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陰差陽錯
江家和狄家的人要在清河縣逗留幾日,狄君端平時就很喜歡江希瑞,因此稟了老夫人說是要帶他出去玩一天,順便給他壓壓驚。江老夫人的心思都在長孫江希琰身上,也就隨他們去了。順便還讓下人準備了一些禮品賞給救江希瑞的恩人。
江希瑞得了祖母的首肯,當晚興奮得幾乎睡不著覺,他背著奶娘翻出自己的心愛之物準備送給他心心念念的仙女姐姐。
……
夜晚來臨,白日裡十分喧嚷的興隆客棧此時已岑寂下來。江老夫人此時正半閉著眼睛倚靠在椅子上,一副十分疲倦的樣子。一個身著青裙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立在她身後正揮著扇子輕柔的扇著風。
這時,她身邊最得力的嬤嬤於媽媽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她悄悄打量一眼江老夫人,正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江老夫人突然睜開眼,看著她,說道:“說吧,我讓你的事如何了?”
於媽媽斟酌著回答:“回老夫人,興寶昨天夜裡就回來了,只是他是從疫區回來,老奴怕他沾了疫病,就讓他在旁邊的小客棧裡歇息。”
江老夫人讚許地頷首:“你做得很好。”
於媽媽謙遜地笑了笑,說道:“這是老奴的本分。老奴接著說興寶打聽的事情,他說白氏的老家正是水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那莊子裡的人大多都去外地逃難了,他尋了兩天只找到白氏當年的一個好姐妹。那個婦人說,白氏的老父在女兒女婿進京後就日日盼望他們派人來接自己。結果整整盼了四五年也不見女兒消息,白父眼睛不好,又只白氏一個女兒,家中沒甚依靠,家道日漸貧困,最後實在無法,只好變賣了一點家產以京城尋親去了。後來的事她就不知道了。”
江老夫人跟著唏噓一陣,一邊用拳頭輕捶著腿一邊說道:“這白氏也真夠命苦的,女兒掉落江中生死不明,如今老父也是不知所終。也罷,此事咱們也盡了力,至於能不能找到人,那要看天意。”
於媽媽笑道:“虧她托了老夫人這等宅心仁厚的人,要是別人,非親非故的,誰耐煩管這些個閒事。”
江老人輕嘆一聲道:“我與她也算有舊,我不看活著的人面上,也得看我那死去的老姐妹的面子上幫她一幫,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這個白氏也是個可憐人。她性子單純,娘家無人,先前,她乾娘在世時還好些,如今,唉……她在林府的日子能好到哪兒去。”
於媽媽半彎著腰靜靜聽著,末了問道:“老夫人,咱們這一路也沒少打聽白氏女兒的下落,至今仍無消息,這以後還要打聽嗎?”
江老夫人聽到這事,不由得蹙了蹙眉頭道,擺擺手道:“我看還是算了,就是因為要打聽她女兒的事,我抽調了幾個小廝出去,少了人手,才讓那些綁匪鑽了空子。幸虧君端的人及時幫忙,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於媽媽趕緊附和道:“老夫人說得是,老奴也是這個意思。咱們江家對白氏是仁至義盡了。”
老夫人嗯了一聲。於媽媽知道她是困了,示意小丫頭伺候她梳洗歇息。
於媽媽待江老夫歇下後,才輕手輕腳地返回自己的房間。她臨睡前又舉燈巡視了一番。
因為是在外面,比不得府裡寬敞。所以下人大多是幾個人擠一個房間。俗話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麼多女人聚在一起,戲自然更熱鬧。那些丫頭們憋了一整天,此時正是談興正濃之時。
有的在說江希琰的事,有的議論狄君端的事。不知是誰提起白氏的事,眾人無所顧忌,一個個都打開了話匣子,說得唾沫橫飛。
有的說白氏真可憐,女兒落入江中,也不知是死是活,打聽了這麼久都沒消息,八成是淹死了。
有人冷笑道:“嗤,落入江中?說得好聽。你們都不知道吧,那孩子是被人推入江中的。”
有人驚訝道:“不會吧?誰這麼狠心啊。”
那人道:“還能有誰,她親爹唄。不,也有可能是誤推的,人家真正想推的是他的糟糠老婆。”
“快說快說,究竟怎麼回事?”
那人得意了好一會子,最後在眾人的再三催促下,終於說了出來:“先說好,這事我也是聽來的,不知道準不準。——我聽人說,那白氏的出身很不堪,她爹是個叫花頭兒,好像叫什麼團頭兒。要了半輩子飯,多少積攢些家私。老團頭只生得白氏一個女兒,就想招個女婿。後來還真招了一個才貌雙全的女婿。把那父女倆給高興的,自以為終身有靠。那女婿果然爭氣,先是考中秀才,接著中了舉人。然後還準備上京應試。那團頭怕女婿變心,就硬叫女兒帶著幾個月大的外孫女跟著一起上京,說是安頓好再回來接他,若是考不上就回家。結果呢——”
說到這裡,那丫環故意停頓了一下才道:“結果那舉人女婿在路上越想越憋屈,覺得自己就算中了狀元,一輩子都擺脫不了要飯花子女婿的名頭。在船行至桃花江時,他就一咬牙一狠心,把自個兒媳婦給推到江裡去了。”
眾女一起聲討:“天哪,真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
這時,忽有人質疑道:“不對吧,上次老夫人過壽時,我曾看見過林老爺,覺得他待人極和氣,人也長得斯文俊秀,怎麼看也不像是那種人哪。”
“哼,這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反正我是不太信。”
“哎對了,那後來白氏怎麼又回到林府了?是別人救的?還是林老爺良心發現把她拉了回來?”
“這些嘛,說來話長……”那最先爆料的人正欲再好好賣弄一番。忽然聽得門外傳來於媽媽的一聲叱責:“都什麼時候還不去睡覺?小心吵醒了老夫人,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丫環們互相對視一眼,嘩啦一下全散開了。屋內頓時鴉雀無聲。
於媽媽很滿意自己的威嚴,在門外故意停了一會兒才離開。但丫頭們再不敢像方才那樣肆無忌憚了。她們白天忙了一天,不一會兒便進入了黑甜的夢鄉。
次日清晨。江老夫人正在用早膳。店小二彎著腰在門外傳話說,有一個自稱是林白氏閨中姐妹的婦人要求見江老夫人。江老夫人眉頭微蹙,不置可否,既不說見,也不說
不見。於媽媽忖度著她的意思,虎著臉對小二說道:“你當我們老夫人什麼人見啊,那林白氏的好姐妹那是從疫區來的,誰知道身上有病沒病,你就敢放她進來?你就不怕掌櫃的知道了讓你卷鋪蓋走人?”
小二一想也是這個理兒,當下就有些不知所措,只一個勁地打躬作揖:“請老夫人原諒,小的實在是抵不住那婦人再四懇求,才來稟報的。倒忘了盤問她的來歷了。”
江老夫人揮手制止他:“罷了,不知者不為罪。你下去吧。”小二喏喏告退。江老夫人接著吩咐丫環給那婦人拿五兩銀過去。
……
李家村正沐浴在輝煌燦爛的朝陽中。清晨的空氣清甜而新鮮。李青桐迎著紅彤彤的日光,繞著村莊快跑。她一圈接一圈的跑著,汗水混著露水浸濕了她那黑亮柔順的頭髮,她的臉頰因為劇烈運動而變得血氣充盈,小臉白皙中透著粉紅,仿佛五月的鮮桃一般可愛。那雙明澈的眸中閃爍著一股堅毅的光芒。
李青桐經過前日那一次追殺,再加上馬仙姑的事,讓她對身邊這個世界有了別樣的認識:這是一個對女性,不,應該說是對一般人都充滿著惡意的世界。以前她以為只自己奉公守法,就不會有事。現在她知道自己錯了。她不惹事不代表沒事。這個認知讓她很沒有安全感。因此,她決定加大運動量,好好鍛煉身體。在不太講理的地方,拳頭還是最管用的。
李青桐跑了八圈以後,逐漸放慢腳步走回家。院子裡,李二成已經套好驢車,正往上搬東西呢。李青桐這才記起,今日就是外婆的生辰。他們說好要一起去給她祝壽的。
王氏說道:“他爹,我要不要去跟花大嬸說一聲,若是咱們回不來,就讓她幫咱看下門?”
李二成道:“我看不用了吧,咱們今晚還回來呢。”
王氏還是有些擔憂,不過,丈夫既然說不用,她也不好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