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8 偏執（二）

　自稱沈先生的惡魔離開之後，莊遙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他靜靜地望著自己的屍體，努力地思考著。

　首先，他需要有一段時間來確定他成為惡魔之後，會不會表現出什麼跟人類不同的地方。非我族者其心必異——人類對異族的排斥，莊遙非常清楚，所以他必須要小心翼翼地隱藏好自己。

　其次，既然復活了，他就不可能再錯過楚寧。之前他已經想清楚了，子嗣、家族與社會的接受度、戀情一旦公開對家族企業的影響……這些他之前擔心的東西，其實並不會成為他跟楚寧的阻礙。現在反而有個更加嚴峻的問題擺在他們之間——人魔殊途。

　就算他可以暫時隱瞞自己的身份跟楚寧在一起，但他不老不死，總有一天會暴露。

　楚寧喜歡的莊遙是個優秀的人，而不是個優秀的惡魔。先不談那時候楚寧會不會怨他，認清楚寧對他的意義之後，他怎麼能夠忍受時間一點點拉開他們的距離，讓他再一次失去楚寧？

　最後，那群害死他的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們只顧著爭吵錯過了他的最佳救援時間，那一刻孤立無援的無助感……他望著自己躺在地上的屍體，突然頓生一計。

　他將屍體埋回原處，這可是他計劃裡重要的工具，然後連夜下了山。

　整個暑假，他都待在自己的小公寓裡，適應新的身體，以及新的力量。

　當初沈先生圖省事，直接將他的靈體實體化，所以他現在的身體比當初更加靈活輕便，易於操控。

　度假結束後不久，他悄悄見過鄭聿一次，動了個小小的手腳，讓鄭聿處於一種惶恐的狀態中。殺過人的人，都會多多少少會有些心虛，當然，除了職業殺手或者變態殺人狂。

　鄭聿也不例外，他心虛了。在開學前不久，他偷偷回到了山莊，趁著夜色，開始尋找莊遙的屍體。在偌大的後山，找到一具埋藏的屍體談何容易。可莊遙就是要讓他找到，所以，在莊遙的暗示引導下，他很快找到了屍體，望著已經變形腐爛的屍體，鄭聿失聲大哭，他的情緒開始有些崩潰，不過這正是莊遙要的效果。

　隨後的幾天，莊遙沒有再跟著鄭聿，而是轉頭觀察起了楚寧——楚寧喜歡吃蘇記的包子，卻總是因為起得太晚而買不到；晚上喜歡玩手機，喜歡玩到半夜；手機裡有很有偷拍的莊遙的照片，偶爾也拿來擼一發；起床艱難且起床氣很重……莊遙細心地記錄下楚寧的小習慣小脾氣，好的壞的他統統記住——為了在他們以後的生活裡能更好地照顧楚寧。

　開學那天，他目送楚寧連蹦帶跳地衝到學校——就為了能早點見到他。想到這，莊遙的內心一陣柔軟。不過，他沒有現身，他挑了大家都因為他的缺席鬆了一口氣的時候，突然出現。

　「怎麼用這樣的表情看著我？」莊遙目光在周圍神色各異的人臉面上掃了一圈。

　宣傳部部長鄭聿一臉震驚，死死盯著莊遙……財務部長陳昊兼面如死灰……宣傳部的副部長蕭洋不可置信地站起了身……文娛部的許恆瑋，嘴角掛起來若有若無的笑容……哦，許恆瑋的表現有些有趣嘛。

　會議結束之後，莊遙留下了楚寧，對他表白了。他知道以小寧對他的喜歡程度，他不可能遭到拒絕。

　果然，表白成功了。

　當然，也成功地對鄭聿進行了二次刺激。

　那天，跟楚寧分開之後，他約見了許恆瑋。許恆瑋開門見山：「我知道你死了，我也見證了你的成魔。」

　莊遙皺起眉頭，首先想到的是殺人滅口。不過他很快注意到許恆瑋眼中的狂熱。

　「你想做什麼？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莊遙壓低聲音問，自從成魔之後，他的一舉一動充滿了魔性，聲音搖曳過舌尖，帶著莫名的誘惑。

　「不，我不想做什麼，也不想要得到什麼。我是來幫助你的！」

　「幫我？你可以幫我做什麼？」莊遙稍微有了些興趣，身子向後靠向了椅背，優雅地看著許恆瑋。

　「你想找鄭聿他們報仇，我可以幫你。你不用擔心我會出賣你。我是惡魔的信徒！」

　許恆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期待地看莊遙。

　「你喜歡惡魔？」

　「是的！」許恆瑋瞇起眼睛，一臉懷念：「你成魔的時候，是我見過，最最震撼人心的畫面。」

　莊遙不置可否，低下頭喝了一口茶，心底暗笑一聲，又一個好工具，不是嗎？

　第二天，楚寧紅著眼睛闖進了辦公室，鄭聿強吻了他，莊遙哄了好一陣子才哄好自家小愛人。他抱著楚寧，親了親表情還不是很高興的楚寧軟軟嫩嫩的臉蛋，心想，鄭聿，不能留了。

　那天晚上他將楚寧帶回了家，親自下廚，喂得小傢伙一臉滿足。隨後，他抱著楚寧看電影，趁著楚寧跑去倒水的時候，他給許恆瑋發了一條短信。

　『我要的文件，做好了嗎？』『已經放到櫃子裡了，你明天就能看到。』許恆瑋如是說。

　收起手機，莊遙微微一笑，看來許恆瑋已經把他的屍體安置到了合適的地方。沒錯，就是莊遙自己的屍體。

　鄭聿確認了屍體存在後不久，莊遙就把自己挖回來了，他成魔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的屍體，煉化成武器。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現在，他費時最多的工具就要派上用處了。

　楚寧端著紙杯回來後不久，就接到了鄭聿的電話，醉醺醺的鄭聿口齒不清地說出來真相，可惜，楚寧不信。

　莊遙輕聲安慰著氣得不輕的楚寧，心裡讚歎著鄭聿的配合實在是堪稱被害人界的楷模呀，要是所有的被害人都那麼配合，兇手該有多開心？

　而正在被陰謀策劃者誇獎的鄭聿此時此刻，正處於又被掛了電話的惱怒中，他一下子將手機甩出去，又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全部掃到地上。

　靜坐了一會之後，鄭聿甩了甩有點昏的腦袋，準備放水洗澡。水汽漸漸瀰漫了整個浴室，他脫了衣服，卻總覺得有人在看著自己。

　他腦子有些不太清醒，但是那種被人陰冷地注視著的感覺，卻讓他如坐針墊。

　「誰？誰在外面？」

　他關掉水，水聲一停，整個屋子一片寂靜。「滴答」水管未流盡的水滴答一聲掉進浴缸裡，激起了一片波瀾。

　是他多慮了？還是醉酒產生幻覺了。

　鄭聿等了一會兒，那種被注視的感覺消失了。果然是錯覺嗎？他心想，順手又打開了水。

　不多時，那種感覺又一次出現了。鄭聿猛地回頭，玻璃的浴室門映出了一個人影。

　「誰！」鄭聿愣了一下，撲過去一把扯開浴室門，出現在眼前的人卻讓鄭聿整個人愣在了原地：「莊遙……怎麼是你！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鄭聿退後一步，莊遙沉默不語，抬起頭來用無神地雙眼盯著鄭聿，鄭聿一步步退後，整個屋子十分寂靜，寂靜得甚至能讓鄭聿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浴室並不大，兩個男人進來之後有些擁擠，莊遙走到浴室中間突然停住了腳步，對鄭聿露出了一個笑容，他的臉有些僵硬，所以笑容顯得很詭異。

　他說：「我來送你，最後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