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幻境考驗

疼痛難忍，折磨著他每一寸血肉，讓他呼吸不能，就這麼死了吧，死了就不痛了。

　他蜷縮在床上，小小的一團，神智越來越模糊，隻聽到一個聲音在說，“死了吧，死了就不痛了！”

　……

　江雲涯坐在地上，背後的逆龍圖案往外凸出，小逆龍極為慌張，心頭亦有幾分愧疚，因為他所遭受的那些疼痛，其實都是它造成的，當然，也是羅血脈的緣故至尊功德修仙係統。它想飛出來將這什麼幻境陣法全部破除，然而這古靈洞中有限製，它能發揮的也極為有限，最重要的是，它還年幼，也不懂破陣，能想到的辦法，也無非是將此處砸個稀巴爛，隻是它越著急，就覺得腦子越不清楚。

　不一會兒，連它也覺得神情恍惚了。它也痛，當初血脈的灼燒，讓它也是疼痛無比，非常的想要脫離血肉之軀，破體而出，如今痛楚重來，小逆龍眼睛霎時血紅，它拚命掙紮，要破開枷鎖，從那身體內鑽出去！隻是在撕裂之時，它隱隱覺得不能那麼做，莫名的情緒使得它在江雲涯的體內翻騰，而這樣的動作，使得江雲涯當真有些疼了，幻境之中的疼痛，也就驟然加劇。

　“死了吧，死了就不痛了！睡吧，睡吧……”

　那聲音極為輕柔，像是一道柔柔的女聲，在他耳邊輕聲呢喃。他的生命幾乎沒有注意到別人，他的生命更沒有別的女人，其他的女人，哪怕是曾經有過婚約的小師妹，他都不記得她的樣子，更何況她的聲音，因此。這個聲音，是蘇寒錦的。

　他記得這個聲音，而正是這個聲音，讓江雲涯眉頭一動，他忽然笑了一下，“當年年幼，便能忍受痛楚，這幻境重現，又能奈我何？”話音剛落。幻境陡然一變，卻不是縮在床頭的小少年，而是年幼的他站在浩氣門的大殿之上，掌門牽著旁邊的女童道：“雲涯，我將漓兒許配給你做道侶。如何？”

　他那時候亦是疼痛難忍，根本沒有力氣去回答，也就在那時，掌門便道：“既然定下婚約，便要交換定情信物才是！”他笑著，取下江漓兒脖頸上的玉牌遞給了他，“這是浩氣門掌門信物。雲涯，隻要你修為達到金丹後期，這浩氣門掌門之位，便是你的！”說到這。掌門又道，“便用你那玉佩做定情之物吧！”

　他疼痛難忍，便也沒多說什麼，那時候隻覺得掌門對他有恩。至於小師妹，他並不在意。勉強瞧上了一眼，卻因為疼痛，轉眼就忘了。那玉佩據說他從小便有，當初掌門發現之時便在他身上，然而多年來，他並未發現那玉佩有任何不同之處，話雖如此，那玉佩仍舊是他心中最重要的東西，不過小師妹既然已經是他定下的道侶，這玉佩交給她，倒也並無不妥。那時他血脈力量初顯，所以才感覺不到玉佩有任何異常，隻是後來，這玉佩便已經不在他身上了。

　那玉佩是他年幼時最珍視的東西，卻給了小師妹，這個時候，江雲涯心緒翻騰，胸中生出濃濃悔意。他額頭冒汗，身子卻是冰涼，隻覺得極為難受，不多時，他竟然靈氣紊亂，嘴角溢出血絲。焚心劍劍身震動，他握在手中，自然也感覺到了劍身輕顫，突然的冰霜寒氣，也讓他神情清明。

　“當年不曾後悔，如今後悔，卻與那時無關！”他抿了下唇，隨後笑了一下。大抵是覺得那是他當初最珍視的東西，若真要送，也應當送給最珍視之人。隻不過，她卻是不需要的。既已做出選擇，便不願在困入局中，江雲涯眼睛驀地睜開，而眼前幻景又是一變。

　他倚靠在桃花樹下，銀色麵具遮蔽了半張臉，如今的疼痛已經深入骨髓，他的臉上，已經不會因為疼痛而有任何表情。一個年幼孩童出現，悄悄想要揭開他的麵具，還未靠近，便被隱匿在側的奴仆發現，將他狠狠教訓了一頓。那時候的他隻是看了那孩童一眼，自己已經身痛欲死，他心早已冷漠如冰，所以他什麼都沒有說，自行離開。然而下一刻，畫麵抖轉，當年的孩童一劍削掉了他的麵具，“大師兄，多有得罪了！”

　若非你當初不管不顧，就不會造成今日局麵，被當眾羞辱，你可後悔？

　江雲涯手中焚心劍再次輕鳴，這一次，他眼神清明，手中長劍化作一道劍虹，將麵前幻象徹底擊碎。幻象碎裂的那一刻，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畫麵，他站在桃花樹下，她站在不遠處僻靜的角落，視線突然交匯，集中在一點，霎時又分裂成一道道彩色的光。他不在意很多事，然而，此時此刻，卻想起了從前初見，那隻是一閃即逝，也被陣法輕易捕捉了。

　“我並不覺得那是羞辱，因為我不在意，因果輪回，既是犯錯，承擔後果便是術師大陸。”江雲涯站起來，直接往前邁出，一步一步，步步生蓮。而此時，他背後的逆龍也安靜下來，因為被幻境所影響，此時它醒悟之後一臉羞愧，躲在他身體不願出去了。

　隻是往前走出幾步之後，幻境在現。而這一次，出現的並非從前所受的痛苦，而是他真正的夢魘。

　“江雲涯！”她笑著朝他伸出手，“你過來！”

　四處是飛揚的輕紗，周圍是簌簌落下的桃花瓣，這是界湖邊緣，也是他離開之前的那一夜。

　細雨蒙蒙，潤濕了她的發，也潤濕了他的眼。桃花翩翩，點綴了她的雪膚，也點綴了他的夢。他一步一步靠近，便瞧見她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而眼神之中，端的是嫵媚多情。輕紗裹身，露出大片雪膚，她立在原地，含羞帶怯地看著他。

　江雲涯握緊手中的劍，隨後長劍焚心，一劍刺中，將那俏麗的身影徹底粉碎，隻是劍尖刺入之時，他心神有些恍惚，明知是假，卻也有片刻猶豫。

　“那日你焚燒相思花種，不告而別，可曾後悔？”她的身影化作無數光影碎片，猶如轟然散開的蝶，然而那聲音卻在他腦海之中回蕩，江雲涯感受到體內的力量，嘴角微微咧開，像是要笑，然而那笑容冰冷，笑意並未深達眼底。

　“不悔！”

　隨著這鏗鏘二字擲出，幻境霎時散去，旁邊石壁上出現蠅頭小字，“恭喜你突破我留下的禁製——玉寒蟬！”江雲涯臉上沒有絲毫驚喜，抬腳跨過那界線，也就在此時，一顆白色珠子叮的一聲落地。

　“幻靈珠！”他本不欲撿，隻是想到這是煉製法寶的上好材料，忽然又停了下來，將幻靈珠收入囊中，這才繼續前行。

　洞外，幽冥王驚道：“竟然通過了！”

　“果然，這樣的話，他便能得到一顆幻靈珠了，你不是很眼紅我手中的神兵幻花麼，其中最重要的材料，便是這幻靈珠！”老族長一笑，“如今，倒可以為他再煉製一件幻花！”

　“總算是安全了。”旁邊的女羅舒了口氣，隨後接著道：“煉製武器有何用，難不成自己人打自己人。”她說完之後，場中羅族人都一陣沉默，一時也無人再開口了。

　而古靈洞內，江雲涯繼續往前，經受了一次次的考驗，他的修為，在那古靈洞內，竟又生生提升了一層，如今，已經是返虛五層！這等提升速度，放到三千界任何一處，都極為駭人，然而對於羅族來說，卻並非什麼驚奇之事，因為羅血脈啊，而遠古的羅族，解除封印恢複魔性之後的羅族人，幾乎每一個都是半神的存在。他們如今哪怕是融合了逆龍，血脈力量其實也還是在封印之中，如果解開，其威力又會增添百倍。

　隻是再厲害又如何，隻能世世代代困在這，前人所造的殺孽，卻要後人永世承擔！如今，已過了多少萬年，滄海變作桑田，他們仍舊不能離開羅海一步，天道，何其不公！

　許久之後，老族長才道：“不要胡思亂想！”他回頭對身側侍女道：“少主深入古靈洞，如今已經走到了末尾之處，千年來乃他一人有此成就，還不去準備宴席，為少主慶賀！”

　聽到是為少主慶賀，羅族人又高興起來，便將剛才心頭的那點兒不滿掩蓋，各自下去忙活了。見族人散去，幽冥王亦歎息一聲，他輕聲道：“涯兒是半血，受天道壓製較小，從前又一直在三千界內生活，如今雖然接受了傳承，應當還是能出去的。那金鍾良不也離開了麼。”

　“隻要他不用一直困在這，我就心滿意足了！”

　老族長沒有多說什麼，心中暗道，金鍾良體內雖有遠古逆龍，但他離開，卻是依靠虛空獸族，算是躲避了天道規則，而江雲涯若要出去，則是要直麵天道懲罰的。許久之後他才歎道：“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