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虞月卓將錦盒裡的小玉劍拿起,用指腹輕輕撫弄了一下玉劍上的小字,方將它產遞給羅弘昌。
羅弘昌稍稍平覆了下心中的激動,才將它小心地接過。
小玉劍只有女子的一指長,通體碧玉色,劍柄上繫著已經褪了顏色的流蘇,可見這柄小玉柄時常被主人帶在身邊把看。羅弘昌端詳片刻,目光移到劍身上的那一行小字:雙棲雙飛誓不移。而另一把小玉劍上,便是另一句:願在雲間長比翼。
這是當年兩家家長給兩個小兒女的未來定下盟約時,羅夫人從嫁妝中取出來的一對小玉劍,這柄刻有「雙棲雙飛誓不移」詩句的由男方配帶,另一柄刻有「願在雲間長比翼」的詩句的小玉劍由女方配帶。
「伯父,這是當年伯母交給小侄的信物,小侄這些年一直配帶在身邊。」虞月卓奇特的聲線說著,言語感性,表情誠懇而悵然。
對這信物的珍視,是他對這樁婚事的鄭重。悵然則是對已逝的羅夫人的一種惋惜,那樣聰明賢惠的一個女子,卻英年早逝。
羅弘昌自然又是一陣激動欣喜,心道虞月卓果然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平步青雲後,並未因此而淡忘幼時困盹時的盟約,且聽他的話,他對自家女兒也是存有感情的。一個男人能做到這一步,已經教人欣喜不已了。
他也是聽說過皇帝本欲打算將長公主賜婚予靖遠大將軍,也算是對立了軍功的大將軍的一種拉攏的手段,成為皇帝的女婿,可是天大的榮耀。先前心裡還有些擔心,很快地,又聽說他拒絕了皇上的賜婚,並且言明幼時已定下一門親事。如此磊落又有情有義的男人,若是將女兒許給他,他絕對放心。試問這世間多少男人,在從一無所有到平步青雲、身居高位後,還會想到曾經那則強迫性的親事?羅弘昌原本也擔憂他會因幼時父母雙方沒有經過他的意願定下的親事憤怒反抗,卻不料他不只沒有反對,還為此拒絕皇帝的賜婚。
不過,羅弘昌還是有些擔心虞月卓如此拒絕皇帝的賜婚,會駁了皇上的面子,讓皇帝惱怒生氣。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若是皇帝心中氣怒他的不識好歹而欲對付他……羅弘昌暗暗歎了口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奈何靖遠大將軍手握軍權,也敵不過君王的一句話。特別是當今的皇帝是個能隱忍有雄才大略之人,虞月卓縷建奇功,風頭太盛,遲早會被質疑功高震主……
虞月卓仿似知道他心裡的擔憂似的,依然含笑道:「伯父不用擔心,皇上乃仁德之君,自是知道小侄心有所屬,有成人之美,不會由此而為難小侄的。」
羅弘昌勉強笑了笑,想到這麼好的女婿,本來就是他的夫人為女兒定下的,他又何必因怕這怕那而有所顧忌?當下心一橫,也不再糾結皇上的態度,笑道:「賢侄啊,辛苦你了,難為你為了我家女兒拒絕了皇上的賜婚,實在是……」
「伯父言重了。倒是阿萌為了小侄蹉跎年歲至今未出閣而讓人輕視於她,倒是教小侄心中愧疚不已,臣定然會舉辦一場盛世婚禮將阿萌迎娶過門……」
兩個男人,本應該是一文一武的官員,卻在此文縐縐地你來我往,實在是教人好不自在。羅弘昌又忍不住暗暗打量當朝的大英雄將軍,卻見他眉目俊雅,一派高門子弟的風光霽月之姿,微微一笑,端的是風翩翩、俊雅端方,實在不像是個沙場上馳騁的武將,怨不得有「儒將」之美譽,聽聞他帶一千精騎兵臨北越王庭時,曾教北越王庭裡的公主對他一見傾心,甚至不怨他是敵國將軍帶兵攻打自己的國家,甚至願意隨他回大楚伺候他左右……
「伯父,三天後,小侄便會讓人上門來提親。」虞月卓鄭重許諾。
羅弘昌聞言更是大喜,連連應了聲好,等發覺自己給人的感覺似乎好像急不可耐地將女兒強塞給人家一樣,不由咳了聲,心裡讓自己淡定一些,免得嚇跑了這麼好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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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萌好不容易在姚青青的癡纏下發了個詛咒,又與她約好十日後去西苑看桃花,才將姚青青送出府。心裡頗有些無奈,她的烏鴉嘴素來靈驗,只要出了口的話,無不惡夢成真,只希望那兩個被她詛咒的女子屆時沒有那般倒霉才好。
羅玉紗一見姚青青走了,臉色又恢復成以往對阿萌的那種不鹹不淡的模樣,也不再留下,帶著她的丫環往自己的院子行去。
阿萌坐了會兒,看看天空,吹吹微涼的春風,心中一片愜意。
果然無事一身輕。
「小姐,好像要下雨了……」知春盡職地提醒道。現在還是多雨的春季,時不時地下些小雨,天氣也時冷時熱的,她擔心自家小姐淋到了雨,又該生病了。
阿萌抬頭望向天空,剛才還明媚著的天空,不知何時飄來了一朵烏雲,確實是要下小雨了。
「嗯,回去吧。」阿萌拂拂衣袖,慢吞吞地起身。
阿萌漫不經心地四處看著,快要離開院子時,突然瞄到了不遠處一個高大的身影徐徐走來,阿萌以為自己眼花了,並沒有多在意。等她意識到不對時,那個人已經離她不到十步的距離。
「阿萌。」奇異的聲線帶著笑意仿若是在她耳邊響起。
可是這聲音聽到她耳裡,無異於惡魔的聲音,阿萌一臉見鬼的表情看著出現在自家院子裡的男人,懷疑自己走錯地方了……不不不,這裡分明是羅府,是這個男人走錯地方才對。
他怎麼會在這裡?!!!!
虞月卓微皺眉,阿萌這副「見鬼了」的表情,實在是太傷人心了。特別是,某人轉身就想跑的行為,更是讓人火大。而虞月卓這種人,即便面上表現得再風光霽月、再斯文有禮,骨子裡都是個霸道強勢又任性自我的男人,哪裡容得獵物總是見他就跑?
特別是這個女人可是他放在心上十幾年的女人,更是不允許她這般做派了。
阿萌只覺得寒毛直豎,那一瞬間的恐怖驚慌,讓她在理智反應之前,身體早已經快一步做出了反應。於是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到處亂躥,已經荒不擇路了。只是還沒有跑幾步,一條有力的手臂便纏上她的腰肢,整個人都被攬進一具堅硬的胸膛。
「啊……」
尖叫聲再一次被一隻大手摀住。
這下子,連尖叫求救也沒法子了。阿萌心裡焦急,就算此時是在羅府,算是自己的家,但她卻沒有絲毫的安全感——甚至可以說,這男人給她的感覺從來不是安全的。
「這麼不想見著我麼?」虞月卓輕輕鬆鬆地將她攬到懷裡,將她轉了個身面對自己,低下頭與她四目相對,清楚地瞧見那雙杏眼裡的防備,這讓他忍不住笑起來,不是那種風光霽月的笑容,而是惡劣的、帶著惡意的調笑。
阿萌掙扎了一下,發現自己捍不動他的力道,索性便不再多無用之功,只是雙目防備地盯著他,心中千回百轉尋思脫身之計。
此時,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杏樹環繞的地方,週遭的花木隱去了他們的身影,若不親自過來,是沒有人發現他們。阿萌心裡有些絕望,早知道她先前就不應該為招待姚青青而將院子裡伺候的僕人都趕出去了,現在倒好,呼救不成,也沒有人來救了。
至於知春……阿萌覺得這男人敢這麼放肆,估計那丫環也被制住了。
突然,阿萌一震,怒紅著臉瞪他。他……竟然用捂著她唇的手慢慢地用一種曖昧的力道撫弄著她的嘴唇,這舉動太過於煽情而無理了。
虞月卓視而不見她的怒火,只是低首在她臉上蹭了蹭,將她嬌小香軟的身子整個抱在懷裡,輕笑道:「你不願見到我,我卻想死你了,這真是不公平呢。所以,我還是盡快上門提親將你娶回去,這樣便能天天欺負你了。多美好的事情,是不~」
說著,男人又朝她惡劣一笑,然後將唇印在她帶著淡青色的微艷的眼瞼上。
阿萌瞪大了眼睛,驚駭地看著她,彷彿聽到了什麼恐怖的事情。
不會吧,她才剛詛咒了以後要被他壓的女人,現在就遭報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