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們被騙了
海軍基地內靜悄悄的,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站崗放哨的士兵靠在門口打著瞌睡,腳邊的狗也在睡覺。
雖然巡邏照常進行,不過負責巡邏的士兵也只是應付差事,只在駐地四周閒晃,絕對不到遠處,甚至還沒到夜晚,很多士兵卻已經進了營房,甚至連燈都熄了,軍官們則躲進那幾幢大樓內,那些空出來的辦公室成了臨時的軍官宿舍。
原本整座海軍原本都在魔法師的監視下,但是現在外圍只剩下一道最低級的警戒結界,所有的魔法師全都被拉去加強總部大樓的防禦。
說起來,這也和拉佩的那三炮有關。
此刻南方艦隊的軍官全都成了驚弓之鳥,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會把他們嚇得神經過敏,一艘船的桅桿突然折斷,他們不可能不派人過去查看,看到斷口,再抬頭看到旁邊帆布上的兩個窟窿,白痴都能猜到這是怎麼回事。
當天巡邏的士兵中恰好有人聽到那三聲像敲鼓一樣的聲音,從他們口中得知聲音傳來的方向,大致可以確定開炮的位置在西城區,到港灣出口的距離在六公里以上。
得到這個結論後,負責詢問的軍官差一點被嚇尿,米爾納中將更是一晚上沒睡好,只要一閉眼,就會看到替他而死的大騎士倒在血泊中的慘狀。
當一個人害怕到極點的時候,往往有兩種反應,一種是被嚇得發瘋,看到誰砍誰,另一種是變成鴕鳥,加斯帕爾侯爵和他的手下顯然是後者。
此時拉佩和瑟琳娜直接從那道警報結界穿過去,暢通無阻地走到主樓門口。
主樓的大門敞開著,那些軍官雖然心虛,但是並不認為有人敢直接殺進來,再加上總有人需要進出,大門開開關關太麻煩,乾脆一直敞開著。不過門口有一隊人馬守衛在那裡,這群人同樣不認為有人會亂闖,他們守在這裡只不過是擺個樣子,讓上面的人看。
當拉佩和瑟琳娜站在門口的時候,這群守衛全都大感意外。
「站住!」一個看上去像隊長的人沖著拉佩喝道,突然他想起自己離門口太近,連忙朝著外面看了一眼,立刻發現自己站的位置好像有點危險,連忙往裡面退了幾步,然後朝著拉佩厲聲吼道:「不許再靠近一步!」
「我是來拜訪加斯帕爾侯爵的,你去通報一聲。」拉佩懶得搭理這樣的小嘍囉,直接說出此行的目地。
「憑你也配見司令官閣下?」隊長冷哼一聲。
隊長的話音剛落,拉佩的右側綠光一閃,緊接著一道火光,還夾帶著啵的一聲輕響。
隊長為他的口出不遜付出了代價,他的額頭正中多了一個洞眼,後腦勺噴湧出鮮血和腦漿。
「你敢殺人!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旁邊一個人大聲喝道,顯然也是一個軍官。
這個軍官雖然嘴很硬,不過他顯然被嚇到,一邊說話,一邊往後退縮。
「如果你們的司令知道有人來拜訪他,卻被一個白痴阻止了,我想他肯定會把這個白痴拉出去槍斃,反正都是死,死在我手裡,或許還更好一些。」拉佩微笑道,看他輕鬆的樣子,好像剛才不是殺了一個人,而是捻死一隻臭蟲。
對面那群守衛全都神色慌張、手足無措。
「去通報吧。」拉佩雙手環抱胸前。
那個軍官使了一個眼色,立刻有人飛也似的跑了。
「這樣才對嘛。」拉佩讚許道。
那個軍官鬆了一口氣,然後換上一副笑臉,朝著拉佩說道:「既然閣下是來談判的,那麼能不能請您的護衛取下身上的武器,省得大家誤會。」
「你自己和她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女人有武器收集癖,那些兵刃每一件都不一般,全都是她心愛的收藏品,你讓她放下這些東西,小心她要了你的命。」
拉佩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非常平和,就彷彿是在話家常。
「收藏品?」那個軍官這才注意到瑟琳娜身上攜帶著四把劍,果然每一件都不一般,全都或多或少帶著一些魔法波動。
軍官不敢再囉嗦了,因為他知道拉佩兩人真的敢殺人,更知道自己死了也是白死,沒人會替他報仇。
軍官只能閉口不言,和拉佩面對面站著。
門口在對峙,而那個報信的人直奔地下室,不過他沒資格進去,地下室門口戒備森嚴,一扇沉重的鐵門隔絕內外,他只能隔著門報告。
門內同樣戒備森嚴,為首的是一個副官,他得到報告,立刻跑去見加斯帕爾侯爵。
此刻加斯帕爾侯爵早已經睡下,聽到這個消息,立刻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問道:「來談判的是什麼人?」
「來了兩個人,為首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金色短髮,灰眼珠,個子不高,身材偏痩,腰上掛著一個黑色十字架,雙手戴著許多戒指,似乎都是魔法物品;另一個是女人,身材高大,身上掛著四把長劍,年紀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相貌普通,舉止粗俗。」報信的副官早已經問得一清二楚。
就在這時,米爾納中將和門德薩少將也走了進來。
米爾納中將穿著睡衣,得到消息後,他連衣服都來不及換,急匆匆地就跑過來,走到門口的時候恰好聽到副官的報告。
「是他……」米爾納中將臉色微變,脫口驚呼道。
十五、六歲,金髮、灰眼,能夠變成刺劍的黑色十字架,雙手戴著許多魔法戒指,這一連串特徵實在太明顯,眾人都知道有一個人就是這副模樣。
「會不會是其他人變成他的樣子?」門德薩少將還算冷靜,不像米爾納中將的腦子裡面除了慌亂,還是慌亂。
「有這個可能。」米爾納中將一下子跳起來,他曾被暗殺過,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
「他們已經贏了,徹底贏了,還需要玩這招嗎?」加斯帕爾侯爵滿臉落寞地問道。
米爾納中將和門德薩少將說不出話來了。
「他想得到什麼?居然冒如此大的風險跑來這裡。」加斯帕爾侯爵喃喃自語起來,因為如果只是謀求和解,顯然不需要這麼做,隨便派一個特使過來就行;想要談判的話,兩邊可以互派特使,既放心又安全。這樣直闖敵營,實在讓人莫名其妙。
「或許他是個瘋子。」門德薩少將聳了聳肩膀。
加斯帕爾侯爵和米爾納中將想笑,卻笑不出來。
對於這個評價,加斯帕爾侯爵和米爾納中將頗為認可,如果不是瘋子,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肆無忌憚的事。
可惜,此刻加斯帕爾侯爵等人得考慮如何面對這個瘋子。
對方親自前來,無疑將了加斯帕爾侯爵等人一軍,如果他們避而不見,先不說氣勢上弱了許多,更可慮的是士兵們一旦知道對方前來談判,他們卻因為害怕避而不見,肯定會對司令加斯帕爾大為失望,此刻卡利昂再一煽動,十之八九會倒到那邊去。
不只是加斯帕爾侯爵想到這一點,米爾納中將和門德薩少將也想到,他們都懷疑這或許就是對方的目的。
「要不然,我們也找三個人裝扮成我們的樣子?」米爾納中將提議道,他真的被嚇破膽,早已經沒了軍人的尊嚴。
「幻術很容易被破解。」加斯帕爾侯爵搖了搖頭。
「不用幻術也行,不會被人看破的變形魔法有很多種。」這段日子,米爾納中將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時間來不及。」加斯帕爾侯爵同樣想過,不過他一直有顧慮,怕弄假成真,最後被替身取代他,這可不是玩笑,各國王室都發生過類似的事。
「找個人安排那兩位去吃飯,讓他們等一、兩個小時總可以吧?。」米爾納中將急了,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冒險。
加斯帕爾侯爵和門德薩少將只能默然,他們對米爾納中將的膽小已經說不話來。
「用不著那麼麻煩,由我出面就可以,用不著三個人一起見他。」加斯帕爾侯爵不想再爭論下去,他總算還有幾分擔當。
「那就辛苦你了。」米爾納中將毫不猶豫地說道。
說著,米爾納中將站起身,朝著旁邊的一扇小門走去,那是一扇魔法門,通往另外一間地下室,只要把那邊的魔法門關閉,他就絕對安全。
門德薩少將卻沒有離開,他淡淡地說道:「我想見識一下這個傳說中的小郵差。」
「你其實用不著……」加斯帕爾侯爵想勸門德薩少將。
「您不必說了,我甚至有些羨慕鮑爾,身為一個軍人,原本就應該死在戰場上。」門德薩少將輕嘆一聲。
加斯帕爾侯爵看了門德薩少將一眼,腰板也多少挺直一些,剛才他是硬著頭皮做出這個決定,多少有些後悔,現在他不後悔了。
「去把拉佩勛爵請到這裡來。」加斯帕爾侯爵穿好制服,朝著副官下令道。
幾分鐘後,拉佩進入地下室,瑟琳娜也跟了進來,門口的守衛甚至沒有沒收她身上的四把長劍。
這間地下室原本就不大,被劃分成三間臥室和一間辦公室後愈發顯得狹小,此刻更給人擁擠的感覺,因為裡面不只加斯帕爾侯爵和門德薩少將,旁邊還站著一圈人,最顯眼的就是六位大師,不過他們全都靠邊站著,顯然沒有出手的意思;剩下的全是高階強者,差不多有一百來人,其中有十幾個人是魔法師,還有差不多數量的牧師,其餘全都是武者,以騎士和重裝戰士為主,小部分是劍客或者輕戰士,還有十幾個身材纖瘦、眼神遊移不定的人,不是刺客就是盜賊或者斥候。
拉佩看著那一百多人,雙眼放著亮光。
拉佩如此冒險,甚至不惜用掉一年一次的機會請瑟琳娜幫忙,為的就是這些人。這才是南方艦隊真正的財富。
看到拉佩進來,加斯帕爾侯爵仍大剌刺地坐著,表現得異常傲慢。
加斯帕爾侯爵掃了拉佩一眼,淡淡地問道:「我想知道閣下為何而來?是想談判?還是來下最後通牒?」
與加斯帕爾侯爵相反,拉佩卻顯得漫不經心,他甚至看都不看加斯帕爾侯爵一眼,目光始終在那些高階強者身上掃來掃去,目光中也沒有一絲警戒,相反像是在挑選貨物。
好半天拉佩才轉過頭,不屑一顧地沖著加斯帕爾侯爵說道:「我和你沒什麼可談的。」
拉佩信步走到加斯帕爾侯爵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加斯帕爾侯爵,這是用傲慢來對付傲慢。
「幾天前,我已經和你的副司令卡利昂談妥,甚至連訂金都收了,我會幹掉你,還有你們一系的人,如果需要的話,我還會幹掉你背後的那些人,再把南方艦隊司令的位置給卡利昂,而卡利昂會把南方艦隊名下的造船廠、軍械廠之類的附屬產業全都送給我。」拉佩悠然說道。
加斯帕爾侯爵驚詫地看著拉佩,他之所以驚詫,並不是因為拉佩和卡利昂聯手,他早就預料到會有這樣的可能,驚詫的是因為拉佩居然敢過來。
「你要嘛是瘋了,要嘛就是個替身。」加斯帕爾侯爵冷笑一聲,說道,他並不擔心自己會受到傷害,因為此刻他坐著的椅子是一件魔導器,不但可以幫他承受一次攻擊,還會在瞬間把他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我沒瘋,相信我,此刻我的腦子清醒得很。」拉佩連連搖頭,緊接著道:「我也不是替身,如此重要的事怎麼可能交給替身去做?」
「你還說沒瘋?」加斯帕爾侯爵朝著周圍一指,道:「看看這裡有多少人,就算幾位大師不能出手,有這麼多人保護我,你能做些什麼?」
「反倒是你要死在這裡。」門德薩少將冷冷地說道,此刻的他有些躍躍欲試,如果眼前這個人真是拉佩,要是能夠把拉佩殺死在這裡,那麼他們將反敗為勝。
說起來,他已經決定動武了。
「不,我說過我沒瘋,我現在變個戲法給你們看。」拉佩用左手拔出十字劍,道:「千萬別眨眼。」
看到拉佩拔劍,加斯帕爾侯爵的身上頓時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一隻光罩將他連人帶椅子都籠罩起來,旁邊的那些人也全都刀、劍出鞘,那些魔法師也拔出魔杖,隨時準備出手。
「別緊張,我沒打算動武。」拉佩樂呵呵地說道,然後將十字劍交到右手。
下一瞬間,拉佩整個人變了,變得犀利無比,就如同一把出鞘的長劍,同時身體四周籠罩著一圈金紅色聖光,聖潔中帶著一絲血腥,在他的身後一道朦朧的聖像或隱或現,讓在場所有的人都感覺到恐怖的威壓。
房間內頓時響起一連串的粗重喘息聲,那些騎士、劍客、殺手、盜賊全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魔法師更是滿臉青筋、嘴角流血,突如其來的精神威壓造成魔力反噬,好在他們的魔法只是準備好,並沒有釋放出去,以致反噬造成的傷害還能夠承受,只有那幾個大師沒什麼問題,不過他們也都神情凝重,擺出防禦的姿態。
「很抱歉,這麼長時間有些事一直瞞著你們。」拉佩一臉歉意的模樣,雙手捧心,很無辜地說道:「我玩了一點手段,一點小小的手段,一個很不起眼的文字遊戲,使得你們從一開始就輸了。」
房間內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疑惑不解地看著拉佩,全都不知道他在說什麼,只覺得拉佩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瘋子,此刻正滿嘴瘋話。
「你儘管放心,我不打算抓你當人質,因為這根本不需要。」拉佩彎下腰,貼近看著加斯帕爾侯爵,這無疑是一個危險的舉動,對加斯帕爾侯爵危險,對他也一樣。
「你……你……」加斯帕爾侯爵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現在讓我來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索德.拉佩,塔倫港的一個普通郵差,眾所周知我還是秘密警察的外圍,隸屬於比格.威爾勛爵麾下。不過沒多少人知道,我也是一個虔誠的信徒,是宗教裁判所的成員;同時我更是佩拉得.沃斯,賓尼派的特使,一個稍微有點才華的畫家。」拉佩一口氣說出自己的諸多身份,這裡面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是此刻沒人會去分辨真假。
地下室內鴉雀無聲,從那兩位將軍到諸位大師全都傻了,他們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人可以擁有如此眾多的身份,每個身份竟都有驚人的成就。
「你是大師,你不可能出手的!」突然有人大叫起來。
不等拉佩回答,那六位大師中的一人,一位年邁的大魔法師搶先開口:「不,那份協議約束不了他。協議裡面有漏洞,他不是真正的大師,只是憑藉那把劍,在短時間內擁有大師的實力,所以不在協議的約束之列,想必這就是他剛才說的文字遊戲。」
眾人頓時恍然大悟。
加斯帕爾侯爵比其他人想得更深,他神色慌張地看著拉佩,結結巴巴地說道:「只憑你一個人,這個陰謀不可能得逞……這份協議是傳奇魔法師莫文提供的,難道……難道……」
聽到這番話,眾人全都渾身冰涼。
「你很聰明,要不是貪婪矇蔽你的眼睛,你原本應該可以有一番作為。」拉佩故作讚賞,此刻他已經把握住了節奏。
「怪不得你有恃無恐,原來背後有一位傳奇強者撐腰。」加斯帕爾侯爵搖頭苦笑,他現在覺得自己輸得不冤。
「你暴露了這麼多秘密,想必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出去吧?或者你已經準備一份異常苛刻的契約,打算逼迫我們成為你的奴隸?」那位老魔法師從一開始就感到蹊蹺,此刻他終於猜到拉佩的意圖。
「我喜歡和聰明人說話。」拉佩默認。
「這不可能,我們畢竟有六個人,為了自由,我們絕對會豁出性命,我們六個人連手,一擊之下絕對可以重創你。」
老魔法師朝著另外五位大師使了一個眼色,五個大師頓時分散開來,擺出一副夾擊的姿態,大師們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拉佩故意裝得很輕佻,突然他的神色一變,轉頭朝著瑟琳娜笑了笑,道:「您準備好了嗎?輪到您變戲法了。」
「你很無聊。」瑟琳娜不喜歡這樣。
下一瞬間,一股強大的令人窒息的力量籠罩住整間地下室。
六位大師的反應最強烈,他們已經觸及到法則,此刻感受到的也是法則上的壓制,那遠超過精神威壓。
「傳奇……」
「這怎麼可能?兩位傳奇。」
六個大師全都單膝跪地,猝不及防之下被法則的力量重創,雖然看不出任何傷勢,卻讓他們無法動彈分毫。
其他人也不好受,他們感受到的是純粹的威壓,比剛才拉佩驟然爆發出的威壓更加恐怖。
「這就是協議裡面的第二個漏洞,或者說這根本就不算漏洞。任何一項協議想要讓它生效,首先要有制約的力量,如果協議一方超越了這股制約力量,協議就成了單方面的約束。」拉佩笑嘻嘻地走到加斯帕爾侯爵的面前,輕輕撫摸著他的脖頸,不疾不徐地說道:「這不是一份協議,而是一條絞索,從一開始就已經套在你的脖頸上。」
地下室一片寂靜,加斯帕爾侯爵滿臉死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裡,就連那幾位大師也沒有了往日的從容。
「現在輪到你們做出選擇了,死?還是放棄自由?」拉佩從口袋裡面翻出厚厚的一迭羊皮紙,那全都是契約,上面散發著恐怖的魔力波動。
「我死也不願意成為別人的奴隸。」一個神情冷漠的中年人輕哼一聲,下一瞬間他猛地抽出長劍,整個人化作一道劍光朝著拉佩砍去。
不過另外一道光更快,瑟琳娜出手了,她的動作看上去很慢,緩緩地拔出密語者,緩緩地一劍刺出,但是她的劍卻搶先一步擋住那個大騎士的劍。
刺眼的劍光一下子就被擊碎,緊接著那個大騎士直挺挺地倒下去。
沒人看清楚大騎士是怎麼死的,一位大師就在瞬息間被殺,這就是傳奇的力量!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比這更加恐怖,也更令人絕望。
拉佩飛撲上去,從衣服內掏出一把怪異的小刀,那把刀顏色碧綠,刀身纖細,其薄如紙,刀柄像是什麼東西的指骨,那骨頭有些年頭,已經變得發黑、發黃,但是仔細看卻會發現上面佈滿細密的血紋。
拉佩舉起那把詭異的小刀,一刀插入那個大騎士的心臟,鮮血噴湧而出,但噴出的血卻是烏黑色,而且瞬間就蒸發,變成黑色煙霧。
屍體迅速地乾癟下去,轉眼間變成皮包骨。
拉佩又從衣袋內掏出一隻怪異的瓶子,那隻瓶子通體漆黑,看上去很古老,上面有一個銀質的塞子,一拔掉塞子,裡面就傳出陣陣淒厲的哀號聲,彷彿那小小的瓶子裡面裝著幾千個活人,全都在承受痛苦的煎熬。
一滴黑紫色藥水從瓶口滴下來,正滴在心口的刀痕上。
藥水瞬間鑽進刀痕內,幾秒鐘後,屍體劇烈地抖動起來,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最後變成抽搐,原本就算不上光滑的皮膚開始鼓起一個個膿包,然後膿包變成疙瘩,原本乾癟的屍身開始鼓脹起來,制服被撕裂了,露出像癩蛤蟆一樣黑黑綠綠、佈滿疙瘩和膿腫的皮膚,臉也變得醜陋不堪,但是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卻強大得令人窒息。
「屍傀儡——」還是那位老魔法師見多識廣,認出拉佩在做什麼。
「我更願意稱為肉身魔偶。」拉佩連忙糾正道,他的嘴裡在說話,手裡卻一刻不停,飛快地在那具屍體上刻劃魔紋。
拉佩為了練習這招,這一個多月來,他天天晚上都伴隨著屍體度過。
拉佩並不是煉金術士,也不可能成為煉金術士,他沒有那種對煉金術的痴迷,但是他可以成為最完美的煉金工匠。
拉佩不需要去研究煉金術,只需要牢牢記住那些現成的配方,他有超乎尋常的感知,對身體的控制也比其他魔法師強得多,至於耐力、速度、反應的能力更是不用說;而煉金術有一點讓人非常喜歡,只要步驟正確,結果肯定能夠成功。
隨著一道怪異的怒嚎聲,這個怪物睜開了眼睛。
這個怪物已經完全變了樣,魁梧的身體變得愈發魁梧,甚至給人一種嚴重畸形的感覺,滿身的疙瘩像極一隻癩蛤蟆,卻又比癩蛤蟆多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黯麗花紋。
這個怪物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它的雙腿岔開,身體佝僂,半彎著腰,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朝著四周掃視著,眼神中充滿怨毒和殺意。
「看來還算成功,可惜沒辦法百分之百保留原來的實力,居然跌出了大師的境界,只能勉強算是一個準大師。」拉佩自言自語道。
拉佩轉頭朝著剩下的五位大師笑了笑,和顏悅色地問道:「你們的想法是不是和他一樣?都覺得情願去死,也不願意效命於我?」
說著,拉佩拍了拍胸前的口袋,小刀和瓶子就是從那裡拿出來的,道:「還好,我的準備夠充分,再製造五具肉身魔偶也沒問題,準大師就準大師吧,雖然可惜了一些,但總比什麼都撈不到要好得多。」
拉佩的目光來回掃視著眾人,還舔了舔嘴唇,那模樣有種說不出來的恐怖和瘋狂。
那些人全都感到毛骨悚然,沒人認為這是假的,因為已經有一個例子,再說拉佩的黑魔法師身份眾所皆知,而黑魔法師的名聲一向很糟糕,再配上宗教裁判所出身的身份,更讓人恐懼和絕望,因為宗教裁判所的名聲比黑魔法師更惡,兩者相加絕對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樣簡單。
「我簽。」那位老魔法師臉色慘白,身為魔法師,他沒有那種堅忍不拔的意志,像他這樣的人一般都能活到一百五十歲,而越是命長,越是害怕死亡。
拉佩隨手一甩,一份契約飄到那位老魔法師的手裡,然後他轉頭朝著剩下的四人笑了笑,道:「你們想得怎麼樣了?」
「願意為您效勞。」其中一個看上去像是大劍客的大師首先彎腰行禮。
另外三個大師則低下頭,顯然他們也放棄了抵抗。
拉佩這才轉過頭,他看了加斯帕爾侯爵一眼,悠然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把你交給漢德,前一個落到他手裡的人是市長貝爾福特子爵,已經活了一個多月,到現在還沒死,可見漢德的技術越來越好,你又是個武官,相信可以支撐得更久。」
聽到這番話,加斯帕爾侯爵立刻昏過去,他被嚇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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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馬內很熱鬧,那些上層人物整天都在談論南邊的「戰事」。
弗格森戰法、射程超過一公里的火槍、七公里外能夠準確命中桅桿的火炮、一顆就能夠炸沉一級戰列艦的超級炸彈,還有能夠攜帶十幾顆如此巨大的炸彈的巨型氣球……所有這一切成了馬內上層人物們私底下談論得最多的話題。
沒人再管日益惡化的財政狀況,也沒人再在乎隱約可見的造反苗頭,出現在南方的這些東西更讓上層人物們感到恐懼。
在很多貴族看來,財政危機並不可怕,反正波及不到他們身上,甚至他們還可以藉此發財;造反也不可怕,很多貴族非常樂觀,覺得他們會贏,因為在這個國家,還沒有平民階層造反成功的先例。
但是南方的這場小規模衝突暴露出來的東西對貴族的影響就太大,這種危險不僅僅存在於戰場,還時時刻刻威脅著他們的生命。
身為貴族,誰會沒有一群想要幹掉他們的人,有的是因為仇恨,有的是因為利益,貴族的生活永遠不缺的就是暗殺,以前他們最需要擔心的是拌在食物和飮料裡面的毒藥,或者來自暗中的一把匕首;但現在頭號威脅變成了一公里外的槍管和幾公里外的火炮,這簡直讓人絕望,特別是後者,更是讓人絕望到極點。
「弗格森小隊,又是弗格森小隊!現在變得更可怕了,射程一公里以上的火槍,還有射程超過十一公里的火炮!十一公里,誰能夠告訴我,那裡還有安全的地方?」王宮中傳出一陣歇斯底里的怒吼聲。
此刻大廳內站著一堆人,除了警察總監勒芒、負責秘密警察的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之外,還有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和一位年邁的老者。
這位老者曾經地位顯赫,他是安茹公爵,昔日的帝國元帥,也是輸掉莫尼坎戰爭的統帥。
因為這場戰爭的緣故,安茹公爵被人唾棄、被人咒罵,被解除一切職務後趕回領地,現在他再一次回到宮廷,無疑代表著風向變了。
在外面的傳聞中,那門火炮的射程都是六公里以上,但國王卻知道真實的最遠射程是十一點五公里,這個消息來自於南方艦隊副司令卡利昂侯爵,此刻卡利昂已經成為代司令,他把這個重要消息報告上來,顯然是為了獲得上面的認可。
「當初我寧願輸掉那場戰爭,也要解散弗格森小隊,並且秘密地幹掉那位少校,現在大家想必能夠理解我的苦衷吧?」安茹公爵語氣平和地問道,他曾經懊惱過、怨憤過,但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乎了。
安茹公爵的目光轉向窗外,兩眼無神地說道:「弗格森小隊的成員大多是普通人,他們只需要一個低級魔法師的配合,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射殺遠比他們強大的職業傭兵,甚至包括那些準大師。你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嗎?」
可惜沒人回答,勒芒、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和魯克希德都在裝傻,國王則還沒想出答案。
「一個標誌。」安茹公爵滿臉掙獰地說道:「對於普通人來說,魔法師、騎士、劍客再也不是不可戰勝的,更可怕的是這個標誌會被進一步引申開來。」
這下子國王明白了,繼續引申開來,範圍就會是貴族階層。
事實上,最初的貴族就是由魔法師、騎士這類擁有強大實力的人構成的。
最初的騎士不只是一種職業,也是一種封號,擁有強大戰鬥力的武者向某位領主宣誓效忠,領主賜予武者土地,這就是騎士的來源;而那些不願宣誓效忠,喜歡自由自在的武者則被稱為戰士。
一直到薩瓦大帝時代,騎士和戰士才成為兩種不同的職業,不過騎士仍舊是一種封號。
正是數量龐大的騎士構成貴族的根基,騎士們擁有強大的武力,向各自的領主效忠,而那些領主在騎士們的幫助下統治各自的臣民,這就是人類社會延續千年的架構。
甚至比這更早,這套體系就已經存在,只不過那時候不叫騎士,但現在這套體系崩潰了。
「陛下,您的祖父當初進行改革,削弱領主的權力、設置大量的虛銜、讓騎士頭銜大幅貶値,最根本的目的就是為了強化這套體系。」安茹公爵開始說教。
勒芒三人不由得看了安茹公爵一眼,因為莫尼坎戰爭的失敗,他在人們的口中是愚蠢、白痴的代名詞,但是現在看來他的腦子絕對不差。
對於安茹公爵所說的一切,勒芒三人當然能夠理解。
那些曾經顯赫一時的帝國最終都免不了滅亡的命運,根本的原因就是這套體系的崩潰。
新的強者總會不斷湧現,但土地是有限的,貴族的數量不可能一直增加下去,所以最後貴族的身份全都變成血脈傳承,如此一來,上層是穩定了,但是底下卻失去晉升的機會。
失去了新鮮血液,曾經強盛的王朝都會漸漸腐朽,最終要嘛因為內部紛爭而崩潰重組,導致一個新的王朝誕生,要嘛因為內耗而被外來的敵人攻陷。
新生的政權或者正在擴張的王國全都充滿活力,有的是土地和貴族頭銜可以封奉,吸引數不清的強者歸附,不過這只是一場新的輪迴罷了。
當今國王的祖父顯然看到這一點,他打算改變這一切,讓貴族頭銜大幅度眨値,同時收回領地,這就意味著他想封多少貴族都行,如此一來,新的強者總能夠得到相應的地位。
前任陛下的變革確實很成功,給這個國家注入新的活力,使得國家一度強大到令周圍的鄰國都感到不安的程度。
但現在這個延續幾千年的體系遭遇了挑戰,普通人也能夠挑戰職業傭兵。
「或許可以像以前對付盜賊、弩弓手那樣,把他們也吸收進職業傭兵的行列。」勒芒提了一個建議。
國王和海軍大臣魯克希德公爵都點點頭,沒想到安茹公爵毫不遲疑地說道:「不可能,盜賊的進階並不比騎士和劍客容易,對天賦的要求也很高;弩弓手倒是沒有任何限制,不過他們的實力要差得多,面對弓箭手和魔法師都沒優勢,地位也低,只比一般的普通士兵地位高那麼一點。」
「弗格森小隊就不同,雖然也需要天賦,卻沒有那麼嚴格,訓練起來也容易,只要火藥和子彈足夠,每天射幾十發,一、兩年下來差不多就行了,一個這樣的士兵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高階強者,就算把他們吸收進職業傭兵,要怎麼幫他們定位?」
安茹公爵顯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
勒芒頓時說不出話來。
安茹公爵顯然不打算放過勒芒,繼續說道:「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幾千年前就有刀、劍、弓、弩這類武器,到現在也沒多少改變,火槍就不同了,出現才幾個世紀,卻已經大變樣,更可怕的是火槍的性能提升變得越來越快。我年輕的時候,火槍射一百米外的東西都全憑運氣,但五年前弗格森小隊已經可以做到四百米外精確射殺,現在距離更是拉到一公里以上,這套戰法還運用到火炮上。再往後呢?」
這下子不只是勒芒回答不上來,國王和魯克希德公爵也臉色僵硬,他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現在這麼一想,不由得滿頭冷汗。
「這怎麼辦?」國王焦急地問道。
「不知道。」安茹公爵只能搖頭道:「我原本以為解散弗格森小隊,殺掉發明這套戰法的人,一切都解決了;沒想到弗格森小隊會被重建,還加以改進,讓它變得更加可怕,更麻煩的是現在消息已經傳開,知道弗格森戰法的人越來越多,想阻止都做不到。」
還是勒芒的腦子轉得比較快,腦筋一動立刻說道:「現在想阻止,恐怕已經很難,唯一的辦法就是限制普通人持有火槍,特別是取締那些射擊俱樂部。」
國王猶豫了一下,他原本不想在國民會議召開之前大動干戈,但是現在沒辦法,道:「先取締射擊俱樂部。」
「陛下,我真正擔心的是數量眾多的賓尼步槍。」勒芒的目標並不是射擊倶樂部。
「賓尼步槍?」國王第一次聽到這東西。
「就是當初我向您報告的那種重槍管步槍。」勒芒趁機說道,他的目標原本就是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我想起來了,好像重達十幾公斤。」國王有點印象,因為那完全就是個大笑話。
「陛下,射程達到一點五公里的就是這把槍。」勒芒輕聲說道。
國王的笑容僵在臉上,他也不笨,立刻就明白十之八九是被拉佩耍了,他只注意那可笑的重量,卻沒有發現這把槍的射程有多麼可怕。
「給我說說這把槍,它到底怎麼樣?」國王冷著臉問道。
「這把槍有兩種樣式,一種是賓尼派生產的,鑄鐵的槍管,裡面刻有來復線,非常笨重,但是射程很遠,最遠可以打一公里以外的目標,不過精準度很差,距離縮短到四百米,就連小孩和女人都只需要幾個星期的訓練,就可以準確地命中目標,一個合格的士兵可以在六百米的距離射殺敵人,更可怕的是採用轉輪設計,一次可以連續射出五發子彈,轉輪事先裝塡好,用的時候裝上去,可以很方便的連續射擊,五把這樣的槍就可以讓我們一支小隊的士兵全軍覆沒。」
「另外一種稱為南部式賓尼步槍,用鍛鐵打造的槍管,非常輕便,比一般的槍更輕,雖然是滑膛槍,但發射的是一種特殊的子彈,就像一枝箭矢,射程更遠,精準度更高;射殺鮑爾少將的十之八九就是這種槍。」
勒芒有備而來,他還故意誇大這兩把槍的性能。
國王的臉色陰沉似水,知道自己被騙,這讓他異常憤怒。
「侯爵夫人,拉佩勛爵原本是您的手下,您不打算說些什麼嗎?」勒芒在一旁煽風點火。
國王看著蜜絲瑞爾侯爵夫人,顯然是在逼她開口。
見躲不過去,蜜絲瑞爾侯爵夫人淡淡地說道:「馬內現在沒有幾把重槍管火槍,因為我們到處散佈謠言,說那種槍太笨重、沒用,我們的眼線也趁機起鬨,導致很多人跟風,最終賓尼派高層不得不收回這種火槍,並且承諾更換新槍,火槍收回後全都回爐了,連模子都已經毀掉,勒芒大人對此不可能一無所知吧?」
國王轉頭看向勒芒。
「好像有這麼回事。」勒芒不敢撒謊,也沒辦法裝傻,不過他隨即又道:「這種狀態不會持續太久,我的線人得到消息,有一批南部式賓尼步槍很快就會運到馬內。」
國王的目光再一次轉向蜜絲瑞爾侯爵夫人。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不為所動,不疾不徐地說道:「這筆交易完成的時間是在沙利爾之亂發生之前。」
國王一開始還沒明白,稍微一想,臉上頓時露出尷尬的神情。
那時候國王等人無視拉佩的功勞,想奪取天堂島的控制權,強行選派一個鎭長過去——原來根源在這裡。
當然,國王不可能承認自己的錯誤,冷著臉斥責道:「他是秘密警察的成員,你必須為他的行為負責。」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並不打算辯解,這完全在她的預料中。
「你跑一趟塔倫,告訴他,這次的事讓我非常憤怒,看在他以往的貢獻上,我暫時不追究。你叫他收斂一些,那些火槍和那門火炮必須銷毀,所有的神槍手都編入南方艦隊,如果他做得讓我滿意,我會考慮任命他為那座小鎭的鎭長。」
「遵命,陛下。」蜜絲瑞爾侯爵夫人微微躬身。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的態度異常誠懇,不過內心中根本就不在意,到了塔倫見到拉佩後,她只會把這一切當作笑話來講。
此刻整個南方已經沒有第二股力量能夠和拉佩抗衡,整座班克納特群島都可以視為他的領地,至於鎭長的頭銜確實是個笑話。
蜜絲瑞爾侯爵夫人也樂得在這個時候離開馬內,哪怕半個月也好。
勒芒一陣愕然,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可惜已經沒辦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