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9

　陸珉擔憂地看了一眼趴在桌上背對他的宋玉澤。

　他認識宋玉澤一年多了，無論什麼時候看他，都是坐的筆直的模樣，哪怕是下課一起閒聊的時候，都無法讓他放鬆下來，就像是有種無形的東西一直支撐著他。

　然而今天那一直支撐他的東西卻彷彿一下子被抽走了。

　「阿澤。」陸珉輕輕叫他，連一向同他開玩笑的小宋玉也不叫了。

　宋玉澤依舊趴著，絲毫沒有反應。

　陸珉皺起眉頭，使了點力將他整個人扳過來，然後眉頭皺的更深了：「生病了嗎？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對方整張臉都透著一股無力的蒼白，漂亮的五官都顯得暗淡了。

　宋玉澤這才有了點反應，他搖了搖頭，重新趴回桌上，只是這次，是面朝陸珉的。

　陸珉伸手摸了摸宋玉澤的額頭，發現溫度正常，卻沒有鬆一口氣，因為對方的氣色實在是太差了。

　「早飯吃了嗎？到底哪裡不舒服？」

　宋玉澤一點說話的慾望都沒有，他沖陸珉低低說了別管我三個字，就把頭埋進了臂彎，不讓人看到他的臉。

　陸珉見他不像是身體上不舒服，倒像是精神上受了打擊，又見他不想理人，也只好作罷。

　宋玉澤靠著手臂，閉著眼睛，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累。

　腦子裡混沌一片，想什麼都是一團迷霧，讓他腦漲頭疼的不得了。

　唯有一點他清楚的知道，那就是，他要離開宋鎮。

　宋玉澤走到辦公室，敲了敲門。

　孟軻抬頭看見他，露出一個笑容，說：「進來。」

　他搬了張凳子給宋玉澤叫他坐，又倒了杯水給他，才笑瞇瞇地說：「有事嗎？」

　宋玉澤說：「我想住校。」

　孟軻一愣，拿出一個本子翻了一會，才抬頭說：「怎麼突然想住校，我記得你填的家庭住址就在學校對面。」

　宋玉澤沒說話，微微垂著眼，摩挲著手裡的水杯。

　孟軻看他表情，就明白對方是不想說，他瞭然地不再追問，轉而道：「你現在來找我，我也沒什麼辦法。宿舍在開學就定好了，軍訓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入住，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到空的宿舍安排你進去。」

　宋玉澤點了點頭，把水杯放在桌上，淡淡道：「那算了。」說完就要起身。

　孟軻見他臉白的像一張紙，不知怎麼的就有點心疼。雖然他才見過宋玉澤幾面，但是對他確是非常喜歡的。他是年紀第一名，長的也很出色，也很安靜。這種學生哪個老師不喜歡？

　「等一下。」孟軻拉住他，躊躇了一會開口道：「這樣吧，我之前申請了教師宿舍，才剛拿到鑰匙，還沒搬進去。給你住吧。」

　宋玉澤抬頭看他，孟軻一笑，說：「正好我一個朋友在學校附近也有個房子，我搬去和他一起住好了。」

　宋玉澤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字：「謝謝。」

　孟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客氣什麼，雖然教師宿舍是免費給你住的。但是你啊，以後給我多參加一些什麼學校安排的比賽，多拿點獎項，我的獎金就有了嘛。」

　宋玉澤也看出，孟軻是故意這樣說的，卻點了點頭，說：「我會的。」

　孟軻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心瞬間就柔軟了，覺得宋玉澤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不怎麼說話，但是人很不錯。他溫柔道：「嗯，去上課吧，中午吃好飯我帶你去教師宿舍看一下，認認路。」

　送走宋玉澤後，孟軻撥通了周延的號碼。

　「把你房子收拾乾淨，我晚上來住……嗯，給別人住了，我學生……你認識的，宋玉澤，你不是還誇過他嗎?說什麼美少年三個字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吃醋?哈，瘋了吧你……」

　中午的時候，孟軻帶宋玉澤去看宿舍。見他臉色蒼白，就問他：「吃午飯了嗎？」宋玉澤搖搖頭，說：「沒胃口。」

　孟軻皺眉：「天大的事，也不能不吃飯，一會看完宿舍就去吃飯知道嗎？」然後他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你住這裡的事，我跟校長打過招呼了，他沒什麼意見。你也知道的，優等生總是有點特權的嘛。住學校的老師不多，所以很多房間都空著，你要是喜歡安靜，這裡應該你會滿意的。」

　跟學生宿舍6層大樓不同，教師宿舍在學生宿舍的後面一排，只有三層樓。每層樓有5個房間，房間比學生宿舍大的多，還是單人宿舍。

　每個房間洗漱室，空調，飲水機一應俱全，裝修也很漂亮，贊新。可見學校對老師的待遇是非常好的。

　孟軻申請的宿舍在2樓，最左邊。

　他拿出鑰匙開門，說：「你隔壁房間是空的，再過去，就是高三組的數學老師，還有一個物理老師。要是見到，你隨便打個招呼就行，不過你們時間點不同，見面的幾率太小了。」

　房間雖然沒人住，但是卻擦的很乾淨。

　孟軻笑笑，說：「我怕你今天就要住，又要上課，我上午空著，就幫你把房間擦了一遍。」

　宋玉澤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好再說了一聲：「謝謝。」

　孟軻拍了他一下：「又跟我客氣了，我是你班主任嘛，等於你半個家長了，其實我年齡也不大，你要願意，管我叫哥都成，我可特別想有你這樣一個弟弟。好了，房間看過了，還滿意嗎？」

　宋玉澤四處看了一圈，說：「很好。」

　「那是，學生宿舍跟這可不能比，這空調你使勁開，電費水費都不收錢的，學校負責。」孟軻搞笑地衝他挑挑眉，一副佔便宜的表情。

　孟軻這個人長的白白瘦瘦的，看似很好相處，但是身上卻有一種氣質叫人不敢對他太放肆。就像他上課的時候，同學們是絕對不敢開玩笑的。

　所以宋玉澤對於私下裡孟軻這些表情，小動作，有些無語。但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孟軻對他的關心和照顧。

　「謝謝。」宋玉澤真心道。

　「哎呀，好啦好啦，你一天都在對我道謝了，我都煩你了。諾，拿著，鑰匙。以後這三年，這宿舍都歸你了。」孟軻將鑰匙塞到宋玉澤手裡。

　宋鎮回家的時候，宋玉澤正在收拾行李。

　桌上擺著已經做好的飯菜。

　宋玉澤見宋鎮回來，手上收衣服的動作不停，看也沒看對方一眼。

　宋鎮眉頭一皺，問：「怎麼收拾行李？」

　宋玉澤低著頭，將行李箱拉鏈拉好，抬頭，淡淡道：「我準備住校。」

　「住校？」宋鎮走進去，坐在床上，眼睛盯著宋玉澤，問：「怎麼回事。」

　宋玉澤看著他深邃的眼睛，想到這人對自己做的事情，心裡瞬間湧上濃濃的厭惡感，他甚至不想和他再說一句話。

　「我想住在學校，有什麼問題？」他冷冰冰地反問道。

　宋鎮看著他冰冷的眸子，心咯登一下，這種冷漠的模樣他已經很久沒看到了。他心裡煩躁的厲害，忍不住大了聲音：「你說有什麼問題？我特意在這裡買了房子，就是方便你上學，結果你突然跟我說你要住校？」

　宋玉澤撇來臉，不再看他，拿著行李箱走到客廳。

　「操。」宋鎮火瞬間起來，衝過去一把拉住宋玉澤的手，吼道：「你他媽怎麼回事，突然發什麼神經，住校。你倒是說說為什麼要住校。」

　宋玉澤甩開他的手，被他這樣一吼，他憋了一整天的氣也猛然衝到頭頂，大聲道：「我要住校非要經過你的同意嗎？我想住校關你什麼事，你以為你誰啊。」

　宋鎮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他從來沒有聽過宋玉澤那麼大聲跟他說話，也沒見過他臉上有這種憤怒的表情。

　他緩了緩臉色，放低聲音，道：「你到底怎麼了，我哪裡惹你生氣了？別鬧了，突然說什麼住校。」

　宋玉澤見他求和的表情，冷笑一聲，強制壓下心中的怒氣，開口道：「我想住校，是因為老師說我性格冷淡，不容易交朋友，說我住校有利於交朋友，我覺得他說的很對，你不覺得嗎？」

　宋鎮一滯，宋玉澤說的沒錯，可是他不想他去住校，他沒想到宋玉澤今天那麼反常的原因，只是因為宋玉澤要搬到學校這個事情讓他不爽。他無法容忍宋玉澤搬離這個家，他想到晚上回來看不見他就心裡煩的要命。

　他不耐煩地點燃了香煙，吸了兩口，說：「就算沒有朋友也沒什麼，反正我不允許你住校。」

　宋玉澤聽到他可笑的理由，心裡一陣反感，如果之前他還在為宋鎮找借口，那麼現在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宋鎮對他的霸道，和異樣的心思。

　他看著宋鎮，冷冷開口：「不管你允不允許，我都要住校。」說完，拿起行李就要走。

　宋鎮眉頭一皺，緊緊抓著宋玉澤的手臂，那力道十分霸道，竟要把他的手臂捏斷一般，他強硬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宋玉澤被他抓的手臂紅了一大片，疼痛感和噁心的感覺讓他失聲大喊：「放開我，你憑什麼管我，我不要你管我。」

　宋鎮怒吼道：「憑什麼，就憑我是你老子！」

　宋玉澤被他吼的也失去了理智，大聲叫道：「你有什麼資格做我爸，你算什麼爸爸，你敢說你把我當兒子了？你那些齷齪的思想真的當我一點都不知道嗎？」

　他喊完之後，整個房間都突然陷入了一種沉重的氣氛中，四周安靜的可怕。

　宋鎮聽懂他話裡的意思後，簡直如遭重擊，抓著他手臂的手也不自覺地鬆開了，神情複雜地看著宋玉澤。

　宋玉澤強忍著淚水，一把拎起倒在地上的行李箱，轉身就開門離開。

　這次，宋鎮沒有去阻攔。

　他走到桌邊，坐下，手上那只香煙已經燒的燙手了，他卻感覺不到。

　他的前面擺著宋玉澤做好的飯菜，已經冷了。

　他把手中的煙扔了，又摸出一根來，點了好幾次，都沒點著。

　突然，他猛地振臂一揮，將整桌的飯菜都掃到了地上。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一陣盤子碎裂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