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5 釋懷（九）

　第二天，林遲又被林母堵在了學校門口。女人先是給他道了歉，說那天是林父不對，讓他受委屈了。然後就支支吾吾地不說話。

　「怎麼了？你要跟我說什麼？」林遲心裡突然有了些不太好的預感，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離開那個讓他覺得不舒服的女人。

　「小遲，這一次只要你能幫我們了。」林母泫然若泣，林遲的大眼睛遺傳自她，要哭不哭時看起來最是動人。

　「我要怎麼幫你們？」

　見林遲的態度有一些鬆動，林母鬆了一口氣，她露出了一個溫婉地笑容，走過來拉著林遲的手，將昨天發生的一切都給他講了一遍。

　「那個大師特別靈，他的符往家裡一貼，那些鬼立馬就看不見了。大師說，我們三個的天眼可以轉移到一個人身上，這樣一切就能恢復正常了。」林母特別高興地說。

　林遲一下子冷下了臉：「所以呢。」

　林母看著林遲冷下來的臉，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說：「大師說接收天眼不會對人造成傷害的。」

　「……」林遲繞過林母就走，這一刻他覺得有些噁心。

　「小遲，你幫幫我們吧！」林母在他身後哀求。

　「為什麼是我？」林遲停下了腳步，「既然不會造成危害的話誰都可以吧，你也好小軍也好，為什麼要來找我呢？」

　「小軍還那麼小，我……我害怕，我不想看到那些東西。」

　「難道我就想嗎？」林遲挪開了目光，不願看那個表情卑微而討好，實際上卻是在算計自己的，所謂的母親。

　「你已經看見了那麼多年了，我們想你大概已經習慣了……」林母說著說著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牽強，她頓了頓，「就當報答我把你生下來吧。」

　「幫幫我們好嗎？媽媽已經問過大師了，真的不會對你造成什麼傷害的。」

　「就是為了這個，才會在六年之後來找我的對嗎？」林遲嗤笑一聲，突然覺得很可悲。

　「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要把你接回去。我自己也見鬼之後，我才明白當初是我做錯了。那時候起我就想要把你接回來。」林母低聲說，「你既然能幫忙，就幫幫我們吧。我們現在很理解你，再也不會害怕你看得見鬼了。我們一家人可以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啊！你救了爸爸和弟弟，他們也會接納你！你能理解嗎？我作為母親的苦心？」

　林母往前跨了一步，開始給林遲講述她設想的美好生活。可惜林遲不為所動，他靜靜地看著他的「母親」，然後提議。

　「我幫你，然後我們兩清，從此以後你再也不要說我是你的孩子。」林遲怒極反笑，「你同意嗎？」

　「啊——」林母愣了一下，「可你就是我的孩子啊！」

　林遲無奈地搖了搖頭：「條件就這一個，你選吧。」

　「小遲你何必呢，這對你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對你有害媽媽怎麼也不可能跟你提出來的。大師已經跟我保證過絕對不會對你造成傷害，之後我們一家人可以開開心心地生活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要拒絕啊！」

　「呵，」林遲輕笑一聲，「開開心心的一家人？裡面有我的位置麼？從小到大我不都是多餘的那一個嗎？」

　「小遲你不要這樣，這件事媽媽已經跟你道過謙了，你不要抓住不放好不好。」林母看起來有些無奈，她緊緊地抓著自己的手提包，眼巴巴地望著林遲。

　林遲突然伸手蓋住了眼睛，他告訴自己他已經不在乎這家人了，可是心裡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悲慼。

　「小遲，你沒事吧？」

　「你真的覺得，把我接回家，是對我的恩典嗎？我就欠了你們嗎？就需要償還嗎？

　告訴你林夫人，我不稀罕！」

　「林遲，做人不要太自私，我生你養你那麼多年，就算有做錯的，我也道過歉了，你用得著抓住不放嗎？」

　「呵，不答應，就是自私嗎？」林遲嗤笑，「我答應了你了，我會幫你們的。但是林夫人，從今以後，我懇請你，不要再用『母親』這個身份介入我的生活。我再也不願意再和你們林家任何一個人扯上關係。你點頭，我就跟你走。」

　「小遲……」

　「做決定吧，林夫人。」

　林母站在原地糾結了好半天，看著林遲，欲言又止。林遲也不急，她糾結他就陪她等。

　「有這麼難決定嗎？是把我這個被拋棄的兒子帶回家重要，還是你們一家三口的幸福重要？」也許是氣急了，林遲反而沒什麼感覺了，他甚至還能笑著跟林母開玩笑。

　「不能兩全嗎？我覺得這兩者並沒有衝突啊。」

　「不能！」林遲用指尖輕輕地抵住了自己的心口，「這裡，接受不了。」

　「對不起……我並不想傷害到你。」林母顯得有些無措，她慌張地看了林遲幾眼，又低下頭去。

　「說什麼並不想，如果你真的不想，你就不會那麼做了。好了林夫人，我愛人在等我回家吃飯。你的決定呢？」

　「對不起……請你幫幫我們。」林夫人朝著林遲欠了欠身，「小軍還小，不能……」

　「我不想聽，」林遲擺了擺手，「明天下午六點，我會準時到你家裡去。到時候見吧，林夫人。我先失陪了。」

　林母看著林遲慢慢走遠，心裡突然有些難過，她覺得，自己大概真的要失去這個孩子了。

　一路上，林遲想著，這一次總算是解脫了，他跟那家人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真是件高興的事情，要去麵館大吃一頓，讓爸爸給買最貴最好吃的蛋糕……他這麼想著，也和自己說得好好的，可一進麵館，看見樓祈纖長背影的那一瞬間，眼淚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掉了出來。

　「哎，我怎麼哭了。真是太難看了。」林遲抹了一把眼淚，撓撓頭，沖樓祈笑了笑。

　下一秒，整個人被抱進了溫暖的懷抱。

　林遲掙了一下，啞著嗓子說：「樓祈你放開我吧，我不哭了，我都是當爸爸的人了，不能再哭了。」

　話音剛落，樓祈果然放鬆了對他的禁錮，還沒等林遲考慮好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唇突然被同樣軟軟的東西壓住了——他被吻了。

　這是他跟樓祈第二次接吻，不用於上次在畫室的兇猛，這一次的吻非常溫柔，樓祈一點一點輕輕舔抵著他的口腔，像最溫柔的安撫……被放開時，林遲已經忘記了要怎麼哭，他愣愣地，任由樓祈吻幹了他的淚痕。

　「小遲乖，不哭了，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