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水無孔不入，溫和地包裹著身體，身體就像擺脫了所有的包袱一樣，自由自在地在水裡游動中。游泳大概是本能一樣的行為，在隨性游了幾圈之後，遙任由水托浮著，仰躺在上面看著寬闊的天花板。

　　真琴似乎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要問遙為什麼要游泳的話，可能就像是在問魚為什麼要呆在水裡一樣奇怪。游泳對於他來說是出於本能的一種行為，他也經常性地喜歡在水中思考。

　　而這次思考的主題大概就是前幾天真琴問出的那句話了，遙只記得自己呆愣了很久之後，才吞了下口水，艱難地吐出那麼幾個字，「我們是好朋友。」言下之意就是我們確實是在一起，但那份情感並不能超脫這範疇。

　　對於他模稜兩可的回答，真琴還是溫柔地笑了笑，只是這笑容中略帶著苦澀。很快，他就恢復了之前的神情，繼續用溫和的口吻說道：「是嗎，我們走吧。」

　　真琴一個人率先走在前面，遙呆立在原地，看著那個高大青年的背影，心臟就像是被抓住了一樣。

　　「砰。」真琴走著突然撞到了前面的電線桿。

　　遙的心瞬間收緊了，睜大雙眸，急忙跑了過去，「真琴，你沒事吧？」

　　真琴尷尬地揉著撞到的地方，下垂眼看到遙擔心的面容，牽出一個勉強的笑來，「不，沒事，只是突然眼前一黑而已。」

　　「這樣啊。」遙放開手來，收回到身邊。

　　接下去走回家的路，真琴不知道是怎麼走回去的，只知道自己的心臟像是在一層層往下墜，沉重的心情幾乎快要拖累腳步聲。剛才的眼前一黑並不是虛假，不可否認的是遙的那句話確實讓他受傷了。他滿心期待地以為將會得到一個回應，但是現在看來還是太過急躁了，如果遙的心中哪怕有一絲的掙扎與彷徨，對於他來說，大概就是那一點希望了吧。

　　真琴轉過頭看了一眼面色平淡的遙，剛才的話題好像並沒有在他心上留下痕跡，可是那擔憂的神情此刻卻印在了他的腦海中。果然，好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那麼想到。

　　「真琴，你確定不用去醫院嗎？」遙奇怪地看著他的笑容。

　　「不用，因為恐怕去醫院也治不好我的病啊。」真琴惆悵般地說道。

　　遙聽見後沉默不語，在鬆一口氣的同時隱隱浮現出了不安，甚至是更深的迷茫。在那之後，他們又不鹹不淡地相處著，如同往常一樣的生活，上課，聚餐，打工，晚上聚在一起聊天。

　　「這到底算什麼事啊。」遙低聲說了一句，然後翻了個身，迅速潛入水中，擺動著雙腿，在游泳池內暢通無阻地游著。

　　他從水中起身，摘掉泳鏡，甩了幾下額前的頭髮，還沒定神，眼前就出現一隻手來，遙愣了一下，順著那只寬大的手掌看上去，是真琴一如既往的笑容。

　　「不是說好一起來游泳嗎？你今天翹課了？」真琴彎著眼睛笑瞇瞇地問道。

　　遙拉著他的手，往岸上走去，剛想找毛巾，聽見他的這句話不免一頓，大概有種翹課被抓包的心理。他轉身看了真琴一眼，然後一條毛巾就迎面過來，他順勢拿住，擦了下頭髮。

　　隨手將毛巾搭在脖頸處，他淡淡地問道：「你怎麼知道。」

　　「之前替你打印課表的時候留意了一下。」真琴站在泳池邊活動了下筋骨，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好像很久沒有下水的感覺。」

　　遙站在泳池旁，睜著蔚藍色的雙眸看著真琴游泳的樣子，他的游法就和從前一樣，粗暴但卻非常有氣勢，健壯的身體就好像在破開水的阻力，和他如同融入水一般的泳姿差別很大。明明性格那麼溫柔，泳姿卻十分豪邁，遙暗暗想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真琴似乎開始影響起自己的心情來，如果要算起的話，那實在是太遙遠了，畢竟兩人從小時候就認識。但現在這種心情出現的越發頻繁，比起從前更為複雜的情感。

　　「遙，遙，你在想什麼呢？」真琴游完一圈，靠在泳池邊問道。

　　「你沒有課嗎？」他平淡地詢問道。現在的時間大概是上午第一節課，因此游泳池也異常空曠，這麼早的時間，恐怕沒人會想來游泳。

　　真琴擦了下臉上的水珠，揚起八字眉，笑說道：「我也翹課了。」

　　遙點了點頭，聽見旁人談笑的聲音，還想說什麼卻沒有再張口。泳池邊慢慢聚集起一些人，其中不乏穿著比基尼的女生。大學的交友大概更為開放，遙扔下毛巾剛準備再下水，就走過來幾個女生。

　　「有空教我們游泳嗎？」其中一個看上去很開朗的女生問道。

　　遙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然後冷淡地撇過頭去，「沒興趣。」

　　幾個女生見狀也沒多說什麼，繼續說笑著離開了。他重新將視線放到真琴的那邊，似乎也被女生纏住了，看他臉上抱著疏遠的笑容，好脾氣地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大概是視線太過明顯，真琴揚起頭朝遙那邊看了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遙一愣，微微睜大眼眸，對那笑容卻也了不一樣的理解。

　　快到中午時分，游泳池裡的人陸陸續續離開，真琴和遙離開泳池來到更衣室。

　　真琴走在旁邊，爽朗地說道：「遙，今天中午吃什麼呢？拉麵還是套餐呢？」

　　遙淡淡地拉開儲物櫃的門，拿出裡面的衣服，耳邊斷斷續續地傳來真琴的聲音，他套上衣服關上儲物櫃的門。

　　「真琴。」

　　他打斷真琴的話，語氣和以往的平淡不一樣，帶著點認真和嚴肅。

　　真琴停下動作，疑惑地轉過頭來看著低著頭的遙，他的心突突地跳著，突然明白遙也許要說點什麼，莫名的一陣恐慌。

　　「真琴，我們不可能有超越朋友的關係。」

　　他聽見對方這麼說的時候，外面的天好像真的變灰了，還是他的眼前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