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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的旋律》第101章
第一零二話 第二步

  此刻的沙利爾變得異常忙碌,所有人都動起來,都在為最後的戰鬥做準備。

  聯軍第一路人馬潰敗的消息已經在這座城市傳開,原本憂心忡忡、擔心失敗的沙利爾人全都變得興奮起來,他們不再有畏懼,對反攻更是充滿熱忱。

  快要到中午,碼頭上突然變得喧鬧起來。

  「船來了,我們的船到了!」「這麼多船,真是壯觀啊!」「我們贏定了!」到處都是興高采烈大喊大叫的人。

  港口外的景象確實非常壯觀,海面上密密麻麻全都是砲艇,至少有一千五百艘,這些砲艇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自己造的,大部分是從別的港口城市購買。

  砲艇並不是拉佩的發明,也不是塔倫獨有,南方的每一座港口基本上都有砲艇。

  一艘像這樣的砲艇配上十幾門小砲,可以當作浮動砲台使用,平時被拆開封存起來,一旦海盜來襲,很快就可以組裝完成,絕對是方便實用的好東西。

  前市長貝爾福特子爵和拉佩關係不錯的時候,曾經自告奮勇到別的港口購買老舊火砲,順便也把那些封存的砲艇買回來,反正對他來說,經一次手總能賺點。對此,拉佩也不在乎,那時候他剛剛打下班克納特群島,手底下沒多少船,也沒多少火砲,軍械廠的規模又不大,甚至還不能自己鑄炮,船廠只能修船,不能造船,所以那些砲艇確實對他有用,結果買來後,一直到今天才派上用場。

  「準備上船!」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凶漢大聲喊道。

  碼頭邊早已經聚集起一支支隊伍,大部分是海盜,他們爭先恐後地跳上砲艇。

  遠處,西爾維婭站在一座樓的樓頂,她看著這一幕,臉上不由得露出嘲諷的神情,自言自語道:「現在突然間變得這樣賣力。」「用不著在意,反正你已經知道哪些人靠得住,哪些人靠不住,這就行了。」拉佩在一旁安慰道。

  有兩種人可以稱得上是靠得住的人,一種就是從一開始就聽命於西爾維婭;另一種就是騷擾後方最賣力的那幫人,雖然他們並不怎麼聽命令,但是確實幫了大忙。

  至於那些當初不在意,現在卻表現得非常積極的人,比如那個刀疤臉,就是靠不住的人,不管他做得多起勁,也不管他立下多大的功勞,拉佩和西爾維婭都不會放在心上。

  砲艇迅速靠岸,然後迅速離開,後面的砲艇則立刻接上來。

  在每艘船上都有一個魔法師,那是拉佩的人,他們的工作是負責各艘船的聯絡,同時也是監視者。拉佩不可能指望那些海盜的外圍成員乖乖聽令,必須有人監督。

  一支支隊伍登上砲艇,上去的人無一例外對船裡狹小低矮的空間抱怨不已,不過抱怨歸抱怨,沒人願意下船,特別是那些海盜,他們早就知道這些船的厲害,現在能親自操縱這種曾讓他們大吃苦頭的船,絕對是求之不得的機會。

  砲艇的操縱方式與眾不同,不過這玩意實在太簡單,再加上此刻操縱這些船的全都是一群老「海狗」,根本用不著留守在船上的魔法師教,稍微摸索一下,砲艇就在港口裡到處蹓躂,而且速度越來越快。

  船一開起來,就沒人再抱怨,大家都是海上漂泊的人,對船都有深刻的認識,現在都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失敗。

  「這船將來就當作浮橋來用?」問這話的正是刀疤臉。

  「沒錯。」負責聯絡的魔法師原本不想多搭理,但是最起碼的面子還是要給。

  「能不能給我們……我的意思是花錢買。」刀疤臉連忙問道。

  魔法師想了想,然後搓了搓手指。

  刀疤臉當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立刻掏出錢袋,從裡面掏了一把金幣塞過去,畢竟眼前這位是魔法師,他當然不能小氣。

  魔法師看了一眼,既沒興奮的意思,也沒顯得不滿,而且毫不在意地把金幣塞進口袋裡,不疾不徐地說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老闆已經發話,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建造中、小型的砲船,很快我們就要全部換成大型砲船。」刀疤臉先是一愣,他一開始沒明白過來,好半天才喜形於色,道:「你的意思是,那些淘汰掉的船可以賣給咱們?」旁邊一個蹬踩輪槳的海盜嘟囔道:「才短短半年,建造出來的船就這麼不要了,你們老闆真是財大氣粗。」「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我們老闆是誰!」魔法師輕嘆一聲,不過他的目光恰好掃過頭頂上方一個很小的標記,立刻像被戳一針似的大叫起來:「快快快,馬上要集合了,往左、往左!」「怎麼這麼急著集合?還有很多人沒有上船呢。」刀疤臉疑惑不解地問道。

  「對面那幫人可能得到了消息,正打算撤退!」魔法師大聲喊道。

  聽到這番話,刀疤臉頓時叫起來:「不能讓他們逃了,老子還等著靠他們大發一筆呢!」不只是刀疤臉,此刻已經上船的海盜全都發出類似的呼喊聲,一艘艘砲艇排著長隊朝著旁邊的河口而去。

  拉佩和海盜們之間有協議,並不是讓他們白幹活,殺多少人、抓多少俘虜,就能夠得到多少好處;如果不願意拿錢,還可以折算成產業。

  別看這幫人都是海盜,現在南部海域的海盜們全都兼職當商人,有些人的生意越做越大,都快變成主要職業。

  聯軍確實打算撤退,並不是沙利爾的異常引起他們的警覺,而是第一路軍慘敗的消息終於傳到這裡。

  聯軍上層整整拖了二十四個小時,原本還打算繼續隱瞞下去,可惜第一路軍敗逃回來的人實在太多,根本沒辦法完全封鎖消息。

  第一路軍的慘敗對於士氣的打擊絕對不小,再加上沙利爾的聯軍早已經被敵方偷雞摸狗的打法弄得不厭其煩,根本不想繼續這種看不到前景的戰爭。

  不過聯軍畢竟有好幾萬人,並不是說走就能走,單單拆掉營賬,把各種物資裝車,然後整理隊伍,就得大半天,而且撤退不是逃跑,首先得保證後路的暢通,必須派出隊伍守住後面的每一座橋樑和比較險要的通道,這同樣需要時間。

  「但願這邊不要出什麼事。不知道為什麼,昨天晚上我怎麼都睡不著,總覺得會有什麼糟糕的事發生。」說話的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者,他叫貝爾,是這支聯軍的總指揮。

  和第一路軍的幾個指揮官一樣,貝爾以前只是低級軍官,退役的時候是上尉軍銜,不過他這個上尉功勳卓著,年輕的時候參加過北方低地征服戰,拿過兩枚勳章;莫尼坎戰爭時期他也曾經參戰,結果又得到一枚勳章,那時候他四十五歲,原本有望突破平民的極限晉升為少校,但是戰爭的失敗讓他的希望徹底破滅。

  「您多慮了。」旁邊一個中年軍官搖頭說道,他也是指揮官。

  因為是各座城市的聯軍互相不怎麼信任,怕別人拿他們的軍隊當炮灰,才搞出來這種同時擁有幾位指揮官的奇葩制度。

  「撤退的時候最危險,萬一他們半路攔截我們怎麼辦?」貝爾問道。

  「他們怎麼攔截我們?這里水網密布,敵方拆掉大部分的橋樑,不但讓我們無法前進,他們也出不來。」另外一個大鬍子軍官走過來,他也是指揮官,亦參加過莫尼坎戰爭。

  「萬一他們走水路怎麼辦?」貝爾問道。

  「我們不是有防備嗎?」大鬍子感到奇怪。

  這群指揮官以前的等級確實不高,但是他們畢竟待過軍隊,有的人還親身經歷過戰爭,一些常識還是有的。在這種水網密布的地方,最需要小心的就是對方用船隻突襲。

  軍隊裡有現成的應對之法,聯軍這邊也有船,專門負責攔截對方的船隻,除此之外,還有一種用鎖鏈編織成的網,只要兩邊一拉,任何船都過不來,還會成為聯軍的靶子,最後他們還佈置很多火砲,一般來說能夠進入這類水網的全都是小船,基本上一炮就沉了,正因為如此,大鬍子才毫不在乎。

  貝爾也不清楚為什麼會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反正他感覺很糟糕。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陣密集又低沉的轟鳴聲,聲音不像槍,同樣也不像炮,但是緊隨其後的卻是一連串爆炸。

  「這怎麼可能?咱們的船呢?就算船沒用,難道連鎖鏈網都沒起作用?」大鬍子茫然地自言自語道。

  沒人能夠回答大鬍子這些問題,或者此刻已經沒人有興趣回答他的問題,所有人全都如同沒頭蒼蠅般四處亂撞。

  沙利爾周圍水網密布,土地被分割成很小的小塊,聯軍佔據的這塊算是大的,不過寬度也不超過三公里,也就是說對方的火砲只要射程超過一點五公里,就可以覆蓋他們的營地。

  彷彿是為了證明貝爾等人的猜測,眾人的頭頂上響起一陣尖銳的嘯聲,幾個指揮官全都臉色大變,知道這是砲彈朝著這邊飛來的聲音。

  一般來說,能夠聽到這種聲音的機會很小,因為砲彈的射程並不算遠,一般也就一、兩公里,炮聲足以掩蓋砲彈的呼嘯聲,只有射程超過三公里的火砲發射的砲彈才有這樣的效果。

  「是臼炮。」貝爾第一個反應過來。

  下一瞬間,離貝爾等人三十幾尺外的地方,一顆砲彈砸落,不過落地後並沒有顯現出多麼恐怖的威力,而且瞬間化作無數火星朝著四面八方飛去,沾上東西就立刻燃燒起來。

  「救火,趕快救火。」貝爾脫下身上的衣服,朝著一個被點燃的火勢衝去,只是猛力撲打幾下,火就熄滅,他又朝著另外一堆火衝去。

  大鬍子節飛身上馬,朝著炮聲傳來的方向而去。

  又是一聲轟鳴,一顆砲彈落在五、六尺外的地方。這一次的砲彈就不一樣,不是像剛才那樣的大火,而是實實在在的爆炸,飛濺的彈片一下子把大鬍子從馬上掀下去。

  尖嘯聲一陣接著一陣,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光和濃煙瞬間呑沒指揮部。而此刻,河邊也正在進行著一場激烈的戰鬥。

  駐守在河邊的砲兵拚命地調整砲口,試圖將砲口指向那些砲艇。

  聯軍的指揮官還是有點水平,這些火砲全都被沙包圍攏著,頭頂上還拉了阻攔網。

  「自由射擊,把那些船打沉!」砲兵指揮用指揮刀指著遠處的那些砲艇,大聲吼道。

  轟轟轟那些火砲開火了,轉瞬間河邊被硝煙籠罩,一發發砲彈呼嘯著朝向那些砲艇砸去,大部分落在河裡,激起數尺高的水柱。不過也有一些擊中目標,有些砲彈打在砲艇頂上,圓弧頂的弧度本來就很小,又鑲嵌著鐵皮,砲彈打在上面就被彈開,也有幾發砲彈打在船身,不過船上掛著鐵板,砲彈被硬生生地擋下來。

  那些海盜頓時注意到河岸邊的火砲陣地,火砲陣地連同周圍的沙包原本全都被樹枝擋著,所以他們並沒有發現,現在一開砲,又是炮火,又是硝煙,那些海盜全都被驚動,因此立刻調轉砲口。

  砲艇上裝備的並不是貝爾認為的臼炮,而是一種特製的輕炮,這玩意是為了彌補手持式快炮和六磅火砲的缺點而製造的。

  特製輕炮的砲管很輕、很薄,發射的砲彈同樣又細又長,長度在一尺左右,直徑和核桃差不多,整體看來像一根紅蘿蔔,發射藥只有二十五克,仰角四十五度的時候,砲彈可以打到三公里的距離,彈道倒和臼炮非常相似,也就怪不得貝爾會搞錯。

  特製輕炮的好處是不但能夠像臼炮一樣曲線射擊,還可以直接瞄準,曲射的時候和臼炮一樣沒什麼準頭,靠的是密集的砲火覆蓋區域,若直接瞄準就不同了。

  此刻所有砲艇都瞄準岸邊的火砲陣地,下一瞬間,火砲陣地被爆炸的閃光和翻捲的濃煙籠罩住,爆炸聲此起彼伏。

  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巨響響起,堆放在火砲陣地上的火藥桶被擊中,猛烈的爆炸摧毀聯軍僅有的抵抗意識。

  數不清的士兵朝著唯一的一座橋樑衝去,但狹窄的橋樑根本不可能讓那麼多人通過,很多人被擠下去,他們在水裡掙扎著游往對岸。

  在砲艇上,海盜們滿臉奸笑,殘忍地將砲口轉向那座橋。

  突然,負責聯絡的魔法師大聲喊道:「不要打橋,絕對不能擊中那座橋!」聽到這番話,那些海盜稍微一愣,不過最後還是照著做,接著他們將砲口轉向人群。

  砲彈在人群中炸開,每一發砲彈都帶走好幾條性命,不過最慘烈的景像還不是這邊,而是那座橋上。

  橋並不寬,根本無法容納那麼多人通過,所以橋上人擠人,很多人因此掉進河裡,更有一些人倒在橋上,不等他們爬起來,後面的人就已經踩著他們跑過去,很多人就這樣被活活踩死。

  硝煙散去,也不再有炮聲,一艘艘砲艇停在岸邊,那些海盜四處尋找著戰利品,同時也在收集屍體,不過屍體最多的還是在河裡,那座橋的旁邊滿是浮屍。

  這條河並不寬,也就二十幾尺,但是很多人就是沒能上岸,他們要嘛是被掉下來的人砸暈,在昏迷中活活淹死,要嘛是掉下來的時候受了傷,血流不止最終喪命,不過更多的人是因為沒辦法爬上岸,因為河岸已經被之前上岸的人弄得濕滑泥濘,後面的人根本爬不上去。

  一具具屍體被撈上來,這些屍體被打上標記後,整整齊齊地放在河岸邊,幾個士兵推著裝滿石灰的小車,不停往屍體上潑灑石灰,這是為了防止腐爛,同時隔絕瘟疫。

  並不是只有死人,見勢不妙只得投降的人也不少,此刻他們全都被關進俘虜營裡。

  一個星期後,聯軍那邊派人過來,那個人是來宣布停戰,同時他也負責認領屍體,順便還打算把俘虜要回去。

  那些城市已經打不下去,第一路軍潰敗,沙利爾方面的聯軍也敗了,甚至敗得更慘。

  和安博爾對峙的第二路軍在得到沙利爾聯軍慘敗的消息,立刻就撤退,也虧得他們撤得快,因為伯納已經和安博爾會合,兩邊的兵力加起來有三萬五千人,一旦開戰,他們想逃都逃不了。

  一起過來的還有比格.威爾。

  「他們不肯支付贖金。」比格.威爾說道,臉上一點都不顯得失落,反而還挺高興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拉佩開的價碼並不高,一個俘虜一千比紹,理由是他需要為陣亡的士兵支付撫卹金,如果對方真的肯拿出錢,他的這筆生意反而虧了,因為這些俘虜絕對會替他帶來更多。

  現在這樣正好,這些俘虜將是最好的苦力,現在塔倫缺房子,正好讓他們去造房子;沙利爾這邊也需要改建,同樣需要大量的勞動力。

  在拉佩的計劃中,塔倫人和沙利爾人應該從事等級比較高的職業,比如工人甚至技師,那些又苦又累的工作可以扔給外來者去做,再說,他下一步打算降低物價,更需要大量廉價的勞動力。

  「塔倫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拉佩問道。

  「還不錯,就是繳還槍枝的時候碰到一些麻煩,很多人想把槍藏起來。」比格.威爾聳了聳肩膀。

  「最後是怎麼解決的?」拉佩問道。

  「當然是讓他們花錢買下來,反正你也不在乎那些槍。」比格.威爾笑道。

  拉佩確實不在乎,造槍最難的就是槍管的製造,但是有他在,製造槍管變得非常容易。

  「那邊的情況呢?」拉佩又問道。

  比格.威爾搖了搖頭,臉上的笑意更濃,道:「亂,亂成一團,天天有人在市政廳的門口哭鬧,都是為了撫卹金。有幾座城市本來想給撫卹金,但是我們搶在他們的前頭,以我們當標準,他們要嘛和我們一樣,要嘛乾脆不認。」拉佩給的撫卹金並不豐厚,每個人也就兩千比紹,不過還有另外的補償,死者的妻子能夠得到一份工作,孩子則能夠得到免費的教育,還有免費的住宿和每個月的食物補貼——這招把和塔倫為敵的那些城市坑得很苦。

  特別是當那些屍體被送回去後,很多城市陷入悲傷中,死者的家屬全都湧到市政府大樓前嚎啕大哭,有些人是真的悲傷,另外一些人則是衝著錢來的。

  當初喬治.雅克曾經想到的麻煩終於出現了——國民自衛軍算不算軍隊?陣亡之後有沒有撫卹金?撫卹金應該訂多少?由誰來發放?一個個問題困擾著那些參戰城市的官員們。

  「馬內那邊是什麼想法?」「是啊,馬內那邊難道不打算管我們了?」「我們之所以和塔倫人鬧到這個地步,完全是因為當初的那道討伐令,現在變成這樣,上面打算撒手不管?」在聯合會議上,一個個代表憤怒地喊著,大家的目光全都盯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是負責和馬內聯絡的人。

  中年人被逼急了,只得站起來,一臉無可奈何地說道:「我已經聯絡過馬內那邊,內閣已經做出解釋,國民自衛軍屬於地方自發的民兵武裝,組建的目的是為了維持地方上的治安。」「怎麼可以這樣?當初是他們號召各座城市組建國民自衛軍,讓我們和貴族鬥爭,現在怎麼不認賬?」「當時他們還說過,將會統一發放武器,武器在什麼地方?」「馬內的那幫人根本就不可靠!」「我們被無情出賣了!」「或許我們應該重新組建一支隊伍,不過不是去和塔倫人拚命,而是前往馬內討個說法!」底下群情激昂。

  中年人咳嗽一聲,喊道:「聽我說下去!」眾人頓時沉默下來。

  中年人有些頹唐地說道:「馬內那邊認為我們這一次是擅自出兵。」和剛才不同,這一次眾位代表全都說不出話,這番話沒錯。

  他們為什麼出兵?理由有兩個,其中一個是塔倫人的農產品補貼政策,這威脅到各座城市的限制物價法令;另一個是塔倫人在招募農民,擴充軍隊。因此其他座城市不得不先發制人,他們擔心塔倫人組建起十萬大軍,會輕而易舉地橫掃,整個南方。

  「不是上面讓我們出兵的嗎?」一位代表茫然無措地問道,他確實得到過這樣的暗示。

  而且不只一個人得到這樣的暗示,事實上這些城市之所以聯合出兵,都是因為同一隻手在幕後操縱。

  「你有證據嗎?」中年人問道。

  那個代表說不出話來。

  不只是那個代表,其他人全都啞口無言,挑唆他們這樣做的人,一直都只是嘴上說說,從來沒有文字紀錄。

  「難道要等對方招募好人馬,組建起一支龐大的軍隊,然後等著他們打上門來?」另外一位代表憤怒地質問道。

  「你不要對我發火,我也曾經問過同樣的問題,馬內的回答是,我們主動出兵就是我們的錯;如果塔倫主動出兵,他們會處罰塔倫人。」中年人道。

  「狗屁!」「現在說這樣的話,根本是在推卸責任!」「乾脆解散國民自衛軍算了!」底下盡是喝罵的聲音,有不少人都喊出解散國民自衛軍之類的話,這不是憤怒時的口不擇言,很多代表真是這樣想,一個撫卹金已經讓他們愁白了頭,如果直接解散國民自衛軍,能夠讓他們避開這個大麻煩,他們絕對會這樣做。

  不過嘴上說說沒問題,卻沒人正式提議,代表們很清楚,這樣做的話,他們會得罪很多人,不只是那些死者家屬,還有因為國民自衛軍而得利的那幫人。別看國民自衛軍只是民兵性質的武裝,戰鬥力也不怎麼樣,但是對很多人來說,卻是難得的晉升管道。

  沒有辦法,又不想放棄,最終的結果就只有拖,那些官員開始互相推卸,全都許諾撫卹金問題肯定會解決,轉身就把責任推給別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南方的那些官員一天天在拖延、在推卸,撫卹金肯定沒有,但是不給撫卹金這樣的話沒人肯說。

  此刻各座城市的官員都自顧不暇,自然也就顧不上攔截那些南下的農民,一車車的糧食衝過關卡,運到德文尼和塔倫。

  因為之前沒有參加聯軍,此刻的德文尼倒沒有一點麻煩,德文尼那些新當選的官員此刻袖手旁觀,看其他城市的笑話,而德文尼人則對他們選出來的這些官員感到滿意,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民選政府。

  不過德文尼也不是一點事都沒有,也遇到一些麻煩。

  在郊外的一座廣場上,臨時搭了一排長桌,這是專門用來收糧食的地方,此刻一群遠道而來的農夫正在抱怨。

  「這是怎麼了?上好的小麥居然不要,反倒大量收購各種粗糧,你們為什麼不早說?」「天啊,難道拉過來的小麥只能賣到別的城市?別的城市的收購價這麼低,算下來小麥的價錢和那些粗糧沒什麼兩樣。」「這會不會又是一種壓價的手段?」「我已經問過,他們並不是打算壓價,就算你願意降價出售,也得等到收足那些廉價粗糧再說。」「那些都只是辦事人員,和他們說不通。」到處都是抱怨聲,好在沒人做出過激的舉動,畢竟農民們並不是只有上好的小麥可以賣,每家都有不少雜糧,這些全都已經賣掉,錢就緊抓在手裡。

  當然也有一些倒霉蛋,以為小麥可以賣出好價錢,帶來的大部分都是小麥,這幫人確實怒火沖天,但是他們只能怪自己判斷錯誤,更關鍵的是旁邊的那些農夫並不會同情他們,反倒冷嘲熱諷的聲音不少。

  沒辦法團結一致,自然也就鬧不起來。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農夫鬼鬼祟祟地跑回來,這個人看上去四十幾歲,幾天前他還怨氣沖天,因為他就是打錯主意的倒霉蛋。

  這個農夫拖了六車糧食過來,四車是小麥,只有兩車是雜糧,結果小麥全都賣不出去。這幾天來他到處亂轉,想要替這些小麥找出路,卻只賣出一車小麥,另外三車仍舊停在廣場的一隅。

  在這三輛裝滿小麥的大車旁邊搭著一頂草棚,地上鋪著厚厚的稻草,一個年輕人躺在上面,另外四個年輕人圍成一圈打著撲克。

  「快快快,全都給我起來!」那個農夫大聲喝道:「咱們走!」「老爸,我們去哪裡?」躺著的年輕人坐了起來,另外四個人也放下撲克牌,他們全是農夫的兒子和侄子,這些糧食是他們幾家人共有的。

  「別多問。」農夫使了一個眼色。

  「為什麼?」農夫的兒子傻頭傻腦地問道。

  「叫你別多嘴!」農夫怒道,他舉起拳頭,作勢要打。

  旁邊的人早已經註意到這邊的情況,農夫只是職業,並不代表他們很愚蠢,沒有見識,看到這個農夫鬼鬼祟祟的模樣,旁邊的人立刻圍攏過來。

  「嗨!你叫馬努是吧?怎麼?有什麼好事?是不是你的小麥找到買家了?」一個瘦高個農夫走過來。

  「沒有,我們只是打算回家,因為已經出來快一個月了。」馬努連忙說道。

  可惜馬努不是演員,演得不是很像,閃爍的眼神足以讓周圍的那些人知道他有秘密。

  「別走,如果你有門路,就幫大家一個忙,我們可以保證讓你第一個賣麥子。」一個中年農夫說道。

  「我真的沒有找到買家。」馬努差點想胡鬧耍賴,他是不會相信這類鬼話。

  「你這小子等著,我看你的大車能走多遠?」瘦高個的農夫冷冷地說道,他說這話的時候,身上明顯帶著一股殺氣。

  「你想幹什麼?」馬努的兒子怒道,隨手抄起一把鐮刀,那絕對不是普通的鐮刀,鐮刀頭和木把相連的地方有些暗紅色的鐵鏽,絕對是沾過血的。

  「你算什麼東西?」瘦高個農夫身上散發出一股戾氣,他撩開衣服,露出別在腰際的兩把殺豬刀,很明顯殺豬刀比鐮刀更危險,更適合當兵器。

  旁邊的幾個農夫也圍攏過來,他們看上去面目不善,甚至包括剛才打圓場的中年農夫,拉下臉的他同樣散發著一股殺氣。

  馬努只看了一眼,立刻明白這些人都和他的兒子一樣,前一段時間做過強盜,十之八九手上沾過人命。

  「用不著緊張,或許我們的東西都能賣出去,不過消息最好只限於我們這些人知道。」馬努連連擺手,他確實不甘心,但是沒辦法。

  「可以。」瘦高個農夫顯然是這群人的首領,他朝著旁邊的一個人努了努嘴,那個人立刻離開隊伍,站在外圏,顯然是阻止別人過來。

  「我們打算去塔倫。」馬努說道。

  「那裡貴族多,或許會收小麥,不過現在去應該晚了吧?我有一個同鄉,他就是去塔倫,前天他底下一個跟車的伙計從那邊過來,我問過他,塔倫那邊一開始確實收小麥,不過現在已經不收。」一個小個子農夫冷笑一聲。

  馬努並不在意,因為他沒有撒謊,不疾不徐地說道:「確實沒人收麥子,不過我找到門路,之前我不是賣了一車小麥出去嗎?我已經打聽到,買下那車小麥的商人正僱船前往塔倫,不過他不是往那邊賣,而是想跟著船隊出海。」「你騙人,別以為我們沒見識,哪個國家的糧食能比這邊貴?別說現在,兩年前這裡的糧食就已經是最貴的,我認識一個以前專門做糧食出口的商人都快破產了。」瘦高個農夫根本不相信。

  「不是賣,而是換,你難道沒發現嗎?現在雜糧的價格越來越高,小麥的價格卻越來越低,這根本不正常。別的國家可沒有像這樣的情況,小麥的價格遠比雜糧高,一車小麥能換三車大麥、六車玉米及八車馬鈴薯。」馬努揭破其中的關鍵。

  那些農夫微微一愣,緊接著他們就明白過來。

  「可惜了,咱們沒本錢收小麥,要不然稍微給一個高一些的價格,那幫人肯定願意賣,咱們再搭船出海,一來一去絕對賺翻了。」瘦高個農夫喃喃自語道。

  中年農夫也動了心思,向馬努問道:「搭船出海的代價是什麼?」「利潤的兩成。」馬努連忙說道。

  「這麼貴?」中年農夫臉色微變。

  「是太貴,不過沒辦法。」馬努一臉無奈。

  「只要保證安全,兩成就兩成吧。」中年農夫一咬牙,緊接著他安慰自己:「咱這一趟走下來,以後就不是農民了,好歹也算是個商人。」中年農夫是在自我安慰,旁邊的人卻動了心思,不管在什麼時候,農民的地位都是最低,哪怕現在自由、平等的口號喊得震天響,城裡人仍舊看不起他們。

  「咱們手裡有多少錢?」瘦高個農夫向中年農夫問道。

  「賣糧的錢?」中年農夫回問道。

  「所有的錢。」瘦高個農夫使了個眼色。

  中年農夫明白了,他比了一個手勢。

  「咱們就賭一把,留下路上的花費,其他錢全都拿出來購買小麥,癩子,你去找船。」瘦高個農夫很有幾分首領的風範,立刻下令道。

  「有必要搞得這麼麻煩嗎?」瑪格麗特輕聲嘟囔道。

  「當然有必要。」拉佩笑道:「我們能夠用這種方法獲取驚人的利益,是因為其他城市拚命打壓糧價。他們費盡力氣,還弄得天怒人怨,結果讓我們得到好處,這種事一旦傳出去,先不說有沒有麻煩,對我們的名聲肯定有影響。」「名聲?」瑪格麗特有些意外,說實話,她根本不覺得名聲有什麼用處。拉佩並不打算多做解釋,用補貼的方式變相抬升糧價,藉這個機會收買農民,讓自己成為農民的代言人,他成功了。

  但是其中仍舊有一個問題——拉佩不可能無限制地收糧,就算借再多的錢也不夠。

  因此拉佩必須想出一個辦法來平衡收支,不能只虧本不賺錢,研究了半天,他最終鎖定住詭異的糧食價格,只要運作得當,從中可以套取超額的利潤,不但能夠收支平衡,還可以大賺一筆。

  當然,拉佩賺的不是錢,而是糧食,數量龐大的雜糧。他原本就打算囤積物資,用來避免因貨幣眨値造成的損失,如此一來,正好一石二鳥。

  突然,外面有人敲門,緊接著傳來比格.威爾的聲音:「我方便進來嗎?」拉佩在瑪格麗特赤裸的嬌臀上輕拍一下,站起身,拿起衣服穿上,瑪格麗特則快速地躲進裡面的房間。

  過了片刻,拉佩打開門讓比格.威爾進來,問道:「收穫怎麼樣?」「成功收買了兩個人,這兩個人都很有野心,其中一個人還算有原則,另外一個人簡直沒有底限。」比格.威爾搖搖頭,他見過的人也不算少,但是像這樣的極品仍舊不多。

  「反正能夠為我們服務就行了。」拉佩並不在意,他一向對背叛者不感興趣,這種人用過之後就會被他拋棄。

  「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我發現一些不太妙的徵兆,那兩位親王好像已經達成協議,各國似乎也有意插手。」比格.威爾低聲說道。

  「你怎麼知道的?」拉佩大吃一驚。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外交官,多多少少有些門路。」比格.威爾淡淡一笑。

  拉佩也沒多問,只是有些意外地說道:「沒想到你居然是一個愛國者。」「我不是。」比格.威爾立刻說道。

  過了片刻,比格.威爾苦笑道:「我只是不喜歡周邊的那些國家,馬提蘭和我們是世仇,而且當初我擔任外交官的時候,著實讓幾個人吃了不少苦頭,他們肯定很想找我算舊帳。北方的低地各國就更不用說,他們正巴不得從咱們身上撕下一塊肉呢;西南邊的西撒也是老仇人,當年我坑最多的就是他們;東南面的索羅拉特、托特萊、普特朗三國沒什麼實力,還特別噁心,你想必也不喜歡他們,要不然你明明可以和他們做生意,根本不需要繞遠路前往瓦爾納斯。」「你用不著解釋什麼,我相信你。」拉佩有些無語,他不明白比格.威爾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怪,不喜歡別人說他是愛國者,還要編出一大堆理由,好在拉佩沒興趣打探別人的隱私。

  「我向你保證,如果你擔心的事真的發生,我和我的人會立刻趕赴戰場。」拉佩非常認真地說道。

  當拉佩說完這番話,心頭也生出一絲怪怪的感覺。

  平心而論,拉佩自己就不是愛國者,他甚至從來沒想過國家的利益。以前他只是小郵差還情有可原,可現在他擁有不小的實力,想到的頂多就是自己的故鄉塔倫。而且他一直在搗亂、在破壞,澤克亞是他燒的,安圖雷特也被他弄成一片廢墟,南方也因為他變得異常混亂,他還一手製造了城裡人和農民的矛盾。

  但是此刻,拉佩的心裡卻沉甸甸的,說不出是責任感,還是其他什麼東西?看到拉佩的神情,比格.威爾笑了笑,問道:「現在輪到我問你,你是不是一個愛國者?」拉佩張了張口,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比格.威爾拍了拍拉佩的肩膀,轉身走出去。

  勒特諾是南方的另外一座重要城市,和德文尼屬於同一等級,同樣也是一個省的首府。

  此刻勒特諾也很亂,市政府大樓被很多人圍起來,這些人全都住在帳篷裡,帳篷就搭在市政府門前的廣場上,把大門堵了個不留空隙。

  這些人全都穿著黑色衣服,女人還頭戴黑紗,沒有爭吵聲,也沒有哭泣聲,聚攏在這裡的人早已經沒有力氣哭喊和爭吵,所有人都靜靜地坐在那裡,只要市政廳的官員一天不拿出個主意,他們就不會離開。

  市政廳的那扇大門已經快半個月沒開啟過,那些官員被逼得沒辦法上班,就算要上班也只能去別的地方,而底下的辦事人員就倒霉,他們只能爬梯子翻牆進出。

  不過今天,那扇一直關著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個二十五、六十歲的年輕人從裡面走出來,這個人打扮得像個紳士。

  沒有預料中的爭吵,也沒有急不可耐的詢問,等候在外面的那些人早已經麻木,很多人甚至沒有抬頭看年輕人一眼。

  年輕人咳嗽一聲,盡可能讓自己顯得悲傷,然後說道:「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我知道你們此刻的心裡非常悲痛……」還沒等年輕人說完,一個老頭揮舞著拐杖罵道:「你不要演戲了!說實話吧,你們有沒有想好如何解決問題?我的兒子因為你們的緣故戰死,只剩下我這個孤苦老頭和我年輕的兒媳婦,還有三歲大的小孩,你讓咱們怎麼活?」年輕人滿臉尷尬,連忙說道:「我就是來解決問題的,不過這需要各位的配合。」「你想要什麼?」老頭吼道。

  「我有一個想法,但是市長和大部分議員並不認可,不過我覺得你們有必要知道。」年輕人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有屁快放!」人群中傳來一陣憤怒的呼喊,發出聲音的是一個老女人,她的臉上滿是淒苦和哀傷,旁邊坐著一個年輕女人,女人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

  年輕人猶豫一會兒,然後儘可能地擠出一絲微笑說道:「你們在這裡坐再久也沒用,因為我們根本沒錢。」「又是這句話!」「我們的耳朵都聽出繭來!」「誰相信你們沒錢!」底下一片怒罵聲,說話的這些人全都並不是真的悲傷,而那些真正感到悲傷的人反倒沉默不語。

  年輕人猜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並不在意,繼續說道:「我們沒錢,但是馬內有錢,你們為什麼不去馬內靜坐?那邊的影響力更大。而且作為首都,馬內的官員不可能像我們的市長和各位議員一樣躲著不見人,他們必須得想出辦法,就算不能解決所有人的撫卹金問題,至少去靜坐的人肯定會得到解決。」「你開什麼玩笑?從這裡到馬內有九百多公里,讓我們一路乞討過去嗎?」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人大聲罵道。

  「所以我才說需要你們去施壓,市裡拿不出撫卹金,但是給幾輛馬車,提供一些路費總可以吧?作為首府,咱們在馬內是有辦事處的,到了馬內後,你們去臨時管理委員會和議會門口靜坐,讓辦事處的人提供食宿,這總可以做到吧?」底下一片沉默,這麼長時間下來,死者家屬已經明白一件事,繼續靜坐下去恐怕沒用,市政廳的這些官員擺明了想要賴賬,都不敢來這裡上班。他們和別的城市的死者家屬也有聯絡,知道各地的情況都差不多。

  這個年輕人同樣是在推託,想把死者家屬們弄到馬內,目的還是賴賬,但是他的話多少有點道理。

  「我們走了之後,萬一你們撒手不管,既不安排馬車,也不安排食宿怎麼辦?我們在半路上豈不是要活活餓死?」老頭又問道。

  「你們用不著全都去啊,留一部分人在這裡不就行了,如果市長和各位議員真的不管那些去馬內的人,你們難道不會找他們算賬嗎?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他們還有什麼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年輕人一時激動,居然毫不遮掩地說出心裡話。

  話一說出口,年輕人頓時後悔,不過後悔的念頭很快又消失得無影無踪,因為他馬上就想到背後有人撐腰,而且是整個南方最強而有力的人物。

  「好,就這麼做。」老頭拄著拐杖站起來。

  其他人也都站起來,他們在這裡靜坐了半個月,早已經坐膩。

  同樣的一幕也在另外一座城市發生,說出這個想法的換成一個三十多歲的軍官,此刻這個軍官正被市長和一群議員指著鼻子臭罵。

  「誰讓你出這麼一個餿主意的?那幫人想鬧,就讓他們去鬧,我看他們還能鬧幾天?」破口大罵的正是市長。

  這座城市不同於勒特諾,沒有那麼繁華,也沒那麼多錢,這裡官員的臉皮也更厚,心也更黑。勒特諾出於道義的考慮,給靜坐的人每天提供一頓吃的,這裡可沒有那麼好的條件,那些靜坐者全都是自己掏腰包——這就是那位市長的倚仗,也是他敢繼納耗下去的原因。

  「是啊,你就是太過衝動。」一個老議員也用怨憤的神情看著那個軍官。

  「他的目的還是好的,問題是他沒有想過,送這麼多人去馬內,這同樣要花錢,更何況到了馬內,還要幫他們解決食宿,再說這件事捅到馬內,馬內那邊怎麼看我們?會不會認為我們故意這麼做?認為我們不負責任,把難題踢給他們?甚至認為我們無能,連這點小事都壓制不住?」另外一個議員也開口道。

  「原來這才是你們的顧慮。」軍官冷笑一聲。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反正你去把那些人勸回去,他們願意靜坐,就讓他們去靜坐,要是不願意,就乾脆回家。如果你做不到,我就撤你的職!」市長繼續怒罵道。

  「我其實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軍官說道。

  「你有辦法就去做,不要在我面前廢話,我不想聽。」市長轉過身,可下一瞬間,他渾身一震,然後低頭看胸前一眼,竟見胸前冒出一截劍尖。

  「你說得沒錯,既然我有辦法就應該去做,而不是和你廢話。」軍官猛的拔出劍。

  「護衛、護衛,快來。」「殺人了。」「趕快來人,把他抓起來。」大廳內頓時亂成一團。

  這幢被當作臨時市政廳的大樓裡當然有護衛,數量還不少,更有魔法師坐鎭,但是任憑那些官員和議會成員喊破嗓子,也沒有一個護衛進來。

  過了一會兒,看到仍舊沒有動靜,這些人已經明白,那個軍官早已有所準備。

  劍光又是一閃,老議員也倒在地上。

  「別殺我,我和他們不是一伙的。」「我支持你。」「市長一點本事都沒有,偏偏還那麼囂張,咱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你殺得好!」那些仍舊活著的議員全都調轉槍口。

  「我問你們,市政廳沒錢,這麼多人去馬內,路費根本就不夠,怎麼辦?」軍官冷冷地問道。

  「有錢、有錢,發撫卹金或許不夠,但是讓他們去馬內絕對足夠。」一個官員立刻說道,顯然這個人是管財務的。

  這個官員的話剛說完,一把長劍就刺中他的喉嚨。

  這個人瞪著眼睛看著軍官,臨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死?在場的人全都倒抽一口涼氣,很多人的腿突突地顫抖著,想跑又不敢跑。

  最後還是那個說破大家心思的議員硬著頭皮道:「市長和那個死胖子都不是好人,該殺,不過這還不夠,應該像對付那些貴族一樣,把他們的家抄了,得到的錢絕對可以讓那些人前往馬內。」「這才對嘛!」軍官的臉上露出笑容。

  議員心中大喜,連忙又道:「現在市長已經死了,咱們這裡不能沒有市長,不如就由您領導我們。」「是啊、是啊。」「我堅決擁護。」「就應該像閣下這樣的人擔任市長的職務,原來的市長根本不配坐這個位子。」其他議員爭相拍軍官的馬屁。

  「不需要,我是個軍人,不應該參與政治,我只管國民自衛軍。」軍官義正辭嚴地說道,在國民自衛軍裡他只是中尉,上面還有好幾個長官,但是從他說話的口氣來看,顯然已經把國民自衛軍看作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那麼市長怎麼辦?」議員問道。

  軍官拍了拍議員的肩膀,說道:「你就很不錯,就由你來做這個市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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