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4 雲樓（二十三）

　林遲發現，這種事情之後，真是想要整個人膩在樓祈身上，如果做完樓祈丟下他一個人，他簡直能夠難過死。不過好在樓祈一直將他好好抱在懷裡，不停說些親暱的話，親吻著他的額頭。

　林遲有點羞澀，低著頭不肯抬，卻也不肯從樓祈身上起來。

　看林遲已經穿好了衣服，只是待在他懷裡不肯出來，樓祈揮手撤掉了結界，也不能一直把地燈丟在外面。

　結果結界剛剛撤掉，車裡的兩人就聽見地燈突兀地一聲「姦夫淫婦怎麼還沒好！」，林遲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朵尖：「地燈還在外面！」

　樓祈親了親他的鬢角：「沒事，她剛剛才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

　「因為她還抓了幾隻鳥。」樓祈無奈地笑了一聲，林遲從車窗看出去，發現地燈牽著三根細細的籐蔓，籐蔓的另一頭，拴著三隻小鳥，小鳥們嘰嘰喳喳奮力往上飛，被地燈牽在手裡的畫面十分喜感。

　樓祈無奈地抱著林遲下車，對地燈說：「你又抓小動物，也不怕天命收拾你。」

　樓祈這麼一說，林遲便想起地燈會被天命用鎖鏈綁起來，就是因為她跑到人間的時候帶了一頭鬥牛回家，鬥牛還撞塌了她家裡承重的柱子。地燈顯然也想起了這一茬，她撇撇嘴：「知道我為什麼抓了三隻嗎？我明明只要一隻小鳥放在屋子裡就能滿足了！」

　「哦？為什麼？」

　「送給天命啊~這樣他就找不到借口收拾我了。」

　「……」樓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雖然已經習慣了她的跳脫，但地燈的二還真是每次見面都能翻新出花樣來啊。

　「那還有一隻呢？」林遲也被地燈逗笑了。誰知地燈一臉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身邊，對他說：「送給你啊，恭喜你破處哦天然呆。」

　「……」本來就有些害羞的林遲現在更是抬不起頭了，樓祈無奈地屈起手指在地燈腦袋上敲了一下。

　雖然耽誤了些時間，但是總算解決了樓祈和林遲的問題，三人重新踏上了歸程。

　林遲裹著樓祈的外衣坐在副駕駛，地燈一個人盤踞了整個後座。林遲猶豫了一下，問起了方青他們的情況。

　「他們活下來了。」

　「啊？！」林遲被地燈這個答案嚇了一跳，「活下來了？是怎麼回事？不是已經死了嗎？」

　「是離魂，」樓祈說，「其實車禍很多時候造成的是離魂而不是直接的死亡，因為車禍瞬間的撞擊，使得魂魄離體，被衝散到四周，如果能在某個時間內回到身體裡，就能活下來。如果不能，就會死亡。」

　「這個時間，是怎麼判斷的？」

　「救援人員開始展開施救，並宣判你死亡之前，只要你回到身體裡，都可以。」

　「為什麼是救援人員？不是黑白無常之類的嗎？」

　聽到林遲有些疑惑，樓祈笑了笑繼續解釋：「像是醫生，消防員……這些有著救援職責的救援人員在兩個世界的地位很特別，因為是在挽救生命，在為生命的逝去做最後的努力，所以就被賦予了甚至連他們都不知道的權利。這個權利就是判生死，如果她們判定你死亡，那麼你的魂魄就再也不能回到身體裡了。在這種情況下，你就真正的死亡了。」

　「那麼也就是說，如果她們堅持一下，沒準可以換來更多的生機？」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可亡靈往往很少願意去看看自己的『屍體』，所以這樣的幾率其實並不高。」樓祈解釋道。

　「而且，在車禍中很多人其實都被沖得很遠，回去的路上也會遇到各種各樣的誘惑，所以真正能夠回到自己身體裡的，非常少。」地燈冷靜地補充道，林遲瞬間就想起了藍琪，車禍的瞬間，她被沖得那麼遠，還有方青秦朔和陳晉川，他們在那個世界跋涉了近一夜，才找到了出口，但陳晉川沒有抵抗住回城的猶豫，在成功前一刻止住了腳步。

　反倒是一心想要回到車旁救人的藍琪和方青，連帶著被方青拉住的秦朔得救了。

　所以說，這也說明了，有時候幫助別人，最終會回報到自己身上來嗎？

　林遲看了地燈一眼，他想起當初地燈讓他嘗試去幫助別人……「這次車禍死了很多人，你們那輛車三十幾個人，死亡9個人，剩下的幾乎全部重傷，小遲，你是唯一一個，逃離這場災難的人。」地燈在後座上靜靜地說，林遲心想，九個人，那麼韓莉，錢俊，陳晉川，王臻……還有另外的五個人也沒有選擇回去啊。

　見林遲好像沒有反應過來，地燈轉過臉從後視鏡裡注視著林遲：「小遲，你沒有明白過來嗎？天命注定你要在這一天出事，即使我幫你逃過了一劫，你也不能倖免。

　天命難違，你很快會以更加慘烈的方式死去。」

　聽到地燈的話，林遲下意識地看了樓祈一眼，樓祈握住方向盤的手臂，青筋暴起。

　林遲又看了後視鏡，那個總是笑著的地燈，現在臉上沒有一點笑意。

　林遲低下了頭，輕聲說：「我知道，你告訴過我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死劫？小遲為什麼會有死劫？」林遲還沒說法，就被樓祈打斷了，男人一臉震驚地望向地燈，隨後一臉懊惱地狠狠捶了方向盤，「是我的錯，是我的錯。」

　林遲驚訝地看著一臉懊惱的男人：「怎麼能怪你。」

　地燈也幫腔：「對呀小祈，這不能怪你。」

　「怎麼不怪我？地燈，你熟知天命，知道小遲根本沒有這一劫吧？他才20歲怎麼會就有死劫？如果你當初知道他20歲就有死劫，你還會救他？還會把你的眼睛借給他嗎？」

　「……」

　「我沒說錯吧？當年你遇見他的時候，他根本沒有這一次死劫。是因為跟我在一起之後，才有的，對嗎？因為我命中無妻無子，天煞孤星！」

　「樓祈，你不要這麼說！」林遲從來沒有見過樓祈這個樣子，他伸手抱住樓祈的手臂，貼在他身上一下子哭了出來。

　被林遲抱住了手臂，樓祈只好把車靠邊停了下來，另一隻手將哭著的小孩抱進懷裡，林遲在他懷裡哭了好久才緩了下來，轉為啜泣。

　樓祈猶豫了好久，開口問地燈：「我們現在分開，他會沒事嗎？」

　地燈轉頭看向窗外，沒有說話。倒是林遲一把抱住了樓祈的脖子：「我不要分開！」

　「小遲……」樓祈輕歎一聲，抱住了他，「沒有什麼辦法了嗎？」

　「有，」這一次，地燈飛快地給了答案：「小遲不是在解謎嗎？那個解謎成功後的願望，是他最後的機會。」

　地燈攤開手，手心裡懸浮著五樓的鑰匙，鑰匙在她手中粉碎，分離重組成新的一把全新的鑰匙。

　「五樓的謎題已經解開了，現在還有六樓、七樓。只要解開這兩層樓，就能夠許願，許願讓小遲逃過死劫。這是唯一能夠躲過天命的方法了。」

　「可問題是，我們不知道，死劫和謎題，誰會先來？萬一死劫比謎題來得早，我們該怎麼辦？」樓祈抱著林遲，漸漸冷靜了下來，提出了一個非常嚴峻的事實。

　現在已經不是他們去選擇什麼時候破解謎題了，而是謎題來找他們，萬一死劫來得比謎題早，那麼……「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地燈想了想，「這個世界上，存在兩塊時間之石，一塊鎮壓在你們樓家的禁地，用來鎮壓500惡靈。一塊在歎息之城裡，將這兩塊石頭合併在一起，就能將一個人的時間停滯。如果能夠找到這兩塊時間之石，我們就能停下小遲的時間。小祈，你跟著小遲解過謎題，謎題雖然找不到小遲這個解密者，但是能夠找到你，所以謎題會繼續，但找不到小遲，死劫就不會再來了。我們就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差，解開謎題。」

　「要怎麼做？」

　「樓家的石頭要你自己去取。」

　「這個沒問題。」

　「但是小祈，取出石頭的那一刻，你面對的是500個窮凶極惡的惡靈，他們被鎮壓在地下幾個世紀，一個不小心，他們會生撕了你。」

　聽到地燈的話，林遲瞬間抱緊了樓祈，樓祈止住了林遲阻止的話，朝地燈點了點頭：「我知道，沒問題的。」

　「歎息之城的石頭，只能小遲跟我去，他身上有我的眼睛，只有他能跟我進去。」

　「小遲，你可以嗎？」樓祈低下頭看著蜷縮在他懷裡的林遲，「小遲，有地燈保護你，你不會有危險的，我們還要長長久久地過下去。」

　「好。」林遲哽咽著答應了，他聽到樓祈要面對那500惡靈的時候，本能地想要拒絕，可是樓祈那句長長久久，止住了他所有的話。

　在車上達成了初步的方案後，他們來到雲樓準備細化這個方案。

　在通知了沈靖寒和淮音之後，兩人很快帶著雲寶趕回了雲樓。沈靖寒見到了樓祈的第一眼就把這個他一直都不怎麼看得順眼的兒婿揪了出去。

　雲樓外面的院子正好夠施展，雖然平日裡兩人旗鼓相當，但是在樓祈心存愧疚不還手的情況下，很快變成了沈靖寒單方面的毆打。

　但這個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因為林遲很快撲過來抱住了樓祈。

　「爸爸，你再動手我今年都不會跟你說話了。」

　「小遲你起來。」

　「爸爸你別打他！」擔驚受怕了一晚上，又被死劫嚇住，此時此刻，所有愛他疼他的人都在身邊，林遲終於大聲哭了出來，這下沈靖寒也打不下去了。

　一堆人圍住林遲哄著，好不容易，才哄好了他。幾人這才坐下來商量方案，地燈提出的那個方案大致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但在小細節方面，卻有了異議。

　「只能他們倆去嗎？我們去不行嗎？」沈靖寒提出了他的問題，「我們的速度肯定要比小遲快。」

　「不行，樓家的禁地只能樓家人進去，所以你們去了也幫不上忙，不過我覺得你可以再外面等著小祈出來，然後帶他回來，因為等他從禁地出來的時候，估計已經……」地燈看了樓祈一眼，沒有說下去，林遲又開始難過起來，地燈說過500個惡靈，有誰願意看著自己的愛人去面對這樣危險的事情呢？

　「而歎息之城這邊，也只有小遲能進去，他身上有我的眼睛，而且我自己一個人進去也不行，因為只有我的眼睛，才能找到歎息之城的時間之石。更何況歎息之城的時間是停滯的，去那裡，小遲也比較安全。」

　地燈總算說服了大家，因為死劫的不確定性，大家準備裡面動身，地燈跟林遲去歎息之城，沈靖寒跟樓祈回樓家禁地。

　看著沈靖寒和樓祈上車的時候，林遲突然有些感慨，他知道沈樓是多麼合不來，可是為了他，這兩個男人卻聯手了。

　沈靖寒跟樓祈離開之後，地燈也帶著林遲進了歎息之城。因為雲樓特殊性，所以地燈直接帶著林遲從六樓的鏡子進入。雲樓的謎題本質上就是空間通道，通過鏡子進入另一個空間。

　進入六樓之後，地燈笑了一聲，對林遲說：「小遲，沒準我們拿到石頭的同時，還能順便破解一下第六層的謎題。」

　前景回放結束。

　這就是為什麼，林遲會跟地燈兩個人，來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看到一片艷麗逼人的桃花。

　從小在城裡長大的林遲，從沒見過這樣的桃林。花瓣肆意地舒展，躍然枝頭，艷麗得灼傷人的眼。

　花枝搖曳，如火如荼。

　——我們所處的地方並不屬於任何一個空間。它處在時空的夾縫裡，時間與季節在這裡並沒有任何意義。

　地燈輕巧地躍上幾米之上的樹枝，碧綠的眼睛靜靜地注視著林遲。那一刻，艷麗的桃花與皎潔的明月都成了她的背景。她一言不發，他卻覺得自己在她流瀉的目光裡窺見了永恆……「在時光裡，曾經發生過很多令人歎息的事情，而所有的歎息都匯聚於此，因此這個地方又稱為，歎息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