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9 嬰靈（二）

　站在S大教學樓的廁所裡，呂茵輕輕摸著自己的肚子，她看著洗手台鏡子裡年輕貌美的臉，有一些猶豫。現在已經是大四的下半個學期了，為了準備畢業論文，她還留在學校裡。

　男友是她大一級的學長，畢業之後兩人一直都聚少離多，上個月好不容易見了面，乾柴烈火之後，她發現自己懷孕了。

　雖然跟男友已經談婚論嫁，可大四馬上就要面臨畢業找工作，這個孩子來的太不是時候。她根本沒有那個精力和能力去負擔這個孩子。

　現在看來，打掉他無疑是最好的選擇，趁著月份還不大，最簡單的藥流就能免除一切麻煩。她和男友都還年輕，還可以要第二個孩子。

　呂茵緊緊拽著自己的包，包裡面裝著藥流用的米非司酮片和米索前列醇藥物口服，她看著空無一人的女廁，心裡猶豫不決。

　這畢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姐姐，」耳畔突然傳來了孩子稚嫩的聲音，呂茵轉頭一看，一個小男孩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邊。

　「姐姐，你愛你的孩子嗎？就算他不聽話，也會疼愛他嗎？」男孩看起來四五歲的樣子，皮膚非常蒼白，穿著一件空大的襯衫，輕輕地拉著她的衣角。

　「那是當然，他是我的孩子啊。」呂茵愣了一下，「小朋友你走錯廁所了，那邊才是男廁哦。」

　「那麼，你會留下他嗎？」男孩突然仰起頭來看著她，眼神複雜而期許。

　「你怎麼知道……」呂茵嚇了一跳，她懷孕的事情，連她男朋友都還不知道。

　「我剛才看到的，你會留下他嗎？」男孩白淨的臉上有一些污痕，呂茵打開包拿出了濕紙巾，一點點給男孩擦乾淨。

　打開包的時候，她看到了包裡的米索前列醇藥物口服，她避之不及地一下子合上了包。

　眼前的男孩靜靜地看著她，像個小天使。

　呂茵突然想起當初跟閨蜜膩在一起看電視時，她看著電視劇裡女主角去做人流，那些本該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小生命就被剝奪了出生的可能。她突然轉過頭跟閨蜜說。

　——以後，如果我有了孩子，無論條件再艱難惡劣，我都要把他留下來，因為，他是我的孩子啊！他本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帶給我無盡的歡樂與感動。

　她蹲下身子，直視著孩子的眼睛。

　「姐姐會留下這個孩子的，他是姐姐的孩子，是跟姐姐血脈相連的骨肉！」呂茵看著男孩，話脫口而出。說完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為什麼會跟一個孩子說這樣的話呢？

　「嗯！謝謝姐姐。」男孩原本沒有表情的臉，突然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呂茵笑著目送他離開，隨後皺起眉，是誰，把這麼小的孩子帶到學校裡來了？

　殊不知，自己剛剛逃過了一劫。

　***

　而另一頭，林遲睡到日照三竿還沒有起床。

　昨天，被丹青逮住講了一晚上的鬼故事，到了凌晨才好不容易擺脫了丹青回到位於二樓房間，卻發現一直跟他睡一塊雲寶已經拋棄了他，縮在爸爸懷裡睡得香噴噴的了。

　於是他氣鼓鼓地自己回了房間。

　直到鬧鐘第三次響起，林遲才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搖搖晃晃地衝進樓祈房間，照例想要將雲寶扒拉出來，帶到學校去。

　結果小孩死死拽著爸爸的睡衣，林遲拽了幾下沒拽出來，自己也跟著倒了下去。

　樓祈無奈地將一大一小塞回被子裡，然後問林遲：「不去上課了？」

　林遲迷迷瞪瞪地睜開眼，湊過去親了樓祈一下，又閉上眼了。

　「你昨天晚上幹嘛了？」

　「丹青……鬼故事……」林遲支支吾吾地說。

　「丹青又拉著你講鬼故事了？」樓祈抱著雲寶起身，扯過床頭的衣服給在他懷裡睡得東倒西歪的小傢伙穿上。然後打水來給洗臉，擦完小的擦大的，扶起小的大的又倒了。

　樓祈無奈地將毛巾丟回盆裡，壓著林遲來了一個深吻，總算把人從睡神手裡搶回來了。

　醒過來的林遲目光呆滯地看著樓祈打理雲寶，一邊發呆一邊告狀：「昨天丹青給我講了好多鬼故事，講了一晚上都不放我去睡！」

　「嗯。」

　「她還給我講嬰靈有多恐怖，會殺死自己的母親……」

　「嗯。」

　「說起來，最近學校裡死了好多女生，你說她們爸媽多傷心啊，好不容易養到這個年紀，竟然死了。」

　「嗯？」

　「昨天我跟雲寶回來的時候，還碰見了一個。跳樓自殺的，腦袋磕地上，腦漿流一地，你說現在的女孩子，有什麼事是想不開的？為什麼要跳樓，爸媽多可憐啊。」

　「最近死了很多人嗎？」樓祈皺起眉頭，林遲注意到他的表情，湊過去追問：「有什麼不對勁的嗎？」

　「你們學校裡的嬰靈，大概成型了。」

　「哎？嬰靈？！」林遲愣了一下，「是昨天丹青跟我說的嬰靈嗎？會殺死自己媽媽的那種！那我是不是不要把雲寶帶到學校去比較好？」

　「沒關係的。」樓祈笑了笑，「嬰靈只會傷害自己的母親，以及墮胎的女人，你跟雲寶不會出問題的……比起這個，小遲，你快遲到了吧？」

　林遲驚訝地抬頭看了看床頭的時鐘，抓起雲寶直奔學校。

　「樓祈我先去學校了有事回來再說！」

　「爸爸拜拜！」

　***

　自從決定留下那個孩子，呂茵就開始做準備。她首先告訴了男友這個好消息，雖然男友也認為這並不是一個要孩子的好時機，但呂茵力排眾議，堅持要留下這個孩子。

　她選擇了一家合適的醫院進行檢測，排除了宮外孕的可能後，她開始專心等待這個孩子的到來。

　除了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呂茵空閒的時間幾乎都被她利用起來，瞭解一些孕產知識，閱讀孕婦必備書籍……她甚至參加了准媽媽俱樂部，交了一些孕期的朋友。

　她滿心期待著這個孩子的到來，可是世事往往不能盡如人意。

　懷孕三個月的時候，因為一次意外地摔倒，孩子流產了。

　這個消息對呂茵來說，猶如晴天霹靂。儘管男友一再表示他們還會有第二個孩子，但是呂茵從得知失去孩子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恍恍惚惚。

　大家都覺得失去孩子的呂茵處於一個頹靡的狀態是非常正常的，都會有這麼一個過程。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漸漸發現，呂茵的狀態，並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