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沒有收穫小妹熱情的擁抱，伊萊覺得有點淡淡的遺憾，小妹長大了害羞了也是可以理解的，能摸摸頭也已經很滿足。

　　而被摸頭的伊緹蘭很有一種好像被當成寵物小狗的囧然，不過……好像，也不討厭就是了。

　　於是，兄妹互動的畫面還是很和諧的。

　　伊萊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溫聲開口道：「小妹很想去皇家軍事學院念爆破專業？可以跟大哥說說為什麼嗎？」

　　如果熟悉伊萊的人，比如他的副官泰咪爾，一個剛從皇家軍事學院畢業不久、性子還有些跳脫、但辦事很伶俐的年輕士兵，看到自家一向冷酷沉悶的冰塊臉上司現在這副和聲細語溫柔耐心好哥哥的樣子的話，一定會被嚇得驚掉下巴的。

　　和人相處一向淡漠疏離的伊緹蘭也有點不習慣，不過想了想，以前的小伊緹蘭和伊萊相處模式似乎一直是這樣的，也就很快適應了，伊萊這樣語氣讓她覺得很舒服，一點都不排斥，即使她知道他會這樣問，很可能是因為也不贊同自己學爆破專業，試圖說服她。

　　伊緹蘭忍不住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正因為我體質很弱，所以更要學一項有用的本事。誰敢欺負我，我就一個爆破炸彈轟過去！放氣波彈還是放動能彈，就看對方得罪我的程度了！」

　　淡紫水晶般剔透美麗的眸子光芒熠熠，清冷的聲音裡語氣有些讓人不寒而慄。

　　撓是在戰場上身經百戰的伊萊也被伊緹蘭這副有些陰暗冷戾的一面驚了一下，接踵而來的是濃濃的愧疚和心疼——他不在的這些年裡，小妹到底是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欺負才會才會如此強烈的想要自己強大起來？

　　他剛去坎漠拉前線駐守的前兩年，小妹還是偶爾會主動和他視訊通話的，只是那時他剛做到軍隊中低層小軍官，軍務異常繁忙，經常上前線戰鬥多少會受些輕傷或重傷，因為不想小妹擔心，他很少說起自己在軍隊的事。小妹也很少跟他說家裡的事，每次問她在家裡好不好，在學校好不好？她總都是說很好。距離遠了話題少了，兄妹倆之間的通訊也就越來越少。

　　他想著妹妹在家裡有父母親自照顧，怎麼也不會太差。可誰知三年前，母親有一次卻很驚慌地深夜給他通訊，說小妹生命危在旦夕！當時他差點想丟下所有軍務不管了，莽獸群也不打了，保護了全帝國又有什麼用，卻保護不了他從她還是個奶娃娃開始，就一手帶大的小妹！

　　可是軍紀嚴厲，如果他不經過上司同意就逕自回首都星，那就是逃兵，軍人的責任與驕傲不容許他背負這樣的罪名。再說從坎漠拉回到首都星足足需要一個月，如果小妹這次有什麼萬一，到時也……無力回天了。

　　母親說他不是醫生，回去也沒什麼用，小妹已經在軍區醫院接受最高級的治療了。三天，再等三天，如果小妹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他寧願做逃兵！放棄所有仕途！也要回去見她最後一面！

　　然後第二天，他收到了來自父親的通訊，親眼看到小妹的生命活力數據奇跡般地逐漸回升後，他才終於放下了那顆一直吊著的心。

　　對於小妹那次生病，母親的解釋含糊其辭，聽起來好像根本不是很瞭解情況的樣子，伊萊本雖然知道小妹和父母不是很親近，可這情況似乎比他想像的更糟糕，他頭一次在通訊裡對母親發了脾氣，說了很重的話——「你是怎麼做人母親的？你到底有沒有認真關心過小妹？」

　　當時黛莎雖然對大兒子如此不留情面的痛斥很是受傷，但對伊緹蘭也的確心裡有愧，保證說以後會好好照顧小緹蘭，她本來和他這個大兒子也不算親近，自這次以後，她和他也更是疏遠了。

　　此後，伊緹蘭的病情逐漸好轉，只是聽說小妹的性情變得更加孤僻冷漠了，至少她再也沒有主動給他發過通訊，伊萊想，小妹大概是很失望那次他沒有回去的。伊萊也有愧於自己沒能守護在她身邊，從此更加賣命地在戰場上拚殺……

　　什麼史上最年輕的少將，其實都是因為他想更早地坐到更高的位置，才能擁有更多自主的權力而已。比如少將級別的軍官只要不是在緊急戰事期間，都可以自主安排自己的休假時間，他若有事需要請假，只是掛著虛名的上司鮑伯中將也絕對會很好說話。

　　這一次的長假，就是他主動要求的，並且打算等小妹正式成年之前，他將會以多年戰鬥身體勞損積疾過多，需要調養一段時間為由，把陣地轉回首都星，主攻政務一段時間。

　　上面的人也知道什麼身體勞損積疾過多完全都是藉口，看伊萊年紀輕輕中氣十足的樣子就一點都不像。只是他們也顧忌讓他在前線繼續駐守，軍功滾滾來，他職位要是幾年內又再升一升，很多人就都無法接受了——如今伊家已經已一個上將一個少將，黛莎又是倍受國王陛下寵愛的長公主，伊家下面的幾個孩子裡，有著s級精神力和ss級體質的伊凡也非常優秀，在高級中級學校的全國比賽裡就已經多次嶄露頭角，將來肯定也非池中之物。

　　伊萊這次放棄前線軍務實權回首都星從政，其實可以說是明升暗降，不少人說他聰明懂得急流勇退，也有人在嗤笑他是傻子。

　　伊雷恩上將雖然對伊萊的擅自決定有些不滿，但想到如果大兒子不退回來，小兒子即使再有才能以後也不會有多大成就，小兒子體質比精神更高，明顯是更適合軍隊的料子。

　　於是，伊雷恩最終妥協了。

　　這些事情，伊萊並不打算告訴伊緹蘭，她只需要上最好的學校，讀喜歡的專業，過安心的日子就好。

　　伊萊的手忍不住又一次抬起，揉了揉伊緹蘭柔軟的發頂，語氣更加的柔和：「嗯，想變強是好事，不愧是我伊萊的妹妹！」

　　伊萊說著，從自己的空間鈕裡取出一條淺紫色水滴形寶石吊墜的項鏈遞給伊緹蘭：「這個，小妹你要隨身攜帶，在有危險近身的時候，上面的能量防護罩會被瞬間激發。看來大哥這見面禮準備的很有先見之明，只是你要學爆破專業的話，以後估計會使用的比較頻繁，防護罩總時間只能維持十個小時似乎有點太少了。等能量到了只有百分之十時，你一定要提前拿來給大哥，大哥找人給你置換能源晶片。」

　　看著被塞到自己手心裡精巧漂亮的項鏈，伊緹蘭呆了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家大哥，會是這麼個反應。

　　伊緹蘭聲音有些微顫：「大哥，你不反對我學爆破專業？」

　　伊萊微微而笑，認真道：「你想做的事，大哥都會支持你。父親那裡，我會說服他。」

　　哪怕所有人都說不合理，只要小妹喜歡就好，小妹想做什麼，一定是有理由的。只是這一次的理由，太讓他心疼了。

　　伊緹蘭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只是頭一次覺得，這個比魔法大陸更加冷冰冰的星河時代，其實還是有很不錯的地方的。

　　比如，伊萊這個大哥就很不錯……不，應該說，很好很好。

　　*

　　次日一早，父親伊雷恩和大哥伊萊一起被國王陛下召見。

　　伊緹蘭是從給她送早餐的管二處聽得了這個消息，沒有下去和母親姐姐弟弟一起吃，是為了不讓母親大人『看了就傷心愧疚』。

　　伊緹蘭上星網空間模擬教學練習室進行著低階炸彈的模擬合成和成效試用，以熟悉這個世界各種基本材料的性能。這段時間一有空就習練，大部分基礎材料的性能伊緹蘭都已經熟悉的差不多了，差的只是實際演練而已。

　　而以稀有材料為原料的中高階炸彈的合成與使用，星網空間的模擬演練會大大失真，是以伊緹蘭必須要到學院裡去，才有機會真正學習與演練更高級的炸彈，以及各種殺傷力巨大的爆破武器。而皇家軍事學院號稱帝國最強的軍校，師資力量是最好的，裡面的教學實驗室基地是最堅固的，各種原材料也是最豐富的……所以就算去哪裡很可能會遇到很多『故人』，伊緹蘭也不介意，再說，她現在可不是當年那個好欺負的小女孩了。

　　直到晚上十點多，伊雷恩和伊萊才回來，父子倆臉色都不太好。

　　並且，一回來，伊雷恩顧不上向等候他的妻子解釋，就吩咐管二去把伊緹蘭叫去他書房一趟。

　　黛莎感覺到了事態似乎有些不對勁，擔心地問道：「伊雷恩，怎麼回事？國王哥哥怎麼留你和伊萊到那麼晚？和小緹蘭有關？」

　　伊雷恩沉重地點點頭，緩聲向黛莎說道：「你先回房，我晚些再跟你解釋。緹蘭的事，我告知她結果就好，過程不能和她說太細。」

　　主要是如果妻子在的話，她情緒容易激動，小女兒又是叛逆的時期，說出的話能氣死人，局面很可能又會變得很不好控制。

　　黛莎在伊雷恩的一再保證下，總算憂心忡忡地先回了房間。

　　伊萊臉色陰鬱，拳頭握的緊緊的。看父親伊雷恩走向書房，他也沉默地跟上。

　　伊雷恩看他這個樣子，長長歎了口氣，並沒有制止……如果伊萊也在的話，小女兒大概對那個消息會比較容易接受一些吧。

　　幾分鐘後，已經有幾分睏倦伊緹蘭一進伊雷恩的書房，看到大哥伊萊也在，有些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本以為父親找她是想說學校和專業的事，現在看起來應該不止這樣。這點事還不足以讓父親和大哥都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並且居然等不到明天才和她說。

　　伊緹蘭不動聲色地淡淡開口：「父親，大哥，晚上好……有什麼事，請直說吧。」

　　說完了她好早點回去睡覺。在心理承受能力其實超強的伊緹蘭看來，只要不是天要塌下來，或是帝國明天就要滅亡了，都不算大事。

　　伊萊看向她，紫羅蘭色澤的眸子有幾分黯然，他嘴唇顫了顫，憋出一句悶悶的自責：「是大哥沒用，還是沒有強大到可以給你所有的自由。」

　　對大兒子的這句話，伊雷恩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他都做到上將了，對於這件事還是只能妥協，難道也是『沒用』？

　　伊雷恩不太自在地咳了一聲，對小女兒語氣難得的緩和：「緹蘭你昨天也說了，你下個月就滿十八歲，半成年了。也就是說，可以訂婚了。婚姻大事，父母的意見也只能作為參考，但如果你不聽從的話，很可能會有更糟糕的後果……」

　　伊緹蘭聽得眉頭輕擰，言簡意賅道：「所以呢？請說重點。你的意見是什麼？」

　　伊雷恩也不計較伊緹蘭的語氣問題了，直接說道：「下個月你生日過後，就和安德魯•華爾曼老元帥家的孫子奧羅•華爾曼正式訂婚！」

　　伊萊緊緊盯著伊緹蘭的神情，只要她有任何氣憤與不甘願的神色，他就和那個誰直接對上又何妨！他伊萊的妹妹，絕不能在婚姻大事上有一絲一毫的委屈。

　　「噢！知道了。沒別的事了？那我回去睡覺了。」伊緹蘭揉揉眼睛，一副困得不行的樣子。

　　伊雷恩和伊萊：「……」

　　好糾結……突然有種自己之前的各種擔心和心情沉重好像很多餘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