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廟宇
唐時不怕得罪趙顔回,隻不想惹下這樣的麻煩。可是這趙顔回其實一開始就不懷好意,現在事情忽然之間發展到這樣的地步,唐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也不想去考慮應該怎麽辦——因爲事實顯而易見,根本沒有完全的解決辦法。
第一,唐時不會低頭;第二,他不知道是非去了哪兒;第三,趙顔回太嚣張。
在這樣的條件之下,若真要唐時想出什麽解決辦法來,隻有一個:趙顔回去死。
可現在,他身上也不帶有靈力,隻想很快地找到離開這裏的方法。
趙顔回攔住他的時候,之前去探路的人竟然都陸陸續續回來了。
唐時回眼一掃,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了。他在看向諸人的同時,将早已經刻錄在玉簡上的一些路線和信息悄悄地改變了一些。原本大家都是分頭去探路的,按理說他們都要如實交出自己探路的所得,來彙集成一副完整的地圖。
若是之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的那種狀況,唐時絕對會老老實實不做任何手腳,可現在就不一樣了、
現在唐時相信,會做手腳發的肯定不止他一個。
大家都這樣,唐時也就不突出了。
至于地圖到底會變成什麽樣,那就不是唐時他們所能控制的了。
這樣勾心鬥角之下,拼湊出來的桃源村的地圖,很可能充滿了驚險。不過他們此刻都是靈力盡失,若說有什麽危險也降臨不到他們的身上,隻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地圖是省略了信息的,多少人的地圖是改動過路線的。
他們這一撥人不出事,下一撥人出不出事,誰也不知道。
唐時微微笑了一下,這些人來了之後就已經把唐時給圍住了。隻是他一點也不慌亂,到底這裏是他同盟的人還不少,更别的人的關系也沒太壞:“諸位這是什麽意思?”
那趙顔回之前還擔心唐時跑了,可是現在這麽多人在場,唐時是跑不了的。
他氣焰一瞬間就上來了:“諸位,我方才回來的時候便看到是非已經消失了,可他站在這裏,這兩個人的關系非同一般,也不知道是在耍什麽把戲——如今大家雖然都沒靈力,可我想,事情還是要講清楚的吧?唐時,你還不說嗎?”
唐時掏了掏耳朵:“唐時是誰啊?”
他聳了聳肩膀,完全不承認。
唐時化名時度,可人人都知道他是唐時,尤其是這裏的這幾個。
這是公開的秘密,但唐時不承認,又有誰敢說?大荒之中的人都已經默認了唐時道餓存在,盡管肯定有人覺得唐時該死,可畢竟現在有人要保住唐時,背後有藏閣給他撐腰,整個十二閣因爲要與大荒對抗,所以都決定用唐時的存在來表明他們的态度。
唐時化名适度,是十二閣跟總閣之間的對抗——獄閣,自然也是十二閣之一。
趙顔回自知失言,卻道:“管你是誰,是非去了何處?”
“那和尚來無影去無蹤,我哪裏知道?”
唐時真不想繼續跟他糾纏下去了,直接将自己玉簡之中的内容放出來,映射在半空之中,道:“既然已經探路完畢,交換完地圖,便各走各的吧,反正現在也不知道是非去哪裏了。”
他既然已經先行将地圖放出來了,衆人遲疑一會兒,卻是之前那華白術也直接放出了自己探來的地圖,而後照着唐時放出來的地圖将内容刻錄進自己的玉簡之中。
夏妄雖沒說話,不過動作很直接,放出地圖便直接錄入。他是唐時的手下敗将,到底輸了還是赢了,夏妄自己很清楚。雖不說他是什麽慈善人,可唐時當初是想對他下殺手的,四方台的時候兩個人鬥得你死我活,若不是是非最後施以援手,隻怕夏妄已經是個死人了。
趙顔回之前那話的意思,是唐時對是非下手或者是他跟是非之間串通了什麽,可夏妄知道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凡對唐時或者是是非了解一點,就知道不會有這樣的情況發生。
姑且不論唐時這裏是不是有可能,隻憑着另外一個人是是非,就不可能出現他們兩人聯手坑别人的事情。
夏妄這個唐時昔日擂台上死仇的人都沒說什麽,剩下的人不把自己的地圖取出來,那就丢臉了。
随着越來越多的人取出地圖,整個桃源村的地圖,也基本拼湊出來了。
唐時也将衆人提供的地圖刻錄進去,這個時候也懶得管趙顔回是什麽反應,便笑道:“既然地圖已經拼湊得差不多,是非不在,大家各憑本事,告辭。”
說罷,他直接跟杜霜天和洛遠蒼使了個眼色,三個人轉身便走了。
他們走的路是之前他們熟悉的路,這樣能減少危險。
前面有岔路,按照一般的說法是走一段時間再換路,不容易被人發現。
隻是唐時他們……
是奔着之前的五柳先生宅去的,所以根本不換路。
“背後他們不會跟上來嗎?”
洛遠蒼終于表達了自己的疑慮。
唐時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洛師兄放心,他們應當是追不上來的。”
剛才唐時在那邊鼓搗一陣,也不是白鼓搗的。
杜霜天道:“你之前放出來的地圖,同我與洛兄的地圖,都不一樣。”
“還是大師兄明察秋毫……”地圖自然是改過的,而之前洛遠蒼和杜霜天是跟唐時一起走的,他們在錄入唐時地圖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不對勁,至于别人——那是肯定不能發現,畢竟隻有他們三個人走過這一條路。
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跑路,而是……
是非去哪兒了。
死了,還是隻是消失了?
唐時發現自己平靜得可怕,可他仔細地想了想,這奇異鎮定的原因——大概是……他覺得是非不會死得這麽輕而易舉吧?
這和尚即便是要死,也不會是這種輕如鴻毛的死法。
腦子裏才轉過這個念頭,唐時就覺得自己真是越來越不靠譜。
一路往前快步走去,沒一會兒就已經回到了那五柳居前面,唐時他們都知道背後肯定有什麽人跟着,不過已經不重要了,唐時才不相信這裏能有别人破解他破解的這個謎題。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唐時拉着洛遠蒼跟杜霜天站在這裏的時候,回頭看一眼,那些人已經站在外面的五棵柳樹下了。就讓這些傻逼,看着他消失,這樣似乎……還不錯呢。
惡劣一笑,唐時提醒道:“二位師兄注意了。”
那邊趙顔回帶着人來,嘴裏還說唐時一定是有陰謀的,那天隼浮島那邊才過來的妖修孔翎卻道:“唐時不可能害是非,不過我看他倒是個有陰謀的,且看看他們幹什麽。”
孔翎腦海之中浮現出當日天隼浮島與小自在天的那一場血戰,其實現在回頭來想想,已經不是那樣記憶深刻了。局勢的變化太快,前幾天她才接到了來自天隼浮島的消息,小自在天若是搬離……
她這裏說完了話,話音剛落,卻忽然感覺到前面有奇怪的波動。
“那是——”
“消失了!”
“人呢!”
“不可能!”
……
——最不可能的事情,忽然就發生在了他們的面前,所有人都震驚了。
在他們的視線之中,唐時隻是一彎腰,悠然看向前面的一座山峰,緊接着似乎說了些什麽,就忽然有什麽東西出現,将唐時他們吸走了,一瞬間消失在了他們的眼前!
那籬下空空的,什麽也沒有,隻有一叢叢還沒盛開的菊花,那綠色的葉片舒展開來……四處靜悄悄,完全看不出那裏曾經站着三個人。
衆人沖過去,都震駭了,四處看了看都沒有人。
絕對,他們絕對是被唐時給算計了!
難怪他那樣有恃無恐,恐怕就是發現了什麽吧?
最可恨的,是除了唐時之外的别人,都不知道這裏到底有什麽玄機!
其實,唐時自己也不知道這裏有什麽玄機。
事情如他所想,在他喃喃出那一句“采菊東籬下”之後,漩渦出現,便是空間通道,之後說一句“悠然見南山”,便真的到了他方才看到的那山上。
隻是眼前,有山道,看上去蜿蜒曲折,他們此刻卻是站在山道的最頂端。
淩于絕頂之上,卻能看到下面無數的風景。
桃源村就在這山下,四周群山環繞,綠樹如蓋,已經是不知道多少年的深山老林了。
可唐時收回目光,往另一邊的山下看去的時候,卻看到了無邊的雲海,而在這雲海的深處,一座古樸的廟宇,巍然屹立。
冥冥之中,就有一種很奇怪的預感,是非應該在下面。
他手中的佛珠又亮起來了,唐時沒說話,順着這石階走下去,這一座廟宇建得極爲奇怪,山門向着山頂,不同于一般的寺廟,這一座廟,是倒着建的。
遠處看着的時候是古樸,可是走近了卻立刻感覺出了荒涼。
規模很小,看上去廣場也至于不到五十丈,地上長滿了荒草,甚至那已經完全腐朽得看不清字迹的匾額上,已經挂着無數的蜘蛛網。
唐時看向裏面,正對着的便是一間佛堂,看着像是正殿。
他皺了皺眉,已經瞧見了站在外面的那白色的影子,正想要上去喊他,身邊杜霜天和洛遠蒼同時伸手拉住他,“不對!”
他們來時的動靜不小,可是非一點沒有感覺。
誰也不知道,他站在這裏,看到了什麽。
唐時知道杜霜天跟洛遠蒼不過是擔心有什麽變故,不過現在……
往前走了三步,唐時便已經感覺到靈力重新流回了自己的身體。
三步之内和三步之外,像是有一個結界,杜霜天洛遠蒼二人也感覺到了,兩人同時一皺眉頭,不過靈力回到身上的感覺,很棒。
出了桃源村,靈力恢複,這說明什麽?
唐時感覺出了幾分諷刺,他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說出這個猜測來,一邊往前走,他一邊道:“裏面桃源村乃是凡人的世界,所以我們在裏面的靈力被禁锢了,那也是一個沒有危險的世界,所以也可以說——靈力和武力值在裏面根本沒用。派不上用場的東西沒有必要存在……不過現在,靈力重新回到我們的身上,也就是說,這裏需要它們了。”
很明顯,他們已經進入了一個很危險的領域之中。
唐時的目光,落在了是非的身上,一步一步地靠近,喊了一聲“死和尚”,他沒有任何的反應。
直到走到是非的身邊,他才看到,是非似乎一直注視着裏面。
走近這廟宇,似乎又是另外一個結界了,他試探着伸出去,剛剛搭在是非的肩上,就感覺到一陣漣漪從他的指尖冒出來,而後彌漫開去,像是一片水霧,而他眼前的場景便這樣改換了。
是非看到的,便是唐時看到的。
唐時看到的,便是此刻出現在是非眼前的。
一名灰袍僧人盤坐在破敗的蒲團上,看得出他臉色灰敗,似乎快要病倒。
幾個凡人模樣的人來上香,卻看到這和尚,便有一慈眉善目的老妪走過來,将一個饅頭放在了這僧人眼前的缽盂之中,她對僧人笑了笑,那僧人似乎有些感激,臉上露出幾分笑來,對着那老妪說了什麽,整個人都透出一種濟世濟苦難的慈悲感。
隻是從唐時的這個角度,分明能看到在離開僧人的視線之後,那幾個人的表情忽然就變得幸災樂禍起來,甚至還有幾分奇怪的心虛在裏面。
這群人退到了廟門口,那老妪有些惴惴不安,可看了看這些人,又不敢說什麽了。她握緊了手,看着裏面那僧人的舉動。
那僧人,伸手向着缽盂,将那幹淨的白面饅頭拿起來,隻是卻忽然頓住,手指抖了一下,緩緩将那饅頭揭開,裏頭夾了一隻死老鼠。
安靜極了。
唐時也不知道是自己的手指抖了一下,還是是非的身體抖了一下,他的指尖離開他身體,一切的幻象便已經消失了。他看到那廟堂裏的佛像上沾滿了灰塵、挂滿了蜘蛛網,破敗不堪……
是非閉眼,又緩緩睜開,停頓了許久,才重新撥動念珠,回頭一看,唐時目不轉睛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