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黎白拎著新鮮的青菜，河蝦和雞肉回到家的時候，黎謹倫還在呼呼大睡，根本就看不到他這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樣。

　既然黎謹倫還在睡覺，黎白也就不必親自動手了。他提著青菜和肉的手輕輕一揮，那幾袋東西就飛進了廚房，沒一會兒，廚房裡就叮叮噹噹地熱鬧起來了。

　沙鍋裡燉著放了滋補藥材的雞湯，剝了殼的河蝦用香油，鹽和姜絲醃製，雞肉被剁成茸，青菜也洗乾淨切碎了，然後這三樣食材加上調料均勻地順方向地攪伴在一起，餃子皮翻飛，一個個可愛的一口雲吞就完成了，圓滾滾地排在案板上。揉得筋道十足的麵團此時也在空中不斷地拉長拉長再拉長，一直拉到細細的，才團在案板上備用。

　待一切都準備就緒，在客廳裡打坐的黎白也睜開了眼睛。他背著手踱著四方步慢慢走到魚缸旁邊，笑瞇瞇地看著肥勢喜人的小昭和以及越來越喜歡鑽進水草叢的小新。

　「魚神，求撒糧。」小昭和一看到黎白走過來立刻就浮出水面，嘴巴一張一合的叫著。

　一連串的打擊，小昭和已經死心了，現在它只求撒糧。魚神的種估計只會撒給主人了吧，嗚嗚嗚，主人是雄性沒那個功能，有這麼優質的種卻生不出孩子，真是太太太浪費了！

　黎白瞧著小昭和那圓溜溜的眼睛，又看看它圓滾滾的肚子，忽然抿嘴一笑。那靚麗的笑容立刻秒殺四方，小昭和看呆了。偶的魚神！

　小新剛好由草叢裡浮上來，一下子就看到了黎白的笑容，立刻就伸出魚鰭想要捂鼻子：嗷嗚~~偶的小心肝啊！魚神太帥了有沒有！

　黎白側耳聽了一下，黎謹倫還沒醒。於是他就笑嘻嘻地盤腿坐在主人經常坐的蒲團上，手裡晃著魚糧的盒子，弄出沙沙沙的誘人聲音。

　「小和啊，你肚子這麼大該不會已經懷了小新的種吧？」黎白手指敲著玻璃缸，看著小昭和笑瞇瞇的。

　「NO！」

　「不是！」

　兩條錦鯉異口同聲齊吐泡，吐完之後雙雙盯了對方一眼，嫌棄地轉開了臉。

　黎白看著互不理睬的兩條錦鯉忍不住捂著嘴巴悶笑不已。噢噢噢，這兩條魚怎麼這麼可愛！

　看著已經笑出眼淚的魚神，小新不由回過頭去瞄小昭和的肚子。

　噢次，真的好大！這條雌性錦鯉自從被魚神拒絕N次後，突然某一天化悲憤為食力了，天天跟它搶魚糧吃。每次當主人撒下魚糧，小昭和就一馬當先衝上去大嘴一張，水面上的魚糧就都吸進它嘴巴了，不肥才怪！

　小昭和沒留意到小新在打量它，此時它正對著玻璃照了又照，的確是長肥了。唉，沒辦法，魚神不撒種了，它養得再好也是白費功夫。

　為了擺脫八才還是處的恥辱，小昭和決定把肚子養肥。人類不是這麼一句麼：屁股大好生養麼？它是分不清自己屁股算是在那了，但肚子又大又圓不就表示自己很能生麼？不過，魚缸裡只有小新這條呆魚，唉，那條呆魚還不怎麼理睬自己，天天就知道追星，看到魚神兩眼發亮，這怎麼得了啊？！

　魚神真是太壞了，當著小新的面說它懷了呆魚的種，春天都還沒到呢。

　想起魚神以前給它擴展後宮的承諾，小昭和立刻精神抖擻了。它極速地撲到玻璃缸前朝黎白吐泡泡：「魚神魚神，快點放幾條聰明一點，強壯一點的雄性錦鯉進來，小新太呆了，我怕我的孩兒們遺傳了它呆頭鵝的基因啊。」

　小新氣得鱗片都抖起來，它都還沒表示嫌棄小昭和這條又老又肥又霸道的雌性呢，它竟然說它呆！你才呆，你全家都呆！！！

　小新游過去對黎白吐泡泡：「魚神，怎樣才能在發.情.期的時候不撒種？」

　小昭和驚了，一拍尾巴游到小新旁邊盯著它看：「你又不是魚神，時間到了你就控制不了要放出來啦，哈哈哈。」

　小新不理那條神態狂放的雌性錦鯉，只是盯著黎白看。今年它可以播種了，只要它的精.子夠強壯，就會延續它的後代了。不過，魚神竟然可以忍住不撒種，這個本事太強大了！這表示撒種之前它就有了選擇的權利，而不是總是被雌性挑。

　黎白哈哈哈地笑著什麼都沒說，打開罐子一邊笑一邊往魚缸裡撒了一大把魚糧。

　時鐘已經指向七點了，黎謹倫再不起床，今天他就要遲到了。黎白想了想還是往臥室走去。

　雖然黎白心裡是不願意主人去上班。但黎謹倫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自尊心很強也很有主意的男人，不會願意像女人一樣放棄事業而留在家裡當家庭主夫。除非他們有孩子……

　想到此，黎白微微一笑。本來輕拍著黎謹倫臉頰的手指突然用力一捏，黎謹倫的嘴巴張開了，黎白輕輕地往他嘴裡渡了一口氣。

　黎謹倫勉強睜開眼睛，用眼神示意黎白放開他。

　黎白鬆開手，扶著黎謹倫坐起來：「七點了，你準備一下，我去下雲吞。」

　黎謹倫一驚，掀開被子就下床：「這麼晚了？你怎麼不早點叫我？」

　「別慌，時間來得及。」

　一陣兵荒馬亂，黎謹倫吃過黎白』親手』做的愛心早餐，就被黎白護送到仁安醫院了。時間太緊急，他都沒留意他運動了一整晚早上還這麼行動自如。

　送主人上班後，黎白就開車去公司了。當他笑嘻嘻地走進辦公室正要跟余熙打招呼時，余熙卻黑著臉盯著他看。本來余熙的皮膚就挺黑的，現在他那張臉簡直像塊黑碳。

　黎白挑了挑眉，余熙這神色是表示他已經看出來了吧？好吧，反正他也沒打算瞞著余熙，這位大哥一向對他很好。

　布下結界，黎白走到余熙面前，任由他一臉嚴肅地上下打量自己。

　「你這又是怎麼回事？」余熙盯著黎白，直接扣上了他的手腕。

　黎白知道自己必需給大哥一個解釋了，雖然他是自由身，不受人間錦鯉族的制約和管束，但余熙對他一直都很照顧，也幫了他很多，出發點都是為了黎白好。

　「哥，你不要緊張。」黎白走到余熙面前，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目光堅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可能會帶來什麼後果。」

　「你知道？知道了還太亂來了？你，真不知道該說你什麼好。」余熙眉頭深鎖，因擔憂而凌厲的眼神讓那張英俊的臉增添幾分冷酷，他煩躁地站起來瞪著黎白說：「林楚嵐那件事我就不說了，但是你試圖改造黎謹倫的身體就違反了天條。先不說黎謹倫到時候真的懷孕了能不能接受得了，就你這麼逆天的作法，也會給你帶來可怕的劫難。你要是平安渡過劫難自然好，要是沒有呢？就沒想過黎謹倫失去你之後怎麼辦？」

　「哥，你別激動。」黎白抬起雙手搭在余熙肩膀上，神情認真：「原始錦鯉的壽命可以長達上百年，我們就更不用說了。可人類呢？當我第一眼看到阿倫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他了，那時候我雖然自行修煉了幾百年，可還只是一條不知能不能幻變成人形的錦鯉，當時只希望我可以以錦鯉的形態陪伴在阿倫左右，直到他老去。」

　「可當我終於能幻化成人形的時候，我想要的就不是這僅僅的幾十年了，特別是我們在一起之後，我想要更多。一想到阿倫會慢慢老去，死亡，而我卻還有上萬年的時間，我就無法接受。阿倫不在了，那麼漫長的時間我怎麼過？」

　余熙揮開黎白的手，走到落地窗前看著下面的車水馬龍：「所以我一開始就不同意你跟人類產生感情，他們的生命太短暫了。」

　「我知道，可我只喜歡阿倫一個。」黎白走到余熙身邊，「也許你覺得我莽撞，不計後果，可是不試試又怎麼甘心？哥，如果我愛上的是你，現在就不同這麼煩惱了，可感情又豈能控制的？」

　余熙扭頭瞪著黎白：「別扯我下水，就算你愛上我了我也不會喜歡你，你不是我那杯茶。」

　黎白瞧著余熙那嫌棄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我也無法想像我們在一起啊，呵呵呵，還是阿倫適合我。哥，你真甘心過幾年就這麼回去？」

　「不回去又能怎樣？學你跟人類談戀愛嗎？」余熙瞥了黎白一眼，又看向窗外。他下山已經十多年了，也不是沒想過留在歌舞昇平熱鬧繁榮的人世間。可人妖懸殊，他又記錄在案，若是不回去，以後他的後代就永遠不能回去，永遠都不可以認祖歸宗，只能散落在人間。也許有一天，遇到一個厲害的道士，可能會被當妖怪收了。

　「可你回去了不會覺得山上的生活很無聊嗎？」黎白微笑道：「修行，撒種，修行，撒種。就算擁有漫長的生命那又怎麼樣？雌性不會跟你談感情，它們只想要你撒種，然後生下一群又一群的小魚。長老們也不會關心你的生活，他們只會挑選能力出眾的錦鯉，讓它們下山歷練，回去後為他們爭光。你生命的意義……是什麼？」

　余熙輕笑：「祖輩們不都是這麼過的麼？所有下山的錦鯉也許都曾經像你這樣想過，但它們時間一到還是選擇了回去。這也是一種歷練，你想到過的，長老們年輕時應該也想過吧。怎麼？捨不得我？」

　黎白摸摸鼻子尷尬地笑了：「被你識破了，我是不希望你走。你一走，我們算是永別了，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余熙沒說話，他只是轉過頭看著黎白。

　的確，若他回去，他就再也沒有機會再下山了，估計他們在有生之年也許都無法再見面了。

　他們不同品種，在湖裡的時候黑錦鯉極少和其它種類的錦鯉呆在一起，更別說跟擁有古老血統的尊貴紅白錦鯉了。可很奇怪，余熙和黎白一照面，就對對方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這也是為什麼冷酷的余熙會主動跟黎白打招呼，而表面小白其實精明謹慎的黎白會笑嘻嘻地跟著陌生的余熙一起喝酒了。

　下山來到人類世界就一直一個人生活的余熙，認識了活潑的黎白後，他平靜枯燥的生活簡直就是翻天覆地地變化。

　黎白沒有接受過長老的授業，他的修行都是來自於傳承和自己摸索，幾乎每天都出狀況，但每一次都給余熙一個全新的視角，以及新的思考方向。打破了一向循規蹈矩的余熙的修行方式，也給他帶來更多的感悟和新鮮感。

　而在生活中，黎白不按牌理出牌的個性，以及那頭令人無法辯別性別的長髮，讓余熙頻頻見報。這段日子他的爆光率比他以前十來年還要多！但也別說，爆光率大增，他公司的知名度也跟著大增，生意額也大大地增長，這是一向低調行事的余熙始料不到的。

　黎白做一切事情其目的都是為了黎謹倫，因為有愛，有追求，他的生活充實而精彩。

　余熙表面嗤之以鼻，其實內心很羨慕。他願意盡自己的能力來給黎白和黎謹倫他們護航。

　「我也捨不得你們。」余熙垂下眼簾，遮住了湧上情緒的兩眼。回去後大概他會很寂寞吧。

　「好了，我們別說這個了，你跟我來。」余熙嘴角浮現出譏諷的笑紋：「離我回去還有好幾年時間，而且山裡估計也不希望我太早回去。你是不清楚，現在掌權的錦鯉長老們跟人類一樣重權愛財。以前下山是歷練，現在下山是斂財。我每年上繳這麼多財寶，你覺得，他們會願意我回去？」

　黎白笑嘻嘻地伸手搭在余熙的肩膀上：「你不回去更好，我們一起在人間吃香的喝辣的，多棒！」

　余熙嘴角輕翹，肩一抖就把黎白的手給卸下來了：「吃香喝辣之前你得先保住你的小命。」

　「我真的沒事。」黎白無奈攤手，「你也看得出來我只是消耗大了一些而已，沒有傷到根本。」

　「你就不擔心在黎謹倫面前變成一條魚啊？」余熙搖頭，拉著黎白往裡間走。

　「你覺得我會嗎？」黎白哈哈大笑，思想詭異地飄到了黎謹倫躺在床上變成一條魚，他左翻右翻，前煎後炒的爆烈場面去了。

　「難說，謹慎一點為好。」自從遇見黎白，余熙覺得自己變嘮叨了，總有操不完的心。其實黎白比他想像中更強大許多，為什麼他會這麼想呢？可能是因為他那張臉吧。

　「是，長官！」黎白收起嬉皮笑臉，和余熙一起進了裡間。

　為了黎謹倫，為了未來的幸福，他必須強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