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碗
星期天在床上休整了一天,星期一大早,興許是前一天睡得太多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心心念念著與朱盟展開新一輪的人畜大戰,總之一大清早,謝英姿雪亮的丹鳳眼早早得迎來了冬日的晨曦,在客廳裡學著李小龍“hoho哈嘿”亂踢了一陣,滿意得看著沙發上的抱枕被她踢飛到了廚房的灶台上,神清氣爽得出了門。
星期一的早晨路茫茫,謝英姿同志還沒開始和惡勢力斗爭,就首先被她的小起亞撂倒了。哼著小曲坐進破車裡,插進鑰匙發動了半天,這破車居然紋絲未動,氣得她靠在方向盤上亂抓頭發哀嚎。無奈下車,頂著亂發呲牙咧嘴得到馬路上攔計程車。等了半天,一個小個子司機興許是被她滿臉的扭曲凶悍給震懾到了,猶猶豫豫得停下。
橫眉豎目得催司機蛇行在擁擠的馬路上,可還是敵不過清早又賭又亂的車流,謝英姿又處於遲到的邊緣。急急忙忙得下車,沖著司機乖巧聽話了一路,葛朗台二世謝英姿罕見得甩下一張大鈔,未來得及品味自己款姐的風采,她拔腳就跑。
咒天咒地咒起亞兒子了一路,她飛奔到電梯。剛巧一台電梯門幾乎已合上,吃肉長大的謝英姿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使出全身蠻力,紅著臉活生生得把門硬掰開,得意得咧嘴笑,不料卻在看到電梯裡人的那刻,笑容僵住。
僵了兩秒,剛才還彪悍如虎的謝英姿微微彎腰,恢復奴才樣,“嘿嘿嘿,總編早,吳特助早。”門內,赫然站著小白臉朱盟和日本男吳康,還有幾個一身職業裝的精英男女。謝英姿杵在門口,就是不敢邁進門口。
“進來吧,都費了那麼大勁掰開的。”一身黑色西裝的朱盟冷冷開口,表情媲美五樓的冰箱男,隨即冷著張俊臉,繼續與身邊的精英男女說話。
“好好。”一身集市打扮的小記者謝英姿縮著脖子,沒趣得踏進這滿是精英的電梯。又是靜若處子得縮在一角,無意識得聽著一干精英扯出一堆她聽不懂的商業名詞,朱盟低沉有力的聲音夾雜其中,似乎指示著什麼。
一個破總編,不就有倆破股份嗎?還真把自己當盆菜了。謝英姿側耳聽著,心裡滿是不屑,大著膽子微側頭看了眼正發號施令的朱盟,不料,正巧與朱盟錚亮嚴厲的黑眼遇上,嚇得她馬上佯裝低頭看手表。
心裡不爽得嘀咕著,瞪什麼瞪,老娘又不是間諜。
到了十七層,怕遲到的謝英姿無奈尾隨慢悠悠步行的朱盟,往常能一步解決的距離,這個霉氣沖天的早上,她用了三步,三個小碎步。
“身體沒事了吧?”朱盟猛地轉頭,即使嘴巴裡吐出的是體己話,可眼神還是資本家式的冷漠。
“沒事沒事,謝謝總編關心。”其實還真不希望你這賤人關心老娘我。
從電梯到辦公室那點羊腸距離,可這朱盟賞花似的越走越悠閒,奴才謝英姿也不敢超越,在雙眼來回把朱盟的背影□了幾十遍後,他們終於踱步到了辦公室。
踩小碎步的結果不出所料,一大清早就起床的謝英姿遲到了,遲到了55秒,不過也算遲到。
苦著臉坐回辦公桌旁,葉佩佩的熊貓眼瞄了眼關上的黑胡桃門,幸災樂禍得湊到英姿身邊,“呵呵,英姿姐,今天失手了哦,遲到了。”說完扭著屁股去了洗手間,那裡有面大鏡子。
接下來是周鳴。這小子也是一臉喜氣,滿臉的青春痘興許是因為陰陽調和的作用,紅得刺了謝英姿的眼。“英姿姐,宴會東西好吃嗎?”這小子也特愛吃,不過不巧那天是女朋友生日,在食物和香艷的二人夜晚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好吃。”黑沉著臉的謝英姿咬著牙回應。好吃有個屁用,她都吐光了,慘兮兮的她那晚連碗牛肉面都沒撈到。
冬日眼光慷慨得照耀大地,被教育著要“不叫苦不叫累”的謝英姿開始新一周的工作。老徐頭自從認識到她謝英姿就是朱盟手裡的皮球後,慷慨得拱手想讓,除了些零碎的活差遣她外,大部分時候,一有大活,大老板朱盟總是白忙中不忘抽出時間差遣她,美其名曰“好好栽培人才。”
一向自詡是人才的謝英姿,在朱盟的親身“栽培”下,開始深刻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蠢才。
記者部的謝英姿成了大老板的重點“培養對象”,這個消息在同事中不脛而走。大家的意見不一,八卦人士說朱盟看上謝英姿了,正經人士說老板器重她,中庸人士說老板耍著她玩呢,總之說什麼的都有,眾人眾說紛紜,憋著氣等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瞧了幾天,進一步發展終於等到了。中餐時間,金龜子朱盟總有頂尖美女婀娜相陪,言談舉止間優雅貴氣,看著美女的目光溫柔如春,見識過朱盟如何對待謝英姿的眾人,心下一對比,都有了比較統一的看法。
老板嘛,對待美人和奴才,總是一個春天,一個冬天,一點都不稀奇。
轉眼又到周六,A城裡發生了件大事故,報社裡眾人加班加點得趕新聞,偷偷摸摸瞟一眼總編辦公室裡的明亮燈光,誰也不敢歇著。頭號奴才謝英姿采訪完事故現場,又跟著去醫院踩點追蹤,回到報社裡又瘋狂趕稿,整整忙活了十二個小時,等把稿子送到采編室時,已經累得四肢散架,靠在牆上就能打起瞌睡。
等眾人忙完,已經近十點半,大伙都筋疲力盡,恨不得在路上就奔向夢鄉。黑夜霞光四溢,城市喧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謝英姿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得等在路旁攔計程車,想睡想得發瘋。
一輛黑色轎車倏然停下,謝英姿無神的丹鳳眼,被眼前金貴的黑光一閃,風中的她有點冒金星。玻璃車窗緩緩下滑,她定晴一看,是主子朱盟。
“你車呢?”朱盟微探出腦袋,他也工作了近12個小時,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疲憊。英姿尋思著,是陰陽協調的結果。
“拿去修了。”快累得就地臥倒的她已經擠不出虛偽的笑,稍稍振奮了精神,可嘶啞的聲音還是洩露了她的疲勞。話說回來,她這類蠢才即使懂得如何拍馬屁,卻不擅長於偷懶,就沖這一點,謝英姿在心底裡還是倔強得認為自己是半個人才。
“上來吧,我送你。”朱盟晶亮的雙眼盯著焉了的謝英姿,黑眸中有了真實的溫度。
這句“我送你”正中她下懷,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一介蠢才,此刻困得想當街劫車,有人願意免費為她的廉價屁股提供高檔座位,她拒絕什麼?
“那就麻煩總編了。”連慣常的客套都免了,屁顛屁顛的奔到副車座,系上安全帶,等車開動,也不理會邊上的煞星,屁股一碰到軟軟的皮椅,就毫無抵抗得閉上眼睛,一氣呵成。一切戰斗,還是要以睡飽為前提。
不到三十秒,幽閉的車廂裡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朱盟轉頭看了眼癱軟成泥狀的謝英姿,短發蓬亂,紅唇微張,俊美的笑抑制不住得展開。笑著搖搖頭,按下暖氣鍵,緩緩啟動,放慢速度得行駛在川流不息的黑夜中。
睡得忘了自己姓誰名啥的謝英姿,舒服得挪了挪屁股,慵懶半張的丹鳳眼瞥了眼外面林立的店鋪,混沌大腦閃過了什麼,瞇著眼發號施令,“到幸福食坊停下,我要吃牛肉面。”捂著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吃飽我睡不著……”隨即跟豬似的睡得不醒人事。
被指使的朱盟也不發怒,瞅了眼旁邊可笑的女人,玩味一笑,這女人只有在非常時刻才會露出真性情,回憶起她那吹噓拍馬的表情,朱盟笑意更深。
在紅燈前停下,他興味得看著前方圓圈大小的紅點,這讓他想起一碗面,他確實有些想念那晚牛肉面的味道了。
睡得正酣時,謝英姿感覺身體有些搖晃,傻雞不爽得睜開惺忪的眼睛,剛想嗆聲發飆,卻在瞥到正上方朱盟的白臉時,徹底清醒。
“那家幸福食坊到了。”朱盟難得溫存得看了一眼她,指了指外頭的菜館。
“嘿嘿嘿。又麻煩總編了,總編記性真是好,來過一次就記住了。”奶奶的,下了班,老娘還要加班拍馬屁。
“你以為我是你嗎?”朱盟臨下車之際,瞥了眼一臉諂笑的她,朝她潑出了一盆冷水。
深吸口氣,傻雞謝英姿壓抑下奔騰而上的怒火,無比悲憤得瞪著下車的朱盟,悲憤完以後才猛然發現,這賤人怎麼也下車了,要吃牛肉面的可是她啊。
滿身的瞌睡蟲全被悲憤給驅走了,謝英姿提著包,再次尾隨一身英挺西裝的金龜子朱盟,跨入菜館。
在老板娘的殷勤服務下,睡了一覺的謝英姿恢復了七成戰斗力,嘻嘻哈哈得瞅了眼對面一臉愜意的朱盟,不料又遇上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在閃耀的燈光下,英俊的面孔灼亮炫目。傻雞心肝一顫抖,馬上低下頭佯裝研究菜譜。尋思著,這賤人還真有幾分姿色。
“嘿嘿嘿,總編想吃些什麼?”
“牛肉面吧。”
“總編我沒說錯吧,這兒的牛肉面特好吃。”
朱盟慵懶得點點頭,盯著她不說話。謝英姿被盯得全身起包,掂量著,上次吃多出糗的事,反正也被賤人看到了,今天都累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老板娘。”
“謝小姐要些什麼?”老板娘急匆匆得過來,面對常客一臉奉承。
“兩碗牛肉面。”語氣定了定,心虛得瞥了眼對面正望著她的朱盟。不行,她得補補,“再來盆酸菜魚,一碗水煮肉片,”再次心虛得看了眼朱盟,尋思著,全吃肉,容易被朱盟嘲笑自己空有蠻力,丹鳳眼快速掃了眼菜單,就它了,“再來碗拍黃瓜。”黃瓜就黃瓜唄,切和拍還不一個味道,心裡已經開始鄙視這道菜。
老板娘一走,面對朱盟的沉默不語,謝英姿首先沉不住氣,雙手來回搓了搓,語氣有些扭捏,“呵呵,總編餓不餓,我還真有點餓了。”
“記得先准備個袋子。”舒服得靠在椅背上的朱盟終於開口,手指了指英姿身邊的包,“用那個太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