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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傘骨》第53章
  ☆、第七支傘骨·轉(上)

  北靖和大晁以祁鑭山脈為邊界,山下有川,貫通南北。

  深入淪陷腹地是軍隊出征後的一個月,在此之前,他們已經收復了一州二城,雖然崎嶇艱辛,各有傷亡,但是總算有些進展。軍旅淒苦,雖然早就已經開春,但是邊塞寒地,依然很冷,料峭春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一般。

  申屠衍騎馬站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大風獵獵地鼓動著衣袖,看著凍裂的土地。那些土地上的裂紋,那些裂紋上的屍骸,零零散散的分佈著。

  ——是人間的皺紋,也是膿瘡。

  一場戰役塵埃落定。

  「安營紮寨!」沉重的號角響徹著這空落落的天地間,申屠衍抬頭,一隻巨大的黑鷹盤旋而過,飛往遙不可見的天際。

  申屠衍低下頭來,想著,今年的春天,大概又與他無緣了吧。

  接下來,是盤點,清理,療傷,商討行軍路線……天氣實在太過於惡劣,一會兒是暴風狂沙,一會兒又是突如其來的冰渣子,幾位副將表示,縱然是久經沙場的老兵都有些頂不住,可是軍中保暖的棉衣物資卻是非常的短缺,甚至連糧草,也有些緊缺。

  「各位,有什麼良策?」申屠衍問。

  幾位副將不約而同的搖頭,這朝廷派不下糧草,國庫裡撥不出銀子來,還有什麼招?他們打了一輩子的帳,舞刀弄槍還可以,弄銀子的事情,又不是財神,倒是真是難為他們了。

  「哎……」申屠衍長歎一口氣,可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他在軍中多年,自然知道這種難處。很多時候,朝廷不是說沒有銀子,只是銀子到不了對的地方……而這樣的局面,不是一個帝王,幾個官員所能夠左右的。

  等到所有人都散盡,申屠衍獨自一個人坐在大帳中,白日裡的大事已經處理完畢,即使犯愁也沒有什麼用,他慢慢從胸口掏出幾張紙兒,慢慢展開,細細研讀,然後嘴角微微上揚。

  那是他離開那天寫下來的故事,與其說是「寫」,不如說是「畫」,他認識的字實在是有限,所以只能用這樣一種蹩腳的方式記錄。

  這個東西他一共留了兩份,一份留給了鍾簷,放在了他暫時還看不到的地方,另一份他妥帖的藏在胸口。

  他不相信自己的記憶,記下了總是會牢靠一些。

  他有將紙上的話細細的讀了一遍,彷彿這件事成了他活下來的唯一的興趣愛好了,雖然那的確是一個非常古怪的興趣愛好。

  然後安心睡去。

  半夜忽然起了狂風,冰渣子打在大帳上,辟里啪啦,竟然生生砸出了大窟窿。

  申屠衍醒來,被這突如其來的寒流給駭住了,看著胡亂搶奪帳篷的混亂場面,恐怕沒有死在北靖人的鐵蹄下,反而要被這寒災凍死了。

  申屠衍站在帳外一刻的功夫,眉毛嘴唇已經結了一層白色的霜,他縱身一掠,站到最大營帳的頂棚,搖動旗幟,呼喊,「將士們!我知道你們冷,可是,我們出行的目的是什麼?是收復淪陷山河!我們這樣自亂陣腳,只能讓胡狄人恥笑!只能讓他們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是你們願意看到的嗎?」

  帳篷間的騷動漸漸平息,士兵們不約而同的抬起頭,望著同一個方向。

  那裡,站著他們的將軍,是帶領他們走向勝利抑或死亡的人

  申屠衍舉起虎符,聲嘶力竭,道,「眾將士聽令!速將隊伍編排成三列,一等傷殘為一列,二等傷殘為一列,無傷殘為一列,一等傷殘入大帳修養,二等傷殘入小帳,無傷殘的,帳外站崗!」

  申屠衍說完這樣一句,見有仍舊沒有行動的,忽的解開了腰帶,將上衣一拋,□上身,「本將身上無傷,與眾將士一起守崗!」

  寒風烈烈,將帳篷的頂棚吹得呼呼作響,幾番整頓後,大軍終於安靜下來,申屠衍站在寒風之中,儘管身體已經凍結,但是習武之人,還不至於撐不住。

  那蒼蒼渺茫的荒原盡頭,他忽然發現了一個極其小的存在,雖然離著還很遠。雖然不甚分明,可分明是他曾經做夢都想過要打到的地方。

  那裡,會是玉門關嗎?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的玉門關嗎?

  申屠衍忽然覺得心中的雀躍一點一點的積累,慢慢匯聚成一份巨大的幸福,他瞇起眼,看著山仞與城門,他知道,他終於要到達大晁的西北了。

  而此時,雲宣的庭院中,長春籐已經慢慢攀爬上了屋簷,婷婷裊裊,倒是將春光盡數纏繞在枝蔓上了,鍾簷在庭中給菜苗施肥。

  幾番春雨下,菜苗已經長得葉肥枝粗了,其實春天的菜,去最中心的芯最嫩,即使白水烹煮,也是原汁原味很鮮的,可是,鍾簷種的這些菜,菜梗菜筋已經十分明顯,顯然已經錯過了最好的食用時期。

  他拔下了一顆白菜,正巧了朱寡婦來串門,「呀,鐘師傅,你家的菜這麼水靈,怎麼種的?」

  鍾簷繼續除草,眼皮子也沒抬,「豬尿灌溉,豬糞填土,怎麼能不水靈?」

  朱寡婦咦了一聲,嫌棄道,「鐘師傅,就是是事實,你也不用說出來吧,真不好聽!」

  「好聽能開出花來啊?鮮花還要牛糞的滋潤呢。」鍾簷終於抬頭,嘴上依舊不好聽,「還是說,朱嫂子家的菜,是珍珠白銀供奉?」

  朱寡婦知道他這張嘴,知道說不過他,繼續說,「對了,你那兩件大紅嫁衣還得再改改,我就納了悶了,你說你把嫁衣改那麼大做什麼?你那新媳婦那體型……嘖嘖嘖,我記得你還嫌棄我表妹把床板壓塌了呢,怎麼,這下不嫌棄了?」

  鍾簷想起那人哪是壓彎床板呀,簡直想時時刻刻壓彎他,這樣想著,腮上忽然湧現一絲紅來,很快不見。他又很快想到他的媳婦只能他自己嫌棄,哪裡輪的到別人嫌棄了?抬眸,蹦出三個字,「我、樂、意。」

  朱寡婦自覺沒趣,看著鍾簷手裡的白菜,「要不鐘師傅,送我幾棵菜吧,真好晚上包餃子。」

  鍾簷望著手上的菜,遲疑了一陣,終於伸出手去,把菜遞給了她。

  朱寡婦得了便宜,又磨了一會兒嘴皮子,興高采烈的走了。

  鍾簷低著頭,又除了一陣子草,忽然把工具,賭氣的扔到了土裡,再過幾天,菜老得都上了芯,他那麼用心的除草做什麼呢?

  他望著滿地綠油油的菜葉,忽然發了狠。他對自己說,申屠衍呀申屠衍,大木頭呀大木頭,你再不回來,我就把你種的菜統統都吃完,不吃完也統統送掉,送不掉就扔掉,一點都不留給你。

  那時大軍被困北地,雲宣已經五天沒有關於大軍的最新消息了。

  就在大軍被困第三天,這股子寒流漸漸退去,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就能好過些,朝廷撥不下來款來,即使撥下款來,也到不了將士們的手裡,餓得狠了,就開始掘樹根扒樹皮。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無論在哪裡同樣適用。

  申屠衍看著眼前的場景,忽然想起金渡川一戰,彷彿所有的歷史都要重新上演。

  他已經三天沒有展眉笑過了,即使睡著的時候,想的也是這樣一件事。說來又是一件蹊蹺的事情,自從他離開雲宣的那個雨夜,他的大腦彷彿被抽空一般,就再也沒有做過一個夢,無論是好夢,還是壞夢。

  不夢閒人不夢君,真是一件令人惆悵的事。

  可是現實再怎麼殘酷的事情,總是要睡覺的,就在他強迫自己睡去的第三個晚上,事情還是有了轉機。

  他在朦朧之間,忽然聽到鐵馬冰河入夢來的聲音,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越來越近,漸漸包圍他的一切。那咯登咯登的聲音,與其說是想是敵軍的鐵蹄,倒不如說像是木頭車的兩個輪子。

  他不會做夢的,他是知道的。

  他意識到這一點,從床上跳起來,撩開營帳,外面早已點起了火把,時刻警惕著準備迎敵。

  只見四面八方湧過來的是大大小小的馬駒,馬駒後面拉著一個木頭車,木頭車上鼓鼓囊囊的,不知陳列了什麼貨物。而統統這一切,只有在中間車上的一人驅趕。

  申屠衍被眼前的場景驚呆了,那坐在木頭車上的人吹了一個口哨,所有的馬匹都停了下來,那人笑嘻嘻的跳下車來,走到申屠衍的跟前。

  那人很醜,在慘淡的月關下簡直醜得鬼哭狼嚎,可是申屠衍卻對著他笑了。

  ——應是故人來。

  申屠衍拍拍穆大有的肩膀,笑道,「你怎麼會來?」

  穆大有也笑,「將軍,我怎麼來不要緊,關鍵是我來幹什麼,」他轉頭望了望身後的馬車,「我是來給你送錢來的。」

  馬車上蓋著的布被緩緩揭開了,滿滿當當都是棉衣和物資,申屠衍吃驚,敢想問,只聽見穆大有說,「經過當年的事情,我已經是一個廢人,跟隨將軍怕是再也不能了,可是我總是想做些什麼。」

  見申屠衍仍然蹙眉,他笑著說,「反正也不是我的錢,是趙世桓那老兒的錢,那老兒這麼多年不知道貪了多少錢,簡直富得流油,他逃走的時候沒辦法帶走,猜藏在哪裡了?嘿,全在古井底下。」

  申屠衍楞了半刻,撫掌大笑,「拿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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