧?」
「嘿嘿。」親兵撓撓頭,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兩個軍漢拳頭大的饅頭仍舊填不飽肚子。接過饅頭,三兩口吞進了肚子。
用過飯,孟清和詢問親兵沈指揮去了哪裡,得到的答案讓他愣了一下。
「沈指揮一大早就去了王爺的大帳。」
「是嗎?」沉吟了一下,孟清和沒再繼續追問。
臨到午時,燕王突然令人在城中貼出告示,著留在城中的胥吏和巡檢到裡中傳達消息,燕王將開倉放糧。
消息一出,眾皆嘩然。
朝廷大軍徵糧,燕王卻放糧?
兵過如篦,匪過如梳,吃進嘴裡的還能吐出來?
放糧的同時,燕王下令籍錄德州吏民,重新造冊,丁壯從軍可免當年徭役。當然,這是有前提的,只有德州在燕王手中,這個承諾才有效。朝廷軍隊回來,該服的徭役照樣不能免。
兩份告示一出,德州頓時炸開了鍋。
起初,燕王在德州人心裡是反賊,是瘟神,但在現下,同李景隆在德州的所作所為相比,燕王簡直是好人得不能再好人。
城中百姓尚在觀望,裡中的農戶卻不管那麼多,得到消息之後連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朝廷大軍在德州期間,先後徵集了三回軍糧,許多民戶家裡已經快揭不開鍋了,管他放糧的是誰,填飽肚子要緊,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一家人餓死。
很快,德州城內排起了長長的領糧隊伍,文吏和燕軍士卒一邊分糧一邊記錄名冊。裡中的糧食都是由里長和甲首代領,回去後分發,有里中老人監督,諒他們也不敢全劃拉進自己的口袋。
每戶分到的糧食不多,卻著實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時之間,德州再無燕王大逆不道的罵聲,反倒是誇讚燕王仁慈之聲不絕於耳。還有裡中老人相攜到前來拜見燕王,口稱「殿下活命之恩,無以為報。」
燕王親自將老人攙扶起來,眼眶發紅,語帶哽咽,「因朝中奸佞當道,孤奉太祖高皇帝遺訓,為匡扶社稷起兵靖難,實萬不得已。兵禍因孤而起,孤愧受耆老大禮。」話落,雙手抱拳,深揖到地。
「王爺,使不得!」老人被感動了,見到這一幕的德州人也被震撼了。
誰說燕王是個武夫,是大逆不道之人?分明是個仁慈,謙遜的好人!起兵靖難是奉太祖高皇帝遺訓,就算有私心,也肯定是被皇帝逼到家門口,實在沒辦法了。
哪怕是平頭百姓,被人以強制手段剝奪房屋財產也要奮起反抗,何況是堂堂藩王?
燕王在德州停留數日,反賊形象得到徹底扭轉。
就算他本質上仍是個造反頭子,也是仁慈善良體恤黎民的造反頭子,值得敬仰追隨。
五月庚辰,燕王率大軍從德州出發,百姓紛紛出城相送。燕王過處,沿途鄉人夾道,流淚行跪拜大禮,口呼千歲之聲不絕。
朱棣深受感動,心中似有一股奔騰的情緒醞釀發酵,與以往殺敵衝陣,斬獲帥旗完全不同。
這就是民心?
「瑄兒。」燕王騎在馬上,召來沈瑄,「從你所言果然大善。人心可用,何愁濟南不破,山東不下。」
沈瑄在馬上抱拳,道:「回王爺,此計非卑職所出,實乃麾下孟同知所獻。」
「是他?」燕王點點頭,「此子當真有才,難怪大和尚定要收他為徒。待下濟南,孤必定重賞。」
為了收徒,道衍不惜利用輿論造勢,以圖造成既成事實。燕王身邊的心腹,幾乎沒人不知道道衍與孟十二郎的「師徒關係」。
長此以往,孟十二郎再狡猾,也注定掉進道衍和尚的缽盂。
對道衍收徒一事,沈瑄沒有多言,無論孟清和到底拜不拜師,對他要做的事都沒有影響。
玉珮和大雁都送了,人還跑得了嗎?
燕軍前哨經過濟陽,縣令和縣丞早聞風逃跑,主簿自然不會落單。找來找去,哨騎只找到一個縣學教諭,姓王名省。
哨騎本想從王省口中打聽一下前方的路況,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被王省噴了一臉唾沫星子,之乎者也長篇大論,聽得滿眼蚊香圈。
抓住王省的騎兵被同袍怒目而視,差點被戳成篩子。抓誰不好,抓來這麼一位!唸經水平堪比王府中的那位佛爺。王爺正「仁慈」,這人不能殺只能放,一頓罵白受了,憋氣不憋氣?
王省罵到關鍵處,正打算來個揮袖暴起,增加一下氣勢,卻見燕軍拍馬從他身邊徑直繞過,逮住他的燕軍還從懷裡掏出一張寶鈔,塞到他手裡,道:「壓驚的,先生收好。」
孟同知說過,問路總要有點表示。反正寶鈔越來越不值錢,幾張換不來半擔糧食,送出去還能找上司報銷,哨騎一點也不吝嗇。
給了買路錢的燕軍哨騎揚長而去,王教諭手持一張寶鈔,迎風而立,滿面愕然。
有縣學生員看到這一幕,頓時傳言四起,王教諭已經投燕,還收了錢!
「吾乃親眼所見,絕不會錯!」
「噫乎,教諭尚且如此,人心不古。」
「兄台何出此言?燕王在德州放糧,亦不曾濫殺,足見其仁慈。且有太祖高皇帝遺訓,何能稱其為反賊!」
「強詞奪理!」
縣學中很快吵成一團,王教諭回到縣學,升明倫堂,本打算為學生講授君臣之道再以死明志,結果下邊的生員卻吵成一團,吵到不可開交時,乾脆揮起拳頭,抄起長椅板凳互毆。王教諭喊了兩嗓子,壓根沒人聽他的。
真理不辯不明,架不打不行。
甭管三七二十一,先拍扁眼前這小子再說!
生員們混戰不休,滿地煙塵。
王教諭含淚凝望明倫二字,悵然不已。
如此情形,課還怎麼講,志還怎麼明,柱子還怎麼撞?
正悲憤不已,一方硯台突然從戰團中飛出,攜雷霆萬鈞之勢,直擊王教諭面門。
砰的一聲,墨汁滿臉,正中目標。
堂中頓時一靜。
片刻之後,王教育口吐白沫玉山傾倒,生員們扔掉手中凶器,大聲痛哭,「教諭!」
王省未能撞柱,卻被一方硯台擊倒,因搶救及時保住了性命,無心再走仕途,傷癒後歸鄉,以耕田教書為生,倒也為大明的基礎教育事業做出了不少貢獻。
閒暇時,王省習慣撰寫手記,其中一篇著墨最多,題為「改變餘人生的那一方硯台」。
歷史上,王省本該以頭撞柱壯烈殉國,陰差陽錯之下,卻因一張寶鈔改變了命運。
作為事件的始作俑者,孟清和對此卻毫無所知,甚至連王省的名字都沒聽說過。
此刻,他已隨燕王的靖難大軍抵達濟南城下,戰爭的號角,即將再次吹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