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一切有我
陸斯遠從清越台出來,一路疾馳,彎曲的兩車道山路,他直接把油門踩到了底,他眼前的飄飄忽忽都是山路、樹影還有那句殘忍。
一處急轉彎的地方,黑色的泊油路上出現了一圈黃色的東西,因為車速太快,陸斯遠根本就沒有注意,結果車輪一壓上去,車子猛然向右側滑,陸斯遠一驚,輕輕拉了一下方向盤,車子擦著路邊的護欄擦過去,飆出去大概兩百多米他才將車身修正,一腳踩下刹車,將車子停住。
車子停下,陸斯遠坐在駕駛座上緩了很長時間才緩過來,他狠狠砸在方向盤上,拉開車門,下車,兜兜轉轉的看著這冷肅的山間,黑暗得除了他身邊的這束燈光什麼都沒有,那麼空曠,空得帶著讓人窒息的絕望,他獨自背負了十幾年的噩夢,壓得他幾乎透不過氣來,說出來了他卻更加透不過氣來。
壓在心裡,他每天就都感覺自己活在一個翻騰的煉獄裡,說出來,翻帶出的不是解脫,反而是更深的絕望。
陸斯遠咬著牙強忍,可是最終還是抵不住心裡那股噴薄的岩漿,對著這空曠的山間放聲嘶吼,“啊——”
孤狼一樣,找不到自己的歸處,找不到自己的巢穴,荒野上永遠也只有自己獨自舔舐傷口,那種感覺衛東沒有體會過,可是當他聽著那嘶吼,看著那人獨自一個人縮著身體靠著車頭的模樣,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心疼。
衛東打開車門,一步一步朝著那靠在車頭上的人走去。走到陸斯遠面前,衛東蹲下身,伸手把他攬進懷裡,把那人固執埋在膝蓋裡的頭用力摁在自己懷裡,然後收緊雙臂,將他用力圈在懷裡,直到他們的身體之間再沒有一絲的空隙。
身體被箍得生疼,鼻翼間全是熟悉得氣息,陸斯遠閉著眼,不願開口不願出聲也沒有任何回應,這個模樣被男人看見,他抵制排斥。
“陸斯遠•••”男人輕輕吻了吻他的發心,再一次收緊懷抱,把懷裡的人抱得更緊,“一切有我。”
懷裡的人依然沒有開口說話,甚至沒有動彈,可是那突然落在頸間的淺淺溫熱,讓衛東目光猛然一閃,帶著點殺意的深沉目光,消失在車燈照不到的角落。
被一起抱在懷裡的手輕輕掙扎,衛東沒有鬆開,那隔壁卻執意掙扎,悄悄環過男人的腰腹,懷裡的人微微鬆弛了背,把身體貼服著往男人的懷裡輕輕鑽了鑽、
衛東微微一動,把懷裡的人摟得更緊了一些。
“東子•••”
“嗯。”
“我好累。”陸斯遠閉著眼,眼角緩緩沁出的液體沁進了男人的頸項,也沁進了男人的心裡。
“有我。”衛東拍了拍他的肩,回道。
陸斯遠不再說話,他只是安靜的靠在衛東懷裡,讓自己軟弱,讓自己陷落。他告訴自己,就一次!他很累,他只是想找個人讓自己靠一靠,這麼多年了,他真的很累,這是他現在唯一可以靠的肩膀,他想奢侈的留住他,哪怕只是這一刻也好。
男人高大的身體為他遮風避雨,哪怕就這一刻,也足夠了。
陸銘濤站在不遠處,看著那車燈下,那個高大壯碩的男人蹲下,把絕望的兒子擁進懷裡,看著他親吻兒子的髮心,說‘一切有我’,看著那堅強的孩子用顫顫發抖的近乎含著哭聲的聲音告訴那個男人‘我好累’•••
看著緊緊相擁的兩個人,他不知道該怎麼來表達他現在的震驚,也不知道該怎麼來形容他,看見堅強的兒子靠在別的男人懷裡的那種心情。
他只是站在寒風和細雨中,看著那一幕,渾身都顫抖著,甚至要靠著車身才讓自己站穩。
不知站了多久,陸銘濤輕輕出聲打破了這詭異又安靜的一幕。
“斯遠•••”
席安用毛巾給陸敏擦乾了臉,讓羅嬸端了一杯熱水給她,等陸敏的情緒稍稍穩定率一些,她才輕輕開口,“小敏,現在能告訴媽媽發生了什麼事麼?”
陸敏有些怔然的抬頭望著席安,已經赤紅的眼又濕了。
“乖,不哭了,再難再糟糕的事情都有解決的辦法。”席安安慰的拍拍陸敏的笑臉,溫柔的微笑。
“媽•••我做了一件很過分的事•••”陸敏哽咽著開口,眼淚怎麼都忍不住。
“因為什麼?是因為你母親?”看著這兩兄妹的樣子,席安幾乎是猜到因為誰,可是她不明白為什麼會鬧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因為母親的原因,這兩兄妹鬧過不止一次了,可是這次?
“嗯•••”
“願意給媽媽說說嗎?”席安鼓勵的對著陸敏微笑。
“她快死了•••”
“什麼?”席安一愣。
“她被她現在的丈夫差點打死,送到醫院檢查才知道,她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陸敏咬著下唇,邊說邊哭,“她求著我給哥哥打電話,她求著我讓我勸勸哥哥,讓哥哥原諒她,我拒絕了,可是她再三的懇求我,我沒有辦法,就給哥哥打電話•••”
“嗯,這是為人子女應該做的。”
“可是•••”陸敏慘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媽媽,我從來都不知道哥哥居然還背負了那麼多•••”
“背負了那麼多?”席安不解。
“當年的事情•••”陸敏重重的吸氣,剛準備說,門卻開了,陸銘濤神情疲憊的走了進來。
“爸爸!”
“銘濤!”
席安和陸敏反射性的從沙發上站起了身。
張望著陸銘濤的身後,可是卻沒有看見陸斯遠的身影,陸敏望著那空蕩蕩的身後,臉色漸漸難看,她望著父親,眼淚滾滾而下。
“斯遠他回去了。”陸銘濤力不從心的走過去落座在沙發上。
“爸爸•••”
席安看著陸銘濤這模樣,微微心疼,“斯遠沒事吧?”
陸銘濤看著席安,眉頭皺得更緊了,“小安,這個問題我暫時回答不了你。”
銘濤?“
“說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陸銘濤拜拜手,顯然是不像再說什麼。
“爸爸!“陸敏心一緊。
“不哭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去睡吧。“陸銘濤拍拍陸敏的頭,轉生自己上了樓,連席安都沒有招呼。
“•••“
看著陸銘濤的模樣,陸敏心裡一片驚惶,事情遠比她想的更嚴重麼?
老天,她都做了些什麼•••
席安看著陸銘濤消失在樓梯上的身影,眉頭漸漸凝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會讓已經走出過去陰影的父子三人表現出這樣的反應?
衛東打開車門,把斜倚在座椅上的人抱下了車,看著他安靜下來的眉眼淡淡的,還留著剛剛失控的微淺痕跡,衛東的眼底流瀉出微微地心疼,很淺,淺到可能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衛東看了看桌上已經冷透的飯菜,直接把陸斯遠抱回了臥室,給他除了鞋襪和外套,掀開被子把他捂了進去,壓了嚴實,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衛東才起身。
結果他剛站起身,衣角就被一股微微的力道拽住了,衛東低頭一看,看到拽著衣角的手,抬頭看去,床上的人閉著眼,似乎是睡沉的模樣,可是那手卻固執的拉著不松。
衛東看著,直接脫了外套,手上拽著的衣角突然失去了固力,床上安靜躺著的人兩腮不由自主的微微繃緊,弧度不明顯,甚至不仔細根本看不出來,衣服落在床邊,拽著衣角的手還是固執的拽著沒有松,拽衣角的動作好像只是沉睡中下意識的動作•••
男人翻身上床,掀開被子靠了過去,摟著平躺的人側身靠近自己懷裡,然後擁緊。
拽著衣角的那只手被男人拖進了被子裡,順帶連著衣服,衛東伸出手,掰開那只手,將衣角放了,然後將兩隻手一起塞進自己懷裡,安靜的不動了。
靠在男人溫熱的頸項間,閉著眼沉睡的人,那淺淺繃緊的兩腮平復了下去,在男人的頸項上蹭了蹭,也安靜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