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飛艇變得更慢了，好讓毛團仔細感應伊萊鮮血的具體方向。

　　最後發現，血液的氣味主要來源於一個靠近海邊的礁岩洞裡，伊緹蘭下了飛艇走進去，這裡礁石砂礫參差不齊，有些地方還很狹隘僅勉強能容一人行走，駕駛機甲或是飛艇肯定是進不去的，伊緹蘭走起來都有點艱難，花了小半個小時，才進到岩洞的最裡處。

　　這是一個大約十來米寬黑漆漆的山洞，山洞內同樣是各種岩石，還有一灣不算深的水坑，約只有五六深，底部岩石有縫隙和淺海相連，這裡也有著少量的海藻和一些喜暗的魚蝦，水裡的人魚血腥味已經完全沒有了，倒是岸上的岩石上乾掉的血跡還有著稀薄的殘餘氣味。

　　伊緹蘭經由毛團指引發現，淺水岸邊的一角的岩石縫隙裡，甚至有一塊大約伊緹蘭手掌大的淡紫色鱗片，這裡也是人魚氣味最濃郁的地方，伊緹蘭走過去，把這鱗片撿了起來。

　　這是大哥身上的人魚鱗片！大哥肯定是受傷比較重的情況，才會掉落鱗片，這塊鱗片顏色比較淡，這裡又很陰暗，還掉落到岩石縫隙裡，大哥在受傷又顧著逃亡的情況下沒注意到，也是正常。

　　按照管三的掃描判斷，這鱗片是五天前掉的了，看來大哥已經離開了這裡一段時間。離開可能是為了躲避駐軍的搜查，也可能是為了尋找食物或是治療傷口的辦法。

　　伊緹蘭拿著鱗片，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擦了擦眼淚，伊緹蘭把鱗片珍而重之地握在手心裡，離開了岩洞。沒有放進空間鈕，主要是為了讓伊萊也可以感應到這鱗片的氣息找過來，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

　　據毛團嗅覺的追尋，血腥味最後消失在了這座孤島的東面，伊緹蘭上了飛艇，開著敞篷繼續前行，冷厲的海風狠狠刮在臉上，哪怕帶了防護口罩和護目鏡，伊緹蘭依舊感覺臉上的皮膚變得乾裂僵冷，身上因為有高級防護服稍微好一些但也不好受，不過這點苦和大哥正在遭受的苦難比起來，根本不算什麼。

　　又飛了近十個小時，伊緹蘭之前有伊萊蹤跡的那座孤島周邊的島嶼都找了個遍再也沒有發現大哥任何蹤跡，大概是伊萊一路小心注意不留下自己的痕跡，以免被駐軍的巡邏艦隊發現。

　　期伊緹蘭間遇上了一次巡邏艦，好在管三的探測系統非常先進早早發現，伊緹蘭遠遠避開了，隱藏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完全探尋不到巡邏艦的蹤跡才繼續前行。看來駐軍果然沒有放棄搜尋大哥的下落，連最不可能藏身的海域都不放過搜查。

　　大哥現在的狀態很可能是人魚形態，他戒備所有人，即使另外兩個小組和他擦肩而過，不特地注意海裡，大哥又有心潛藏的話，他們繼續尋找下去也只能一無所獲。

　　或許，她應該繼續自己找大哥，然後讓另外兩個小組去探查一下這個星球的駐軍，到底是什麼情況。

　　離約定好的天亮集合經很近了，她應該現在開始返航。之前預定一個集合時間是怕萬一遇到失聯的情況，還有就是白天時行動比較容易被探測衛星發現，加上十五個小時後他們需要休息，戰艦上相對最安全，可以輪流值班。

　　伊緹蘭現在找到了伊萊的鱗片看到了希望，不打算回去集合了——管三的反偵測系統很厲害，不會被衛星掃描到，遇到巡邏艦也可以早早避開，算起來並沒有什麼危險，回去了她也無法安心睡得著。

　　伊緹蘭把這些情況在小隊內通訊頻道上簡單說明，當然隱去了鱗片的事情，只說是發現伊萊的物品，並且告知另外兩個小組休息過後不需要再在海域上尋找伊萊的蹤跡，如果可以，最好潛入北部軍事駐地周邊查看下情況。

　　出發前，無論是伊雷恩還是奧羅，都要求他們的親衛屬下以伊緹蘭的安危為第一要務，在這個的基礎上可以服從伊緹蘭的合理指令，所以伊緹蘭指令是下達了，執行與否他們卻有自主權，但要伊緹蘭反過來聽從他們的指令，卻是不可能的，哪怕他們的軍官等級都比伊緹蘭高，伊緹蘭決定的事情那可是奧羅都拗不過她。

　　又飛行了一個小時後，伊緹蘭不得不停在一座半月形的小型島嶼的沙灘上稍作休息，她倒是想繼續堅持尋找下去，可是長時間在冰冷的海域上敞開頂棚飛行，她穿著防護服勉強能承受得住，還是幼崽防禦力也不強的毛團卻承受不住了，它的嗅覺越來越遲鈍不靈敏，必須停下來休息至少三四個小時。

　　考慮到自己只是c級的普通體質，伊緹蘭也的確需要緩一緩，否則病倒了還怎麼找大哥？

　　飛艇敞開已久的頂棚終於閉合上，飛艇內不算大的空間溫度慢慢回升，在氧氣合成裝置的作用之下，空氣含氧量也漸漸提升到正常人體所需水準。

　　伊緹蘭拿下口罩和護目鏡，喝了一支營養劑，一支比較溫和無副作用的舒緩藥劑，準備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休息兩個小時，有不知疲倦的管三守衛，飛艇又特地變幻了和周邊環境一樣的顏色，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不大。

　　伊緹蘭以為自己會睡不著，可是在閉上眼睛不久後，就立刻陷入了沉睡，可能是太累了，也可能是潛意識裡知道必須要抓緊休息才能保持足夠的精力找到大哥。

　　毛團也抱著一顆能量石，窩在她伊緹蘭的身邊睡著了，一下子從原來的每天睡二十個小時到現在每天只能睡兩個小時，簡直是虐待幼崽，會長不大的好嗎！不過它也就自己心裡嘀咕下，不敢說出來。

　　在這一人一寵睡著之後不久，一直在旁邊靜靜護衛的管三，眼中卻突然紅光閃爍，轉頭透過透明的視窗看向離飛艇所在沙灘不遠處海域的方向。

　　海面上，上半身是人形，有著閃著銀光白色長髮，眼睛是漂亮的紫羅蘭色，下半身是淡紫色華麗魚尾的人魚美男，正在飛速而來。

　　只是，在到了岸邊時，他卻猛然停住了……他沒有了雙腿，無法在岸上『行走』。

　　管三開啟高級戒備模式，卻沒有第一時間叫醒伊緹蘭……如果對方有攻擊性，或許，它不叫醒主人，獨自迎戰會比較好。

　　ai高了，管三有了一定的自主思考性和邏輯判斷能力，因為伊緹蘭沒有明確給它下『如果大哥到來必須立刻叫醒我』這樣的指令，所以它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並不算違反機器人準則。

　　它需要先行判定對方是否有敵意。

　　而已經到了淺水區的銀發紫尾人魚只停頓了幾秒鐘，就做出了他的決定——上岸，以下身是魚尾的形態。

　　與其說是行走，不如說是靠著雙手的力量爬行、緩慢挪動，他艱難地朝離岸邊有一段距離的飛艇緩慢靠近。

　　沙灘上只有與海水相接的地方是細沙，由於這裡的惡劣天氣，沙灘上大多是粗糙的砂礫，再往裡，則是岩石，非常不適合『爬行』，沒多久，人魚那漂亮的紫色魚尾就被粗糙的砂礫磨出了血，一路血跡斑駁。

　　管三眼中的紅光隱去，換上代表平和的藍光，它自主驅動飛艇慢慢升起，然後，正好停靠在那銀發紫尾的人魚身邊。

　　「主人，發現此行目標，伊萊。」管三機械的電子音在伊緹蘭耳邊響起。

　　才睡了一個小時不到的伊緹蘭從恍惚中慢慢轉醒，迷迷糊糊地看向守在她身邊的管三：「管三，剛才是你和我說找到大哥了？還是我在做夢……」

　　只是，當她視線的餘光看到趴在飛艇視窗外正在試圖傾聽裡面動靜的熟悉面容時，忍不住瞪大雙眼，眼淚刷的一下又留了出來，這次卻是喜極而泣，這真的不是她在做夢。

　　飛艇的窗是單向性的，隔音良好，外面的人根本看不到也聽不到裡面的情況，可是隨著伊緹蘭的清醒，外面的人卻是感應到了什麼一樣，放棄了原本『貼耳聽』的動作，漂亮的紫羅蘭眸子直直看著飛艇的窗口。

　　「管三，開門，快開門，是大哥！是大哥啊！」伊緹蘭的聲音裡帶著哽咽。

　　管三開啟了飛艇的門。

　　分隔一個多月的兄妹倆，終於得以再次相見，卻像是隔了許久。

　　那張有著有著漂亮銀髮，紫羅蘭色眸子，清冷俊秀的面容一如往昔，只是原本是耳朵的地方卻是兩扇尖長的魚鰭，髮鬢處還有著淡紫色的鱗紋，使得原本清冷的面容多了幾分妖冶邪氣，青年正用雙手攀掛在飛艇上，一臉疑惑地看著她，看到飛艇的門打開後，他湊過來，做了一個毛團今天做得最多的動作——吸吸鼻子，嗅嗅。

　　伊緹蘭捂著嘴不敢哭出聲來，從指縫裡叫出兩個字：「大哥……你，你這是……怎麼了？快，快進來！」

　　可是才說完，伊緹蘭就意識到不對，大哥現在是，人魚形態，人魚狀態怎麼進飛艇？大哥剛變身的時候，可是一直呆在水池裡的，可這是在岸上……伊緹蘭猛地站起身來，果然看到伊萊長長的銀髮之下，是華麗的紫色魚尾，而那魚尾上似乎被什麼尖銳之物磨破了皮，滲出了鮮紅的血痕。

　　「大哥！！」伊緹蘭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然後從專門裝藥劑的空間鈕裡，倒出一大堆各種藥劑，最後，也不知道這些針對人類才研製出來的藥劑，對人魚會不會有用，最重要的是，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效果。

　　自從伊緹蘭出現後，就呆呆盯著她看的伊萊終於開口，聲音十分嘶啞：「不……不哭。我，不痛。」

　　他伸手過來想給伊緹蘭擦掉眼淚，卻在看到自己滿是淡紫色細鱗有著尖利爪刀的『怪手』時，動作又頓住了，停在了半空中，似乎是怕自己會傷害到眼前的女孩。

　　伊緹蘭終於意識到大哥現在的狀態似乎不太對勁，她也顧不得座椅上四散的藥劑瓶子了，連忙緊握住伊萊伸過來又想收回去的形狀怪異的手，急聲道：「大哥，哥哥？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小緹蘭啊，是你的妹妹啊！」

　　伊萊似乎有點疑惑，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他重複著伊緹蘭的關鍵字：「妹……妹、妹。」

　　伊萊什麼都不記得了，腦海中又模糊有著一些混亂的影像。他只知道，這人類女孩兒，不像其他的人類那樣對他有敵意和討厭的味道，甚至還有著一股親切熟悉的氣息。一開始他以為那只是因為她似乎有著自己的鱗片，還有著別的人魚同類血液的氣味，所以他在大海中遠遠嗅到這股氣味時，就跟隨而來。只是他身上的舊傷也才剛剛勉強癒合，速度遊不快，還好她的飛艇停下來了。

　　他有一種直覺，這飛船上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一定要追上她。

　　伊緹蘭又是哭又是笑，哥哥大概真的是『喪失理智』過，現在這大概是後遺症，失去了記憶，但卻還依稀記得她這個他平時最疼愛的妹妹。

　　不管怎麼說，大哥找到了，大哥回來了，不管外表怎麼變，內裡還是那個從小疼她護她的大哥。

　　十分鐘後，經過毛團的提醒和管三的幫助，伊萊還是進到了飛艇裡，伊緹蘭已經強自穩定下自己的情緒。她翻出急救箱，小心仔細地幫伊萊清理著魚尾上傷口裡的砂礫。清理乾淨後，伊緹蘭拿出一顆白色的人魚淚化成水，又把毛團放了幾滴血，小心地滴在伊萊的傷口上。

　　有了對自身有益的能量，傷口本能地飛快吸收著，不多會兒，那大大小小的可怕傷口，就初步癒合，形成了新的淡紫色皮膚，但還沒有長出魚鱗，沒有堅硬魚鱗的覆蓋，皮膚很脆弱，細小的砂礫就能讓它破皮和流血。

　　按照毛團的指示，伊緹蘭把剩下的四顆人魚淚一起給伊萊，讓他內服吸收。

　　比起身體表層的傷口，伊萊的內臟更是受了很嚴重的損傷，現在的他甚至比一個普通的人類戰鬥力都不如，在水裡的速度也游快，他甚至很艱難努力，才能捕捉到足夠的小魚作為食物。伊萊下意識地很抗拒這種生吃魚類的野獸行為，可是不這麼做的話，他就沒有足夠的能量維持身體所需，會餓肚子，傷口會好不了，還會被那些對他有敵意的人類抓走。

　　這麼點人魚淚對伊萊的傷來說，只是杯水車薪，讓他稍微恢復些元氣罷了。

　　如果有更多的人魚淚就好了，具體需要的數量……連毛團也無法估算。抑或者是……讓伊萊服用毛團的一滴本命精血，也能恢復到身體全盛狀態。可是毛團只是隻天嘰獸幼崽，總共也才三滴本命精血，少了一滴，就元氣大傷，得沉睡好幾年才能恢復清醒，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犧牲毛團，毛團對她來說，不僅僅是寵物而已，也是很重要的朋友、夥伴。

　　伊緹蘭對接下來的行程有了決定：「大哥，我們去海藍星，找索拉。」

　　想要很多很多人魚淚？當然是要去人魚集中營了。再說了，大哥也是人魚族的一員，或許人魚族有什麼別的辦法，能幫大哥控制力量、找回記憶、治療內傷。

　　伊萊現在重傷無法變幻人形，但人魚形態也不是非要一直泡在水裡，不過長時間呆在乾燥的環境的確會讓他很不舒服，伊緹蘭騰出一個空間鈕，裝了許多的海水，保證伊萊每天都能泡一個海水澡。

　　而接下來，伊緹蘭要考慮的是，她是自己駕駛著飛艇就去海藍星，還是和小隊的其他幾個成員集合，再一起去海藍星？大哥這段時間都無法恢復人形，她可以把這個重要的秘密，也暴露給他們知道嗎？

　　即使小隊裡的其他五人不是父親的親衛，就是奧羅的親衛，伊緹蘭還是沒有把握，大哥現在這個形態，實在太特殊了，他現在還脆弱得沒有一點自保能力，她不敢冒任何風險。

　　就在這個時候，奧羅通過他們的訂婚戒指發來通訊請求。

　　伊緹蘭猶豫了一下，選擇了接通，這個時候，她的確需要奧羅的意見。奧羅，是除了家人以外，她現在唯一可以全心信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