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我不懂莫諾雲那麼高傲的人為什麼要拿我媽的錢，可我不想問，也不想碰那錢。

　之後，我們一路默默無聲地走了很遠，我心不在焉地跟著莫諾雲身後，他一直都拉著我的手，時快時慢地配合著我淩亂的步子。

　莫諾雲帶著我進了前頭的另外一家西餐廳，他轉頭打量了我一眼，就揚著下巴招來了服務生。我只見他舉著手裡的錢就開口用英語問：“這些錢能買到什麼？”

　在高級餐廳裡，這樣的行為是非常突兀，無禮，甚至土老帽的。所以，服務生看著莫諾雲那一身華貴的打扮，又看著他手裡揚著泰銖的動作直接傻了眼。周圍的客人也因為我們這突兀的舉動而開始竊竊私語。

　我歎了口氣，心底無奈又難過地抬起眼。我的眼角劃過目瞪口呆的服務生，劃過餐廳裡像看怪物一樣偷偷望著我們的顧客，最後，我才把目光落在了莫諾雲手中的錢上。我硬著嗓門說：“這些錢只夠買一個三明治，我不想吃三明治。”說著，我拉了拉莫諾雲的手就想走。

　可莫諾雲卻不理我，他只是會意地聳了聳肩，眼底滑過了一絲輕慢。接著，他就真的用那些錢買了一個三明治，可因為錢不夠，他還自己掏口袋付給了服務員小費。

　莫諾雲接下打包好的三明治就拉著我走出了餐廳，才走遠幾步路，他就轉身把那三明治遞給了我，我聽他說：“吃啊！你媽買給你吃的，你快吃吧！”

　他的口氣並不惡劣，只是平實的敘述，可我心底還是升起了一股火氣。我努力忍著脾氣呼出一口氣才咬著牙道：“我不吃。”

　可莫諾雲根本就不理我，他把三明治打開了就直接往我手裡塞，嘴裡又道：“吃啊！這可是你媽買給你吃的。”這一次，他的聲音變得更加的平淡，更加的清澈。

　可這話聽在我耳裡，卻只有諷刺難堪。

　所以，我終於忍不住地甩開了莫諾雲拉著我的手，皺著眉就朝著他吼了起來。我說：“我不吃！我不吃！我說了我不吃！我不想吃！你煩不煩？你是在笑話我嗎？笑話我在自己家連個吃飯的椅子也沒有嗎？笑話我他媽走哪都不受待見嗎？你生我媽的氣幹嘛要把氣出在我身上？我到底哪裡做錯了？我從來都沒做過不好的事情！從來都沒有！”

　吼著吼著，我突然累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著莫諾雲這樣聲嘶力竭，可是我就是吼了。我也知道自己這是在遷怒，所以遷怒過後我就開始恐懼，開始害怕。

　我害怕唯一對我好的莫諾雲也看透我不要我了，我覺得，我已經把自己最醜陋的一面赤、裸，裸地掀開給他看了。朝莫諾雲吼過之後，當我的腦袋漸漸清醒過來，我的身體卻好像再也沒有意識了。我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一樣，只紅著眼眶傻傻地望著他，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像硬成了一塊石頭，動也不能動。

　可莫諾雲見我發火卻笑了，那笑很溫柔也很乾淨，他只歪著腦袋含笑地望著我，拿著三明治的手也垂了下去，

　他暖聲道：“對啊，你生你媽媽的氣，為什麼要把氣出在我身上？”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淡淡的憐惜和溫柔。

　然後，莫諾雲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發頂，我感覺因為他的觸摸我的身體又開始變暖，我似乎又能動彈了。

　我順從地任他把渾身僵硬的我拉進懷裡，聽一邊拍著我的背一邊柔聲道：“傻丫頭，誰不待見你了？在我這裡，你最受待見。”可接著，他的聲音又沉了沉，我聽莫諾雲又道：“舒爽，你有沒有想過，你要的她不給，她給你的你又不要，那你要什麼？你以為獨立自主的孩子會惹人疼嗎？你錯了，老祖宗早就說過了，不哭的孩子沒奶喝。堅強勇敢能讓人自立，同時，也能讓人被孤立。丫頭，你有多久沒向媽媽撒嬌了？”

　“可是我哭了我媽也不會理我，我哭了眼淚還是要我自己擦。我是寄人籬下沒人要的孩子，我的媽媽還有另一個女兒，我的繼父有他自己的女人。我是拖油瓶。莫諾雲，我和你這個小王子不一樣，在家庭背景上我們是不對等的。”我把頭靠在了莫諾雲的肩上，悶著聲音說道。

　“那就不哭，填飽肚子吧。”莫諾雲聞言靜了兩秒，才輕笑道。說著，他用指尖支起了我的臉，垂下臉蹭了蹭我的額頭。

　“我不吃三明治。”我聞言垂下眼望向莫諾雲手裡的三明治，又撇開視線回道。

　“不吃也好，這種三明治我家小啟都不屑吃。前面有個池塘，我們拿去喂魚吧。”莫諾雲眼底滿是不屑地撇撇嘴，這次也沒有再強要我吃。我只見他眼角微微一勾，手裡一使勁就把三明治捏成了一團。然後，他看了我一眼，就把已經成團的三明治掰開分了一半遞給我，又拉著我往池邊走。

　後來，我和莫諾雲就這樣餓著肚子坐在池塘邊，一起把三明治撕成小小的一塊塊扔進水裡喂魚。從頭到尾，莫諾雲都靜靜地坐在我身邊，我們彼此都不說話，可手上喂魚的動作卻出奇的默契。偶爾，莫諾雲會側過臉瞅一瞅我，我就淺笑著故作不知。可再過了一會，我也會側過臉望向他。這時，莫諾雲也不會轉過臉來看我，他只會因為我的視線而微微勾起唇角淺笑。

　後來，莫諾雲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他說人人都知道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卻不知道周文王背薑子牙出山的故事。

　他說，周朝從西周到東周一共八百年。傳說，在周文王請薑子牙出山的時候，姜子牙曾要求周文王為其拉車。周文王當時毫不猶豫地就為薑子牙拉了車，這一拉就拉了八百步。

　拉到第八百步的時候，周文王實在拉不動了。所以，他就對薑子牙說：“先生，我實在拉不動了。”薑子牙見了就笑，他說：“您能放下王的身份為我拉車，一共拉了八百步。那麼，我便保你大周朝八百年。”文王聽了這番話就還想要繼續為薑子牙拉車，薑子牙卻擺擺手說：“別拉了，拉得再多也沒用了，一切自有天意。”所以後來，西周400年東周400年，大周朝一共走了八百年。

　起先，我不懂莫諾雲為什麼給我講這個故事，直到我們手裡的三明治全部都丟進了湖裡，莫諾雲才拉起我的手，毫不猶豫地摟著我轉過身道：“她是你的母親，所以，我不能記她對你的壞，就只能記她對你的好。那麼，今天，她給了你一個三明治。以後，念著她是你的母親，她能從我這裡拿走的，也就只能是一個三明治的分量。”

　說著，莫諾雲停下了步子，他一副流氓樣的捏起了我的下巴微微抬起，眼底含地直勾勾望向我。可接著，他眼底狠戾的目光一閃而逝，轉眼，他的眼色又慢慢地轉涼，到最後，只留下一抹清澈妖媚的笑。

　我的心一顫，只聽他慵懶而又肆意道：“哼，小白臉？她對你的恩我記下了。那麼接下來，該報我的仇了。”語落，莫諾雲的嘴角微微斜起，扯出了一抹風流倜儻卻又豔媚無比的笑。他望著我又道：“丫頭，要不要一起？”

　“你要幹嗎？”我給莫諾雲的話嚇了一條，可看他那副邪邪的樣子也知道他說的不是玩笑，可我心底雖然對母親有氣，想到莫諾雲那臭脾氣心裡到底還是咯噔了一下。

　“瀉火。”莫諾雲漫不經心地答道。語落，他又挑挑眉，皮笑肉不笑對我道：“老婆，你最好還是跟著我比較好，我這人心腸忒狠。”

　我們再次回到皇家宴會廳前的時候，來給母親賀壽的賓客們幾乎已經都到了。我看著那一片片觥籌交錯，看著那些對我來說熟悉又陌生的人。還有這時，像公主一樣穿著雪白的淑女長裙，坐在三腳架前正在為母親演奏鋼琴曲的我那同母異父的妹妹珍妮花。還有這時，一臉滿足幸福地坐在台下欣然望著她的母親和繼父。看到這，我的心底突然就生出了幾分惡毒，幼時的奢望和項目糾纏成了一朵黑而豔的惡苗。也許是因為有仗可恃，我突然就想，鬧吧，鬧吧，鬧得雞飛狗跳才好。

　從頭到尾，我和莫諾雲都沒有進宴會廳和他們打照面，我們只是一直在角落裡看著他們，這感覺，倒有點像是在打遊擊。

　莫諾雲說：“丫頭，今天我教你一招，就是三十六計中的渾水摸魚。渾水摸魚這一招的前提，就是渾水。如果，水不夠渾的話，怎麼辦？簡單啊，咱先把水攪渾不就成了嗎？”

　接著，莫諾雲就在宴席進展最熱的時候帶著我從後門上了宴會廳的二樓，然後，他點燃了幾根事先買好的煙，在攝像頭拍不到的死角把所有燃著的煙都扔在了過道的毛毯上。轉眼，毛毯上有好幾處就都漸漸被煙頭給燒黑了。隨之，走道裡慢慢有了燃著的焦味，毛毯上也徐徐冒起了青灰的煙氣。

　作者有話要說：他要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