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倒楣
張文強負責設計裝潢的寫字樓是在北街一條相當繁華的路段上,乍一看豎立在他周圍所有的商鋪和店面都人來人往,紅火的一塌糊塗,唯獨它靜靜地矗立著,每一格門窗裏面都透出一股子漆黑的壓抑,就像是被擱置了多少年的廢棄樓一樣,絲毫沒有才建的那種透著混泥土的氣味。
張鬱佳從計程車上下來的時候看見張文強正好從旁邊的保安處出來,那面黃肌瘦的摸樣和原來那意氣風發的得意青年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瘦了整整兩圈,就連那原本搞得跟時裝秀一樣的穿著,也是邋遢的一塌糊塗,要不是那聲音沒有變,張鬱佳差點就認不出他來。
“兄弟,你這日子過的……”張鬱佳終究忍不住出聲。
“別提了。”張文強從褲兜裏掏出一根煙遞給張郁佳,張郁佳原本不怎麼抽煙,但是此情此景,仿佛只有一根煙能形容了,“這鬼實在是太厲害了,我們死了兩個人了,老子那點家當全陪了,這輩子他媽沒有這麼倒楣過。”
張文強說罷就拿出打火機,先給張鬱佳點上,然後又給自己點了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最後吐出一個煙圈,接著道:“你前兩回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這正好是死人的時候,給人家屬鬧的幾天沒合眼,你瞧我這脊樑後面,全是淤青,要不是張家瑋來,我差點都被打死。”
張文強自小就是一個要強的人,什麼事情都好自己抗,凡事報喜不報憂,他們一幫兄弟裏面就他是最出色的,無論人際關係還是黑白人情,就他混的最遊刃有餘,張鬱佳沒畢業的時候他就從學校裏逃出來闖天下了,對張鬱佳他們沒少照顧,張鬱佳就記得,自己最後兩年的學費還是他給偷交了呢,如今最出色的人混成了這番模樣,他心裏別提多難過,硬是憋著喉嚨間的不適道:“這日子過的,都沒有聽你提過,你一向什麼都自己解決,兄弟們都以為你過的好呢,怎麼連張家瑋那個混蛋都沒有告訴我一丁點。”
“是我讓他不說的,各人有各人的事情,你那都是上手術臺的人,心裏不能掛著事情,再說了,你來了也幫不了什麼幫,還跟著白擔心”張文強一邊說著又從那自動售貨機裏面取了兩瓶雪碧,一瓶遞給了張鬱佳,自己的那瓶開了就喝了個乾淨,末了才想起來道:“你給我找的人呢?”
張鬱佳這才想起來邊上一直跟著張郁黎,轉眼看他竟然模糊的就像是一團霧,炎熱夏季的夕陽紅的像滴血,照在他的身上發出一層晃晃的金色,宛然成了天邊的雲一樣,張鬱佳想問他為什麼不顯出實體,畢竟他倆挽著手在陌生人堆裏逛了一天的街呢,這會子見了打小的兄弟倒是害羞起來,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並不激動的樣子,想來是多年沒有見面生疏了,以至於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
張鬱佳本來想直接向他介紹張郁黎,但是他們這幫兄弟沒有一個人知道張郁黎已經死了,都以為他在國外發財了所以斷了聯繫呢,而對於張文強,他就更加不能直奔主題了,因為這幾天被鬼魂糾纏的他要是直接聽了這話,指不定嚇出什麼來,所以他得先鋪墊一下,讓他慢慢接受的好。
可是張鬱佳剛醞釀好還沒有來得及開口,這就見一個濕軟的唇靠在他的耳邊道:“別讓他知道我。”
張鬱佳不知所措的看了他一眼,只見他微眯著那藍瞳朝著他悠悠地搖了搖頭,似乎這件事情不容置疑。
這時,張文強見對面的人怔怔地盯著旁邊綠化帶裏的小桂花樹看著,這就拿著那雪碧罐子抵了抵他道:“阿佳你沒事吧?!”
張郁佳立馬回神,隨即笑著搖頭道:“沒事兒,就是在想怎麼回你,畢竟這事兒說起來你肯定有些吃驚。”
“什麼意思?”張文強似乎感覺到了不妙。
張鬱佳見他那樣子,又瞥了一眼站在身邊紋絲不動的張郁黎,終是無奈道:“今天本來想叫一個大師過來的,但是他徒弟出事情了,我找不著他,又怕你出事情,其實吧,你是不知道,我也會一些奇門遁術的。”
“你會?”張文強對他這說法很吃驚,因為張鬱佳一直算是一個無神論者,而且他腦子比較小,當時能將醫術給學了就已經不容易,還真不知道他還有副職,於是立馬稀奇道:“真的假的?這玩意兒可不是扮家家,我可是親眼看見過那鬼的,噁心的要死,渾身都是蛆蟲,搞不好能被他弄死,你先說說你是擱哪里學的?”
張鬱佳一聽這話立馬蔫了,想來他只是想倘或他的口來著,到時候真槍實彈的讓張郁黎上就成了,現在這人非要刨根問底,這不是逼著他瞎謅麼,於是他憋著氣想了半天最終道:“我也是跟人學的幾招,對付正常的鬼是沒有問題,就算是對付不了,我也能保你活著就成。”
“你不是不信這些麼,怎麼學了這個?你遇見過?”
張鬱佳撓著腦袋點點頭道:“不止一次呢,才開始的時候和你一樣害怕,遇上的還不止一個,而是滿屋子都是,差點將我吞了,後來才找了這個老師傅的,他教了我一些基本防身術。”
張文強聽著這話滿臉的駭色,“那你怎麼從來沒有提起過?”
“當時你們也不信啊!”
“也是,不過現在我准信。”張文強點點頭,又點了一根煙,“哥們從來沒有想過會被一鬼給毀了,這都他媽的什麼事兒啊。”張文強說罷歎了口氣,一股子辛辣的苦味兒自喉間傳來,澀的眼眶都忍不住濕了。
兩人就這樣說了好久一會子話,一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張文強再三確定張鬱佳的能力的時候,這才留下他,然後張文強還叫了兩個膽大的工人,一個叫洪越一個叫杜明,兩人說是跟了張文強好幾年了,一直得他照顧,所以想跟著有個照應而已,於是各自瞭解了一番,完了就去吃了一頓簡餐。
張郁佳原本不想有太多的人跟著,畢竟人多他就不好和張郁黎說話,不過一頓飯的時間說短也不短,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他發現他們這兄弟倆也中和的人,洪越是山裏出來的,又黑又瘦,笑起來一嘴的白牙,杜明年紀稍大,一說話全是點頭,一聽說張郁佳是醫生,對他也是尊敬的很,連連給他夾菜,張鬱佳對這兩人這就也沒有多大反感,後吃晚飯就朝著那寫字樓的四樓走去。
張鬱佳才進這棟寫字樓的時候還沒有感覺到這麼大的陰氣,可是越往上走越重,感覺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且瑟瑟的發冷,時不時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就像是有無數的蟲豸爬過一樣,惹得人心中癢癢的難受。
到了四樓的時候已經完全一片漆黑,其實那些沒有來得及裝好的門窗應該能映出樓下的路燈的光,況且樓下就是鬧市,就算是映不出燈光,起碼也能看見那些來來往往的車輛忽遠忽近的車大燈,結果這裏黑的伸手不見五指,連吸一口氣都要喘上半天,陰冷的就像是在北極,渾身雞皮疙瘩直掉。
這時,張郁黎出現在了他的旁邊,準確的說,張郁黎的眼睛出現在了他的旁邊,那一雙比鑽石還要亮的藍瞳照亮了張鬱佳周身的空地,連著他的手都被他緊緊地攥在手中,時不時的握緊一下,以表示讓他儘量安心。
張郁佳握著張郁黎的手一直走了好久,仔細的看了這層樓的佈置,發現這層樓出來最右邊靠著電梯口的一個房間沒有完工,別的基本都已經完成了,不過倒不像是剛剛才裝潢佈置的,倒像是閒置了好多年,貼腳線那白色的瓷磚都泛著青褐色的水質,天花板上也裂了縫,大塊大塊黑色的水斑,不時的滴下一兩滴黑色的粘稠液,但是滴在地上不就被吸收了,好生奇怪。
張鬱佳將整個四樓大概逛了一圈的時候,發現洪越和杜明都還在樓梯口站著沒有進來,問道之後只聽杜明道:“強哥說這層樓的電不知道怎麼打不開,去拿電筒了,上面太黑,我們都看不見。”
張鬱佳一聽這話恍然明瞭,原來阿黎的眼睛只提供給他一人了,於是這又緊了緊一直握著的一團溫涼,對方也握了握他,表示會理。
大致在樓梯口等了二十分鐘,樓下突然一聲急喝,張鬱佳覺著有些不妙,這就立馬問道:“那電筒在哪里拿?”
“在地下二層,我們裝潢的東西什麼的都在那裏。”
洪越剛說完,那杜明就一拍大腿道:“糟了,孫昌生就在那裏面死的,說是被拖死的。”
“快走。”張鬱佳話音未落就岌岌的跑了下去,洪越和杜明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