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石毅動了動嘴，卻什麼都沒說，只是凝視了安承澤一會兒，便轉身離開。他是回家來取東西的，遇見小澤是意料也是偶然，石毅沒打算把自己參軍的事情告訴安承澤，只是默默地取了東西後走了。

安承澤深吸一口氣，揉了把臉。

石毅不在家的日子是很安靜的，讓安承澤可以靜心做自己的計畫。茹記已經成功上市，他們有了足夠的流動資金，就要著手準備房地產了。註冊了一家房地產公司，安承澤開始進行購地計畫。就算是在前世，鴻世也沒有一家獨大，京市是個輻射全國的大蛋糕，不可能有人做到壟斷，國家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他並不在乎此時搶地搶不過鴻世，事實上安穆陽本身沒什麼能力，他依靠的都是在發改委二哥的消息，安穆旭本身交友廣闊，自己又身處高位。安穆陽與他是利益一體，所以經常遞消息給安穆陽。

鴻世前生購置下的地都是政府準備開發他提前下手的，利用這個大發國家的財，十足的蛀蟲。然而他靠得也只是安穆旭的消息，很多比起他購買下來更值錢的地卻被錯過。安承澤用手頭的資金買下幾塊兩年內會成為商業密集區的地，這是前世鴻世沒有下手的地方。現在正是地不值錢的時候，這幾塊地又和鴻世事先得到消息的搶手地段不同，幾乎是垃圾地段，安承澤買下來根本沒什麼困難。而且現在建築成本也相當低，早出手起碼能節省一倍以上的成本。

將準備金都花光後，安承澤便只要等著兩年後大發一筆就行。剛好兩年後這筆投入得到回報後就可以購置建省的蓋好的房子，又賺一筆。

房地產熱剛剛開始，他能夠轉十幾年的錢，這段時間想要搞死鴻世，必須先聯繫上紀檢委的人，收集到安穆陽虧空國企中飽私囊的證據。

對於瞭解後世的安承澤來說，這證據他很清楚怎麼查到。他之前寄過一封匿名信石沉大海，看來還是需要石磊的二哥幫忙了。

在準備房地產期間，安承澤成功將郭曆琛和杜芸牽上了線。郭曆琛剛剛接到得到林德慧的首肯，自然要討好一下女朋友的弟弟，也不帶林德久去亂七八糟到地方，聚會中的人都是比較上流的人士，也有女孩子，杜芸的出現不算突兀。

她相當開心林大少約她來玩，還能認識這麼多優秀的人。郭曆琛嗎，豐益集團有限公司的太子爺呢，郭曆琛的家庭背景與杜家差不多。沒有林家和安家那麼顯赫，在四九城也有一定地位，杜芸在杜家都被看不起，自然對於郭曆琛也相當看好。

在安承澤和林德久都故意冷落她的情況下，熱情的郭曆琛當然成為了首選。杜芸一點點不著痕跡地和郭曆琛套近乎，郭曆琛和林德慧交往已經快一個月，連個手都沒給牽，他這種每夜都不寂寞男人，現在都快被憋自燃了。但是在徹底拿下林德慧之前，他必須忍耐，夜總會那種地方，就算再保密也會傳出去，一旦被林德久知道，他就很難再把計畫繼續下去了。

杜芸的身家背景他已經瞭解得差不多，杜家私生女，一直受冷落長大。杜芸在郭曆琛面前一副崇拜欣賞眼睛亮晶晶的樣子，郭曆琛心裡冷笑一下，沒見過世面的私生女，杜家這些年對她也不會太好。這樣的女人，從小受到歧視，特別渴望愛，只要給她點甜頭再勾勾手指就能把人騙上床。身為情婦的女兒，她也一定習慣了上不得檯面的地位，隨便說幾句話哄哄，多給些錢花，也就老實了。

杜芸展現出的性格成功地迷惑住了郭曆琛，不得不說她得母親真傳，十分瞭解男人。郭曆琛終究只是個年輕人，才二十多歲，對女人還欠些歷練。

將兩人介紹認識後，安承澤和林德久便功成身退了。他們甚至不需要去跟蹤拍照什麼的，只要郭曆琛沾上了杜芸，奪了她清白的身子，杜芸保證有辦法賴郭曆琛一輩子。想瞞著，呵呵，得付出足夠的代價。而同樣的，當更高的利益擺在杜芸面前時，她就能毫不猶豫地出賣郭曆琛。

解決掉這件事後，石磊出差了。他出差前終於得到柳茹的首肯，等今年過年就跟他去見家人，商議一下婚禮怎麼辦。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叫老婆的石磊將柳茹抱起來轉了好幾個圈，安承澤體貼地拿了石磊軍區大院房子的鑰匙去住，那裡比較安全，雖說蘇玉婷最近很老實，卻始終不得不防。他走之後，石司令就把柳茹抱到床上，度過醬樣那樣的一晚。石司令老當益壯，柳茹第二天起來的時候臉色相當不好，折騰她一夜後，那貨半夜就走了，說趕飛機！

晨起腰酸沒有人揉，柳茹已經不太習慣這樣的日子，一邊暗啐石磊，一邊才剛走就開始期待石老流氓回來了。乾涸十八年的感情終於在石磊不懈努力下開花，柳茹仿佛又找到初戀那種感覺，能夠被人呵護，就算是女漢子也會感動的。

“回來讓他跪三天搓衣板，敢吃光抹淨就跑！”柳茹恨恨地自言自語，臉上卻是幸福的薄紅。

然而，說好一個月，十一月底就回來的石磊，居然到了第二年元旦都杳無音信。九十年代末手機沒有普及大陸市場，石磊告訴柳茹等到了外地再告訴她聯繫方式。然而這一去就是兩個月，人卻像失蹤一般，柳茹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到元旦那天也急了，上一個丈夫打醬油打十八年，這個准丈夫是打算出差出多少年？

當然這與安穆陽那次不同，柳茹心中隱隱有不祥的預感，便聯繫了石誠，畢竟她還沒正式見石家人，最瞭解的也只有之前常來的石誠。石誠說話滴水不漏，只說不知道，柳茹歷練這麼多年，卻不會被他輕易騙了，在他繞話的時候，直接拍桌子怒了：“少跟我胡攪蠻纏，我知道石磊是軍人，他出差是執行秘密任務，就算是妻子也不能說。可是，我總該有資格知道他現在是否安全吧！”

霎時間女王氣場全開，安承澤都被煞得離柳茹遠了些，他看了眼因為擔心父親而回家的石毅，將近三個月沒見了啊……連假期都沒有回來，他這是打算過年也不回來嗎？

連安承澤都退避三舍，石誠當然也被hold住了，他一直覺得柳茹又年輕又漂亮又溫柔，特別有母親的感覺，現在怎麼說變臉就變臉？而且好淩厲的樣子！

“這……”既然柳茹直接把話說開，石誠也沒辦法隱瞞了，“三嬸，確實沒法說他去做什麼，而且他現在具體怎麼樣……我們也有半個月沒聯繫上他了！”

這一番話說的在場三人全都臉色慘白，柳茹氣勢全消，無力地坐在沙發上。安承澤心中難受得不行，石磊早就被他看做家人，甚至於說，已經漸漸取代父親的地位，那樣正直善良又溫柔的男人，明明馬上就要和柳茹結婚，自己叫他一生爸的時候就要到了，卻偏偏……

“我爸不會有事的。”一直沉默的石毅突然發話，他伸出手擦擦安承澤的臉，認真地對柳茹和安承澤說，“他這麼多年，不會那麼輕易的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沒找到我爸一天，他就是活著的。”

安承澤詫異石毅的舉動，自己抬手摸了摸臉，一片濕潤，竟然是不知不覺中哭了，怎麼會這樣？

柳茹抬手用力揉了揉石毅的頭：“你說的沒錯，沒找到就是活著，我等他。他要是全須全尾地回來，我當他老婆；他要是帶個殘疾，我伺候他下半輩子；他要是死，老娘給他守寡！”

柳茹把安承澤和石毅的腦袋摟過來，把兩個大小夥子抱在懷裡，石誠的表情一片肅穆。

他三叔這輩子過得苦，一直在生死邊緣打滾，找個老婆還是不靠譜的。當時他們都氣得讓石磊把老婆和那姦夫給告了，石磊卻說是他不顧家在先，不能這麼對結髮妻子，便同意協議離婚。現在，他終於找到一個配得上他的女人，柳茹絕對受得起他這聲三嬸！

接下來的日子就是煎熬的等待，就連石毅也不住校，回到家中陪安承澤母子。他和安承澤之間仿佛隔了一層膜，表面上客客氣氣，卻沒了往日的親密，那天發生的事情誰也不肯先提。如果是以往柳茹肯定能發現他們之間的問題，可是現在柳茹憂心石磊，整天只能用工作來武裝自己，巴不得把每一個工作都攬到自己這個董事長身上，無暇去顧及兩個小孩子之間的矛盾。

原本石磊在建省時就是不在家中，沒有他大家一樣過日子。現在全家卻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家中最強大的人失蹤了，每一個人心裡都十分難過，包括冷靜的安承澤。

石毅卻是在父親不在的這段時間飛速成長起來，這一年寒假放假早，元旦就放了。石毅接替了石磊的工作，每天接送柳茹和安承澤上下班，擔任保鏢的職責。因為他默默有堅強的表現，讓柳茹欣慰不少，石毅如此出息，就算石磊真的有個萬一，至少不用擔心他兒子了。

而安承澤卻只覺得……心疼！

明明在這個家中，柳茹和自己都比石毅大，現在卻是這個孩子主動撐起家，擔當家裡的頂樑柱，他每天看著安靜的石毅就心疼萬分。現在的石毅與前生那個不苟言笑的傢伙極為相似，安承澤想讓石毅成長，卻不是讓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受到傷害。失去至親的痛他比誰都瞭解，當年自己在柳茹墓碑前一直發愣地跪著，究竟想了什麼他腦中只有一片空白，只知道一片茫然、絕望，慢慢地這種感情化為仇恨，報復安家成為支持他走下去的動力。

而石毅，他看著長大的小石頭，現在卻是在用接替父親的責任來撐著。在這裡，他是石磊的親子，沒有人比他更愛石磊，血濃於水的牽掛，他只會比自己和柳茹更難過，卻什麼都不說。

要是他能哭出來就好了，要是他能像以前一樣難過就對自己說出來好了。安承澤每天看著石毅的愈發高大沉重的背影，心中就無比後悔。

他從未覺得自己的決絕慘烈自私狠毒有什麼不好，在他看來，縱然是愛，他受傷也不會讓別人好過，哪怕這極有可能造成決裂，他也不會去主動和好，挽回這段關係，他就是如此自私又資自利的傢伙，他的高傲比什麼都重要。可是石毅再一次讓他違背自己心中頑固不化的原則，他心疼的無法呼吸，再讓石毅這麼撐下去，受不了得會是他。那是他一直看著長大的石毅！

“毅哥！”送過柳茹回家，石毅沉默脫下厚重的外衣時，安承澤突然從背後用力抱住他。

久違的“哥”稱呼讓石毅渾身一陣，脫下衣服的手也停下來。他猶豫了下，最終還是握住安承澤的手，安慰地拍拍說：“沒事的，別怕，有我在。”

安承澤頓時心痛如絞，這就是他的石毅，永遠是這麼大度堅強，這是他一直渴求卻永遠不可能擁有的高尚品質。

配不上石毅的是他，他是如此的心胸狹窄。

所有的偽裝在石毅一句話下丟盔棄甲，毫無意義的傲慢外殼脫下，安承澤用力摟緊石毅，終於說出他兩輩子從未說過的話——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