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章

韓邈俊秀的容顏上依舊是這般溫柔神色，

然而那雙似乎永遠都那樣溫潤的眸子裡如今卻似乎染上了幾分悲傷，深藏於眼底。樓熠堯站在他身邊，一雙眸子裡幽深不明。

一段時間不見，他們似乎沒有絲毫改變。唯獨缺少了夜笙歌，夜華裳哪怕不用看也知道這種語氣是他們二人。她不知道夜笙歌為什麼沒有來，卻猜到了他們會找上萬俟蒼的原因。

劇情原本就是這樣，萬俟蒼擄走楚伊人，由此開始糾纏不清。然而區別只是，如今他的懷裡多了一個夜華裳。她垂眸靠在他懷裡笑的苦澀，無論她去往何處，終究還是會跟劇情跟他們糾纏不清。

然而此刻她口不能言手不能動，也不想被他們認出，只是希望他們談完了事情，可以讓她安靜的用系統傳送走。

萬俟蒼撫著懷中人柔順的黑髮，絲毫不顧及韓邈和樓熠堯的想法。

他們二人自然也不會關注一個女人，只當做是萬俟蒼的人罷了。他們來到這裡的目的，只為了一個楚伊人。

也許韓邈是出於真心的想要保護，而樓熠堯卻僅僅只是因為楚伊人得了琳琅天上傅家的青眼有加這樣現實又殘酷的目的罷了。

只有夜華裳知道，到了最後，他們皆會為了美人而拋卻江山，樓熠堯是這樣，夜笙歌是這樣，他們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可笑的痴情。

她在心裡低低的笑，面上卻依舊只是沉默。靜靜地等待他們的談話結束。

“兩位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韓邈的眼神掃過他放蕩的樣子，微微蹙眉道，“我北芒與閣下無冤無仇，還請你放了子衿。”

“哦呀。原來昨天那個女子便是左子衿。”他半眯著丹鳳眼，笑的眉眼彎彎。

“她並沒得罪本座，自然不會為難她。不過本座很好奇，北芒皇子和韓大公子都如此在意的女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既如此，放人即可。”樓熠堯心思深沉，自然不會想要得罪不棄閣這種勢力。

“韓公子，你可認識夜華裳此人。”

他話音剛落，對面的兩個人便臉色微變，“閣下何出此言。”

“好奇罷了。那左子衿不過是相貌上等，遠比不上名滿北芒的夜華裳，本座倒是好奇韓公子為何會如此在意左子衿。”

“此事恐怕與閣下無關。”

“如若此刻讓你選擇，你是打算要回左子衿，還是想要夜華裳活著回到你身邊呢。”

萬俟蒼的語氣裡是漫不經心的戲謔。他不在乎這樣的問題是否會傷害到她，甚至樂於看到她變臉的樣子。

韓邈臉色越發不太好起來，“華裳已死，閣下的問題問的毫無意義。”

聽見韓邈如此默認般的選擇了想要帶走左子衿，萬俟蒼隨即深深的看了一眼韓邈，唇畔的笑容卻越發明顯起來。

他似乎心情不錯，攬著懷裡人腰際的手緊了緊，表情卻在垂眸時沉了下來，只因她依舊是如此面色平靜，甚至連呼吸頻率都沒有變化，那雙眼睛裡是漠然到極致的平靜。

哪怕聽見心上人如此重視另一個女人，哪怕聽見他以為她早已死去的話語都是如此的無動於衷。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她之所以能夠如此平靜，只是因為不在乎。因為不在乎他們的想法，所以漠然。因為不在乎他的想法，所以平靜。

此刻的她安靜的令人咬牙切齒，萬俟蒼丹鳳眼裡陰騭一片，她究竟憑什麼讓在場的幾個人都因她而如此，自己卻可以無動於衷。

也正因為如此，萬俟蒼才毫不猶豫的揭開了她臉上的一層面具，親手把自己推上了萬劫不復的道路。就如同在遇到她的那一刻那樣，他從未了解過夜華裳，只是永遠都在自以為的一手操控。

臉上一涼，夜華裳微微一驚的抬眸，正好撞上他們二人的眼睛。看見他們已然全部變化的表情，她知道，今天想要悄然脫身怕是困難了。

“你…”

“華…裳…。”

夜華裳完全沒去管樓熠堯和韓邈的心理變化，只是抬眸看著萬俟蒼，鳳目裡的淡漠終於褪去。她知道萬俟蒼一定是故意的，故意讓她陷入此刻這種狀況。

就因為他那種莫名其妙的仇視，她就得為他陪葬。那麼可笑，她的眼裡彌漫出冷意，覺得她背叛了他麼，難道她夜華裳就活該被利用之後默默離開默默哭泣療傷才是應該的麼？

她從來都是個睚眥必報的性子，即使已經因為九次輪迴而磨盡了稜角，卻從沒想過什麼以德報怨這種愚蠢的事情。從甦醒那一刻就發誓絕對不會卑微又愚蠢的一個人承擔一切。

這一輩子夜華裳從來都是抱著這樣一種心態生存的，所以毫無愧疚的就可以騙韓邈騙夜笙歌騙萬俟蒼，騙盡天下人都沒關係。因為他們原本就從未幫助過她。她早已說過她自己也不過是個扭曲的產物罷了。

如今萬俟蒼要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逼迫她到如此程度，如果她不是如今的夜華裳，萬俟蒼這樣的行為甚至可能直接毀了她。

過去是因為她得罪楚伊人，如今是因為她選擇幫君千觴，所以看到她痛苦絕望，這個人，就這樣的快樂麼。

最後的最後，夜華裳卻宛然一笑，琥珀色鳳目裡卻是一片冷凝，她完全沒有去管樓熠堯和韓邈。只是定定的看著萬俟蒼

夜華裳開口，語氣輕緩而溫柔，“那天你只用鎖情絲。因為你知道他百毒不侵。你必定知道他為什麼會百毒不侵吧。”

目光流轉間她的語氣若有似無，仿佛蝴蝶翅膀輕輕拂過肌膚那般輕盈。“那麼，我為什麼被允許留在他身邊，你真的想知道麼…”

她的語氣蠱惑的仿佛世間最上等的毒品，惡魔般的開口，似乎是想引誘他直接墮入地獄。

那樣魔魅而旖旎的語氣，攝人心魂。

————是的，我之所以被允許留在他身邊，因為，我可以救這個世界上你最恨的人的性命。哪怕代價是犧牲自己的一條命，在所不惜！

直到萬俟蒼的表情由迷惑轉變成滔天怒意，夜華裳這才滿意一笑。想要讓她痛苦，那麼不如一起往生地獄。她無所畏懼…

萬俟蒼下一刻便毫無顧忌的甚至是急切的動手撕開她的衣衫，漸漸露出衣衫下羊脂白玉般光裸的肌膚，精緻的鎖骨下，那顆藍色淚滴狀的圖形深深的刺疼了他的眼。

他千辛萬苦想要殺的人，就這樣被她輕描淡寫的豁出性命去救了。萬俟蒼現在恨不得親手掐死眼前的女子。卻不想上一刻還彬彬有禮的韓邈便已經衝了上來，他微微一閃身，懷裡依舊摟著她，卻已經無暇顧及她的表情。

只剩下韓邈那雙原本溫潤如玉的眸子裡隱隱透出的血紅，他竟然直接不顧及左子衿出手了。世間皆傳言，夜華裳痴戀韓邈，可如今卻分明是恰恰相反。

“把她還給我。”

韓邈聲音嘶啞，再也沒有了原本的風度。這一刻他忘了什麼不棄閣，也無暇顧及楚伊人的生死。他只知道，對面那個男人懷裡的人，是那個死而復生的夜華裳

是那個不辭千里只為跟在他身邊的女孩，是那個不怕危險隻身一人來尋找他的女孩，是那個因為他的疏忽而自此消失的夜華裳。

無數個日夜裡，他曾那樣後悔為什麼就這樣放任她不管，就這樣以為夜笙歌一定會保護好她而放任她一人，因為突然出現的楚伊人而傷害到她。

上天垂憐，如今再一次得以相見，卻是這樣一種情況。他想要好好保護的女子就這樣被那個瘋子一樣的閣主一直禁錮在身邊如此欺辱。韓邈看見她似乎不能動彈，只是面無表情靠在萬俟蒼懷裡的樣子，心臟都快瑟縮到一起了。

在她消失的這段時間裡，她究竟是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

在見到她最初的震撼過去之後，卻看見這樣令他瘋狂的一幕，萬俟蒼怎麼能夠如此對待她，堂堂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折辱她。

腦海里名為理智的一根筋已經徹底崩斷，如今的韓邈，只想把她奪回來。

“把華裳還給我…。”

萬俟蒼此刻哪怕怒意滔天，也不能多說什麼，是他親自動手把夜華裳逼迫到這種程度的。

甚至要靠著犧牲自己來得到君千觴的庇護。他怎麼能夠想到，有這樣一天，會走到一步錯步步錯的地步。

夜華裳這樣做是一方面是報復，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在逼他殺了她，好讓她離開這個混亂的地方。

她沒有空閒去關心韓邈的想法，只因她知道他最在乎的終將是楚伊人。也不會去管萬俟蒼此刻的心情，只因她不過是禮尚往來。也不想去思考樓熠堯再次看到她會如何想如何告訴夜笙歌。

這輩子她只需要不擇手段的完成任務，所以現在，夜華裳只想回到君千觴身邊

更何況，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你來我往的動作，滿是嘲諷般的笑起來，這幾個人，又怎麼會需要她的關心。

夜華裳只求做個真小人，能夠自由的做她自己。曾經他們因她的努力和真實反而對她漠不關心不屑一顧，而如今他們的你爭我奪卻只是因為這一次輪迴一個原本就虛假的開始。

是可笑呢，還是可悲呢…

真相，也許大多數時候都是不堪入目的。

比如那些痛苦，那些誤解，那些因為轉身而變得決絕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