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巔王088

　無人提出意見的情況下，戰略會議很快結束。在穆沙宣佈「結束」後不到三秒鐘，YY裡瞬間變成了歡樂的海洋。

　「有沒有人一起下本？」

　「五人的十二人的？」

　「我！一！點！都！不！想！和！你！一！起！下！本！」

　「什麼情況？為啥？」

　「這貨太囉嗦了！」

　「……淚小痕你就別計較了」

　「我叫絕命！別叫那個蠢斃了的名字！」

　「噗……淚小痕很萌的，絕命是個什麼鬼」

　「就叫絕命！」

　「好的，絕小命~」

　「我靠！」

　「哈哈哈哈哈，哥都被叫藍色妖姬了你還計較個啥」

　「哈哈哈哈哈哈……妖姬哥哥」

　沈霄和凌夜熙默默聽了一會，隨後關了聲音專心做起任務。

　貝爾曼群島雖然風景如畫，但練級區卻是不少人的噩夢。無數巨大無比的螃蟹瞪著眼睛橫行而過，不時有海浪拍上岸，帶來很多不起眼的小貝殼，看似正常的場景裡其實危機重重，離貝殼太近會被夾住，隨後進入減速狀態，而被螃蟹夾住，則會進入定身狀態，debuff時間足有5、6秒，幾乎離死不遠了。

　許多玩家寧可到更高一級的區域升級也不願留在這裡，沈霄和凌夜熙卻十分淡定。畢竟這裡會掉落主線任務需要的「紫金沙」。龐大的升級區域內只有零星幾個隊伍，二人的到來吸引了一部分目光，然而那幾人就像沒看見一樣，繼續打起了怪。

　兩人樂得自在，清了會怪，凌夜熙突然問了沈霄一句：「不擔心嗎？」

　沈霄虐怪的動作沒停，回問：「擔心什麼？」

　「公會戰。」

　遊戲中的聖代揮舞鐮刀，極為利索地完成了繞背動作。

　「為什麼要擔心？」一邊發動著攻擊，沈霄一邊問。

　凌夜熙卻笑了笑：「你就沒想過萬一輸了怎麼辦？」

　沈霄回答得很快：「不擔心，輸贏都很正常。」

　「是嗎？」凌夜熙輕聲呢喃著，似是在詢問又似是在自言自語，安靜了幾秒以後，他突然問道：「那一場比賽也一樣嗎？輸的正常？」

　沈霄手下的動作停頓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

　「正常。」

　凌夜熙沒想到對方回答得這麼快，不由沉默了一會。

　「對不起……」

　沈霄的語氣中沒有一絲不悅：「不用道歉。」

　氣氛再度陷入沉默，唯有遊戲中的音效不時傳出一點。兩人宛若機器人一般橫掃了大片的升級區域，眼前的兩隻螃蟹躺屍過後，沈霄甩了甩手，說道：「休息一會吧。」

　退到了風景區，此時這裡匯聚了不少濃情蜜意的情侶，沈霄操作著聖代，跑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情侶們望著風景，沈霄和凌夜熙卻望著情侶們。凌夜熙收起頭盔中的鏡片，偷偷看向沈霄的方向。那人的眼睛隱藏在鏡片之下，看不出什麼心情，露在外面的白淨臉龐更是如往常一樣，好像真的很不在意。

　只是，真的不在意嗎？

　這樣望了很久，對方突然微微抬起頭：「看夠了嗎？」

　凌夜熙：「……」

　有點心虛地收回眼神，卻聽沈霄歎了口氣：「你想問什麼？」

　凌夜熙抬起頭，對方剛把頭盔拿下來，露出了坦然的眼神。凌夜熙卻突然覺得，心裡哪塊地方有點難受，就好像心底深處被不斷拉扯一樣。想問又不敢問，生怕揭開了對方的傷疤，露出鮮血淋漓的傷口來。有些傷口永遠無法癒合，即便嘴裡不說，永遠不提，它也一直存在，就像一個黑洞，吞噬著人的精力。他怕沈霄被那個黑洞吞噬了，從此失去了光輝，那麼耀眼的光輝。

　沈霄就這麼定定望著他，那眼神似是能看透自己的靈魂，凌夜熙第一次覺得這麼尷尬。然而他還在猶豫中，對方卻已經開口：「想問我什麼？輸的那一場比賽？我輸了，沒有什麼不服氣。」

　凌夜熙微微張開口，卻無法說出一個字。

　該問什麼？

　為什麼輸？到底發生了什麼？亦或是……輸了以後為什麼退出凌雲？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論哪一個問題，都像一柄尖刀，一旦脫口而出，就會變成無法挽回的情景。

　凌夜熙什麼都沒有問，眼神卻矛盾無比。

　作為一個粉絲，他沐浴在這人的光輝下太久，久到已經忘記了，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恆的。可是，就算光芒熄滅，他也希望親眼見證那個終點。而這個人現在就在他的面前。

　心臟劇烈跳動著，遠比告白的時候還要激烈，彷彿連時空都靜止下來。

　沈霄突然笑了：「別擺出這種表情，想問什麼就說吧，沒事的。」

　凌夜熙喉頭動了動，終於擠出來一句話：「你……為什麼退出凌雲？就算輸了一場，也沒什麼吧……」

　沈霄微笑著：「不退不行啊。」

　凌夜熙仔細地望著對方的眼睛，確定沒有看到類似失落的情緒，他終於放下了心。

　「為什麼這麼說？」

　沈霄遲疑了一下，似是在組織語言，片刻過後，他開口道：「因為我阻礙了凌雲的發展。」

　開什麼玩笑！凌夜熙差點脫口而出，可是看著沈霄平靜的眼神，他還是忍住了。

　沈霄微微垂下眼，嘴角的笑容還未完全消失：「因為我是個自私的人。」

　凌夜熙眼角跳了跳：「這是索羅說的吧？」

　沈霄吃了一驚，可是想到對方的身份又了然：「你從哪打聽到的？」

　「從你退了凌雲以後，我就瘋了一樣找關係打聽比賽那天的事……然後我打聽到了，」凌夜熙突然覺得很難開口，「比賽結束以後，索羅對你說了幾句話。」

　「嗯。」沈霄點了點頭，接著替對方把話說完，「他說，如果不是因為你自私，凌雲早都是另一幅光景。」沈霄停了一會，補充了一句：「我覺得他說得沒錯。」

　凌夜熙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這人的表現太淡然了，他甚至無法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一丁點的憤怒或者是應有的情緒。

　「你不覺得生氣？」

　沈霄很無辜地反問：「為什麼要生氣？」

　「為了組建凌雲，你也付出了很多，凌雲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沒，可是有人說那樣的話……你不覺得過分嗎？」

　「他說得沒錯。有我在，凌雲沒法再進步，因為我的風格已經拖累了整個戰隊。」沈霄冷靜地解釋著，「就好像現在的公會，Final的決定非常正確，我的存在只會讓公會變得不倫不類，你明白嗎？」

　突然之間，凌夜熙覺得腦中似是有什麼一閃而過，讓他瞬間理解了對方的話。可是，理解過後的感覺，太苦澀了……

　就是因為太厲害，所以格格不入。說起來真的非常可笑，但是放到了沈霄身上，他卻一點都笑不出來。沈霄身上的光芒正是因為那種唯我獨尊的獨特風格，如果要捨棄這個光環，捨棄自己一直以來的追求，這跟放棄了喜歡的網游又有什麼區別？

　凌夜熙又開始覺得心裡很難受，說不出來的痛苦。

　這是怎樣的一種無奈？不是因為熱情消失，也不是因為逼不得已的理由，明明一切都與原來一樣，可是卻不得不做出捨棄。那麼這個人，又是抱著怎樣的心情，離開了凌雲？

　凌夜熙看著沈霄，不再想問任何問題。他走過去，將對方緊緊摟在懷裡面。千言萬語堵在心頭，最終化為一句話：「沒關係，還有我在。」

　還有我在。

　沈霄心中重複這句話，他伸出手，在凌夜熙後背拍了拍。

　這一夜似乎過得特別快，瘋狂high了幾個小時的眾人陸陸續續散了，然而依舊有幾個人留了下來，彷彿捨不得之前的熱鬧氣氛一樣。棋樂看了眼還剩下的人，穆沙、拿坡侖、絕命。他不由笑了一下，記憶飄回到幾天前。

　那一天也是晚上，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依舊是他們四個人，還有Final。奇怪的是，Final突然與他們聊了起來。棋樂覺得，自己大概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天。

　Final突然對他們說：「你們覺得九落怎麼樣？」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又不那麼簡單。果然，在他們都回答完，Final再度拋出重磅炸彈：「你們知道，九落為什麼要退出凌雲嗎？」

　這個問題對於他們而言，就像沉落在心底永遠沒有答案的謎題。他們渴望知道，同時也懼怕著真相。

　就在一種異常的沉默氣氛中，只有穆沙開了口：「知道。」

　接下來的事情就那麼順理成章地發生了，Final示意穆沙來解釋，穆沙在公屏上發了一條鏈接，鏈接通向一個視頻，對於九落粉絲而言都不陌生的視頻——當年的最後一戰。

　穆沙的聲音依舊如同平日那樣溫和：「請將視頻認真看完。」

　棋樂苦笑。

　這個視頻，他幾乎都能背下來。

　前期雙方勢均力敵，到了中期的時候，場面突然向著詭異的方向發展，後期的一敗塗地……

　無解之戰。

　就算凌雲戰隊的表現與以往一樣，甚至挑不出幾個毛病，可還是敗了。

　看了無數次的視頻，再看依舊難過。

　只是，穆沙卻認真地詢問：「看到了什麼？」

　還能看到什麼？雙方都很正常的發揮，以及……凌雲的慘敗。

　「只看到了失敗嗎？」穆沙這麼問。

　他們只能用無聲進行回答。

　「這是戰術上的封鎖。」穆沙解釋著，「只針對一個人的，完全封鎖。」

　除了Final以外，在場的人終於有了反應。

　拿坡侖嘗試般地詢問：「針對洛神？」

　「是的。」穆沙念出了視頻的幾個時間點，「各位請看這幾個地方，可以看出什麼？」

　他們的大腦終於開始思考，絕命突然開口：「好像……凌雲的攻勢總是被打斷？」

　穆沙的聲音帶上了讚賞：「是的。如果從整體上看，這幾幕並不突出，因為凌雲戰隊並未受到任何一點傷亡，可是，這就是凌雲失敗的關鍵。」她停頓了一瞬，繼續道：「凌雲是一個完完全全的攻擊型隊伍。視頻之中，凌雲數不清的攻擊之中，絕大多數被打斷，猜猜看是因為什麼？」

　「洛神被封鎖了？」

　「是的。凌雲戰隊最基礎的攻擊陣容就是以九落為中心，不論戰術如何改變，這個中心也不會變。只要有不變的地方，就是缺陷。」

　他們迫不及待去看視頻，一遍一遍，那些莫名其妙的地方，終於化為赤luo裸的真相。

　敵對戰隊的配合，從頭到尾都在封鎖九落的動作。

　「切斷九落和其他人之間的互動，將隊伍分割成兩塊，失去了九落的其他幾個人，或者說，失去了其他人的九落，都不再是威脅。當然，可以看出來，昊天戰隊也是經過很刻苦的訓練，才可以做到這樣的配合。昊天的指揮非常厲害。」

　索羅……

　棋樂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麼樣？最後還是只剩下惋惜……穆沙的解釋甚至把最後的答案都省去了。九落為什麼要退出凌雲？太明顯了。少了他以後，隊伍什麼都不是。這樣的隊長……又算什麼呢？

　死寂的氣氛象徵著所有人的內心世界。

　知道了真相以後，沒有人得到解脫。只要他們還仰視著那個人，就永遠無法擺脫這種情緒。

　可是，Final說了一句話。

　「他現在是你們的會長。」

　這個人雖然無厘頭，可是不管發生了什麼總是會擋在最前面。儘管事情往往變得更糟，可是沒有一個人想去數落他。

　「會長一個人孤單地走了這麼多路，倒是很了不起。」穆沙笑著說，「尤其是站在最前面的地方，迎著最大的風浪。不管怎麼樣，我非常佩服他。」

　似乎有什麼情緒湧上了心頭。這個世界上哪有一個人是完美的？如果這個人不會回頭，也不想停下腳步，他們為什麼不追上去？

　拿坡侖的聲音在下一秒響徹房間：「怎麼能讓會長一個人跑在最前頭呢？我們也要努力！」

　絕命緊接著不屑道：「就你？老死了還趕不上人家一根手指頭！」

　拿坡侖的氣勢絲毫沒受到影響：「我一個人不行，這不是有五個人呢嗎！公會裡不是有五十多個人嗎！一定要讓會長看看，我們也是不弱的！」

　Final開口道：「玩家大賽12月中旬就可以報名了。」

　拿坡侖聲音立馬高了一個調：「報名！果斷報名！扯著會長的大腿也要報名！你們也別閒著！會長大腿上有位置就趕緊抱上！！報名！！！團隊戰！！！我們也要有自己的隊伍！！我們要跟會長並肩作戰！！」

　並肩作戰——

　那一瞬間，他能感覺到身體內似乎有什麼感情要破體而出，而其他人，他相信也是一樣的。

　只要有一點點代表希望的火光，他們就敢燎原！

　「組戰隊！」拿坡侖吼著。

　「不管了，我也要參加！！」總是說風涼話的絕命也高聲叫了起來。

　「我也想參加。」穆沙的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只是，其中似乎多了不一樣的情緒。

　「我也要參加！」他聽到自己這樣說，不再顧及那麼多，只是為了心中的渴望。

　為了能跟那個人一起——

　並肩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