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在麗江的那些日子裡，莫諾雲和我說的話太多，告訴我的知識太豐富，可我記憶最深的，卻是在看完一部美國電影后，他在我身後和我說的話。

　那部電影中的好幾個重要場景都是在摩聖保羅教堂拍的，莫諾雲看見的時候就頓了頓，我問怎麼了，他只搖搖頭，對著我笑，又伸手揉著我的發，揉成鳥窩了才安心地轉過臉繼續看電影。

　看完那部電影之後，莫諾雲就抱著我起身，他把我放在了秋千上。就轉到在我身後，開始輕輕地替我推著秋千。接著，嘴裡柔聲和我說著話。

　他說，那一年他去巴爾，也經過了那座魔聖保羅大教堂。他是無神主義者，神佛都不信。被死腦筋的老外硬邀請進教堂參觀的那天，他已經熬了兩個通宵沒睡好覺了。所以莫諾雲說，那天他的心情其實特別的不爽，那時候他想到的也只有趕緊找個椅子趴著睡一覺。

　我聽了笑，就說：“你說不進去不就成了嗎？”

　“那不行。”莫諾雲笑著又輕輕推了一把秋千。

　“為什麼？”我很好奇一向我行我素的他，怎麼會為了別人委屈自己。

　“不能因為自己沒有信仰，就去褻瀆別人的信仰。”莫諾雲緩緩開口道。這時，他的態度沉穩端靜，身上的貴族氣息瞬間也變得濃烈了起來。

　他笑了笑才接著說：“那位死腦筋是個虔誠的教徒，我覺得自己再不爽，也應該尊重他的信仰，接受他的善意。不過後來他拉著我和牧師一起談經傳道的時候，我坐了一會就和他說，爺想一個人逛逛。”

　“然後，你就真一個人去逛了？”我心底覺得有趣，挑挑眉問莫諾雲道。

　“當然不，我找了個位置趴著睡覺了。”果然是他的風格。

　這時，莫諾雲站在我身後我並看不見他，可我的腦海裡卻清晰是他的眉眼動作，又不自覺地聯想起他趴在教堂角落睡覺的模樣。我想著想著，就不由地有感而發道：“諾雲，你知道麼？你真的很好。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會愛你靈魂的瀟灑自由，羡慕你的隨性灑脫。你是真名士，假俗人。”

　他似乎在我身後不可置否地笑了笑，我聽見了很低很低的笑聲，那笑很清很淡。

　然後，我聽他一字一句緩緩道：“等我睡醒的時候，我抬眼卻正好看見了正對著我的牆面上銘刻著的一首詩篇。我和你一樣，剛睡醒的時候是動也不想動的，所以我就打發時間似的抬眼讀起了那詩。那詩前頭的部分是乏善可陳的，看得我直打哈欠真想再睡個回籠了。可當我讀到最後，我卻像福至心靈，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說著，莫諾雲拉緊了秋千的繩，任秋千緩緩平穩後，一隻手還拉在秋千繩上，另一隻手卻環上了我的腰，他微微躬著身將頭靠在了我肩膀上，蹭了蹭才開口道：“那詩的最後寫著，儘管，這世上有太多的假冒和欺騙，也有太多單調而乏味的工作和眾多破滅的夢幻，可，它卻仍然是一個美好的世界。記住，你應該努力去追求幸福。”

　說著，莫諾雲輕聲笑了笑，他親昵眷戀地吻了吻我的耳垂道：“所以，丫頭，當我發現自己可能愛上了你的時候，我義無反顧地闖入了你的世界。因為，不論生活是苦是甜，生活是髒是亂，我都應該努力去追求幸福，你亦同。”

　在麗江的最後一天我倆終於出了客棧，雖然，我們知道《愛傳遞》已經在電視臺完整播出了，莫諾雲向我求婚的消息，也已經通過媒體告知了太多人。但是，我和莫諾雲卻不約而同地沒有去理會外頭的風雨，沒有去看他人的反應。也許，潛意識裡我們想的是一樣的，我們只想抓住時間的尾巴，只想兩個人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分一秒，哪怕只是短短的一天。

　這時候的莫諾雲是放鬆的，也還是慵懶的。他像是貴族家的優雅少年，樣貌美豔，眼底傲慢。舉手投足間風度翩翩，高貴華豔。

　而我，因為麗江中午的好天氣和大太陽，我只穿了一條亮黃色的連衣裙，戴上了一頂草帽和黑色墨鏡。

　莫諾雲看見我換好衣服出房間時眼底有了一瞬的呆愣，接著，我看見他的紅唇微微張開，豔麗的唇角上揚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笑意也緩緩地緩緩地蔓進了他的眼底。可轉瞬，莫諾雲又皺了皺鼻子，對著我直直走來，又越過我進了屋裡。

　我完全不知道他這是唱哪出戲呢可我剛準備開口就感覺到肩上一輕，我低頭一看，莫諾雲竟然進屋拿了條乳白色的羊毛披肩披在了我肩上。他朝我嘟了嘟嘴說：“披著吧，小心著涼。”

　“可是外面不會冷啊。”我糾結的扯了扯肩上的披肩，使壞地望著他忽閃忽閃的漂亮眼睛。作勢要把披肩取下來。

　莫諾雲看著翹起了下巴，他那細密的睫毛輕輕地顫著，一臉嗔豔地強行把披風在我肩上打了個結，然後就硬拉著我就往院子外頭走，面上一臉傲嬌，嘴裡卻開始彆彆扭扭地嘟囔道：“不許穿裙子，不許露大腿，不許露背，不許露咪咪，不許留長頭髮，不許這麼好看！山下的男人是老虎，遇見了千萬要躲開！老婆，你不要被別人搶走！嗚嗚嗚嗚！”然後，他耷拉著臉給了我一個熊抱……惡意賣萌……

　一路上，莫諾雲吸引了太多的目光，這個男人長得太好，哪怕隨意的一舉手一投足也是可以驚豔時光的。但還好，我的一生都將和他在一起，我喜歡這種感覺。而更慶倖的是，竟然沒有人認出我，我說：“這就是二三流演員最大的好處，哥我自由！”

　莫諾雲聞言垂眸漫不經心地瞅了瞅我，只用鼻孔哼了哼氣。他懶懶道：“做生意的賺到錢才是真的，拍戲的拍好戲才是真的。其他的，都是浮名，絲毫經不起時間的沉澱。”

　“我的戲還是很靠譜的，雖然是小角色，可我每次都有做功課。”聽了他的話，我挺起了胸脯，莫名的就想捍衛一下自己。

　“知道，我看了，是拍得不錯。”莫諾雲見我這熊燕子摸摸我的頭暖聲道。可接著，他摟著我腰的手卻突然戳了戳我，眉目一挑眼底端正道：“所以丫頭，挺起胸膛，你很棒！”

　“我沒有駝背啊。”我糾結，但還是不自覺地直了直腰杆。

　莫諾雲在察覺我的動作後彎著眉眼笑了兩聲。可接著，他清浚出塵的臉轉向了我，一派從容安穩地朝我點了點頭，然後，我聽他語重心長地道：“我說的，是你內心的自己。”

　我聞言愣了愣，埋著臉就撞進了他的胸膛。

　一路上，莫諾雲對於古鎮上小店裡賣的東西都是興趣缺缺的。其實最開始，他還有些勁頭的，可後來他看一個鐲子是假貨，看一個玉墜子是假貨就直接翻白眼了。不過，這位爺還是端正態度地說：“說到底也是以假貨的價錢買假貨，所以這買賣還是公道的。”

　……

　不過，後來，我們經過一家明信片店的時候，莫諾雲卻突然興奮了，他眉目飛揚地拉著我就走了進去。後來，他也沒怎麼認真挑，買了兩張明信片就開始在人家店裡刷刷刷地寫，那字很飄逸，內容更是慘不忍睹。

　因為，他寫著：“爺得瑟！爺在曬幸福！爺和爺老婆的日子過得蜜裡調油！祝您一輩子嫉妒羡慕我！莫諾雲書。”然後，然後，他真寄出去了……我的男人，真是孩子氣的無可救藥！

　這一天，真正讓莫諾雲認真停下腳步的，卻是我們在經過一條小巷時，街角蹲著的一位賣畫的中年男子。

　那個男人的臉色很深，遠遠看著面色就很凝重古板。而他的頭髮烏黑中帶著幾根花白，整個人也始終蜷著身子蹲在小巷的拐角處，有幾分默然，幾分蕭索。而他面前撲著一塊灰色的棉布，再上面放著一張敞開了一半的水墨畫。

　我和莫諾雲在他面前停步的時候，那男人眼底呆滯地抬眼望瞭望我們，然後，他又默默地垂下了頭，沒有說一句話。

　當秋風吹來的時候，他有幾分急切地揚起了墊著畫的灰色棉布的一腳，似乎在試圖阻止地上的沙塵吹在那副水墨畫上。那樣子，有幾分頹唐，有幾分可憐。而他那佝僂的背和縮在袖子裡的手，不知為何，就讓我有了幾分動容。

　所以，我不由自主地就問道：“您好，您是在賣畫嗎？”

　然後拿男人似乎愣了愣，他半晌才回答我：“是。”

　只是這時，他的眼底清明了一點，他抬起了臉，然後站起了身望向了我。我笑了笑，拉了拉莫諾雲的手，沒有做聲。

　而後，我看男人垂下了眼，他的嘴唇分明動了動卻沒有出聲。而後，他的眉心擰成了一團，好半天才帶著幾分乾澀地開口道：“這是，這是我家，我家祖傳的，張大千的畫。”

　“張大千？”這時，莫諾雲也開了口，他的聲音清清朗朗，倒是少有的認真。

　男人愣了愣，他抿了抿唇才轉臉望向莫諾雲，憋了口氣才答了聲:“是。”

　“那，你的畫多少錢？”莫諾雲急不可見的笑了笑，他的眼緩緩地移在男人的臉上，又落在了地上的畫上，淡淡地開口問。

　男人垂著眼，他的手緊了緊，才彆彆扭扭說出了話的價錢。他說：“三千，三千就可以了。”

　作為演員，演戲的時候，我們常常需要用一些微乎其微的動作神態來表現一個人的心理活動。所以，當我再看著這個男人說話的態度和神態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慢慢有譜了。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他是個騙子，賣的也是假畫。

　想到這裡我就怒了，更因為自己剛剛對他的那幾分動容而羞惱，頓時，我心底的不爽也澎湃了起來，拉起莫諾雲的手我就想走。

　所以，我直接拉了拉莫諾雲的手，冷冷地道:“走吧，我們身上沒那麼多錢。”

　果然，我的話音一落，中年男人的臉色很快就黯了下去，他朝我們尷尬地笑了笑，人也重新又蹲在了地上。

　可莫諾雲卻拉著我的手輕輕搖了搖。然後，他的眼底動了動，帶著幾分空靈無度，帶著幾分通透，他似是低喃地又問了一聲：“只要三千嗎？”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內容提要，你以為莫童鞋破產了嗎？開玩笑！腫麼可能，啊哈哈哈哈

　請留言啪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