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外家
下午,雷向仁帶著雷大寶和雷二寶過來,請秦勉和雷鐵去老宅吃飯——雷小雲一家和雷小鳳一家來了,午飯是在雷大剛家吃的,晚飯會在雷大強家吃。
雷鐵拒絕了。
雷向仁撇了撇嘴,沒說什麼,幫雷大寶和雷二寶把碟子裡的小麻花和糖果子都裝進口袋裡,抓了兩把饊子,帶著兩個孩子匆匆離開。
正月初三,雷大強、雷大剛去雷小雲家拜年。秦勉留在家裡,雷鐵和他們一起去了,年禮送到後,沒有留下吃飯,獨自返回。看到秦勉坐在已擺好碗筷的桌前等他,一點白也翹著腦袋看著大門的方向,雷鐵的心無比踏實。
正月初四,雷家人去雷小鳳家拜年,雷鐵在雷小鳳家吃了午飯。雷小雲冷嘲熱諷,雷鐵一聲不吭,雷小雲也莫可奈何。
正月初六,雷鐵提醒秦勉給腐乳加鹵料。秦勉將鹵料加入陶罐後重新密封,鄭重地將兩個陶罐放到廚房一角,等待一年後開啟。
正月初七,雷姓親戚相約到雷鐵家做客,雷大剛、雷大強和雷小鳳都來了。雷小雲家沒有來人,也沒有送年禮。秦勉和雷鐵都無所謂。
到正月初十前後,正月的待客風基本結束,村民開始宴請村中交好的人。秦勉和雷鐵也按跑了一天,請裡正一家、當初租房給他們的趙文忠一家、長大栓一家、江大爺和吳敵到家裡吃飯。趙文忠、長大栓、江大爺和吳敵翌日回請。這一來一往,幾人的關係又親近了些。怪不得都說男人的交情是酒桌上結下來的。
天氣逐漸回暖,屋裡還是很陰冷,但在太陽底下站一會兒身上會發燙。
正月十二,雪早巳完全融化,暖陽高掛,地面曬了八成幹。雷鐵和秦勉備了禮品到鄧家村看望雷鐵的外公和外婆。
雷鐵趕車,秦勉坐在他旁邊嗑瓜子。
“外公外婆和二舅都很好,不用擔心。”雷鐵忽然冒出一句話。
他不提大舅、大舅母和二舅母,想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秦勉往他嘴裡塞了一顆瓜子仁,“你看我的樣子像是在擔心嗎?”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十五歲。
雷鐵握住他的手,在他的手指上輕咬了一口。
眼見快到了,秦勉抹了抹嘴,拿出竹筒水杯漱漱口,整整衣裝,順手拍掉無意中飄落在雷鐵衣服上的瓜子殼。
鄧家村村口,一對六十歲左右的老夫婦站在樹下,翹首以盼。老爺子灰發灰須,精神瞿爍,老太太一頭銀絲,面色紅潤,略顯富態。這二位正是鄧老爺子和鄧老太太。
雷鐵看見他們,對秦勉道:“那是外公外婆。”
秦勉微有動容,“他們一定是每天都到這裡等你,不然的話不可能知道我們是今天來。”
“他們很好。”雷鐵道。
老夫婦也看見了他們,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老太太還朝這邊招于,慈祥的面容讓秦勉不由想到自己的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雷鐵跳下車,俐落地跪下磕頭。
秦勉不作猶豫地跪在他身側,“給外公外婆拜年。”
“好,好,快起來,莫髒了衣裳。”’鄧老太太扶起秦勉打量,見這孩子乾淨利索,雙目明澈,頓時生了幾分喜愛,竟從袖袋裡掏出一個紅封塞到秦勉手裡,笑眯眯地道,“這是外婆的一點心意,收好。”
“謝謝外婆!”秦勉和老人相處有徑驗,並不推辭,大方地收入懷中,扶住老太太的胳膊,朝雷鐵揚眉一笑,“我有,你沒有。快露個笑臉,興許外婆也會給你一個紅包。”
雷鐵無奈而縱容地看了他一眼,笑不出來。
老太太看出秦勉是故意逗趣,笑呵呵地道:“露笑臉也不給。他是大人了。”
“我給外婆笑一個。”說完,秦勉對老太太粲然一笑。
老太太高興得臉上的皺紋都深了,“好,外婆再賞你一個紅包。”
秦勉含笑接了,轉手塞給雷鐵,“給,可別眼氣我。”
老太太笑得更開懷。
老爺子背著手,冷眼看著,沒有搭理秦勉。
秦勉不甚在意,沒有任何人能讓所有的人都喜歡他。
這時,一點白從車上跳下來,走到秦勉身邊,蹭蹭他的小腿,向前面跑去。
秦勉連忙喚它,“一點白,不許亂跑。”
一點白回頭看了他一眼,乖乖地跑回來。
老爺子盯著一點白,目光一閃,問秦勉,肯定地道:“這是狼吧?”
秦勉一驚,忙道:“外公放心,它有靈性,不會主動傷人的。
老爺子點點頭,神色柔和了些,對他道:“走,家去。”
前後不一的態度讓秦勉有些不解,但老爺子願意給好臉色是好事。他扶著老太太走在前面,雷鐵牽著牛和老爺子走在後面。
老太太問秦勉多大了,家是哪兒的,可識字,秦勉都如實答了。
幾人先到鄧大舅家。鄧大舅夫婦生了三個孩子,老大和老二都是女兒,已嫁人。獨子鄧全也巳成親,孩子都生了兩個了,一男一女,剛好湊個好字,名字分別是坤仔和喜丫。
給大舅和大舅母拜年,大舅母看上去很熱情,大舅則很冷淡。
兩個孩子來給秦勉和雷鐵磕頭,秦勉給坤仔一個十六文錢的紅封和一把小木劍,給喜丫一樣的紅封和一個頭繩。雷鐵是個粗心的,之前辦年貨也沒提要給孩子準備禮物,這小木劍是秦勉讓他做的。紅頭繩是秦勉從空間裡找到的,其實是一雙還沒來及穿的新鞋的鞋帶,藍線、紫線、紅線和黃線混編而成,新奇且獨特,是這個時代所沒有的。鞋帶極長,秦勉便將兩根長鞋帶一分為四,反正除了他也媒人知道這是鞋帶。
喜丫很喜歡那根“頭繩”,歡喜地道了謝,催促她娘幫她系在頭上,打一個蝴蝶結,也好看得很。
把禮品搬下車後,秦勉和雷鐵又去二舅家。
鄧二舅比鄧大舅親切,二舅母客氣地近乎疏離,但也沒給秦勉和雷鐵難堪。夫妻倆生了一個女兒、兩個兒子。女兒已出嫁;大兒子鄧忠生了一男一女;小兒子鄧孝,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秦勉不偏不倚,五個孩子的禮物和坤仔、喜丫的一樣。三個丫頭的反應和喜丫差不多,喜笑顏開地把頭繩綁在頭髮上。
鄧二舅是個有心眼的,一見紅封和禮物都是秦勉給的,就猜到雷鐵家是秦勉做主,估計兩人的感情不錯,他一臉欣慰地拍了拍雷鐵的肩,低聲道:“不管你們倆到底怎麼回事,以後好好過,你母親在下麵也能安心。”
雷鐵道:“他是我媳婦。”語氣平淡卻堅毅。
鄧二舅一怔,無聲一歎,用力捏了捏他的肩,“你是大人了,有自己的主意,二舅只希望你以後都能順順當當。”
秦勉和他們隔著桌子坐著,看似在喝茶,其實聽見了他們的話。看見牆角放著一副擔子和一個小型的木架,木架上掛著木頭人、針線包、小荷包之類的小玩意,他問道:“二舅,那些是……”
二舅爽朗一笑,“鐵哥兒沒和你說過?我是貨郎。”
秦勉一心中一動,看了一眼雷鐵,對鄧二舅說道:“二舅可嘗過上次雷鐵送過來的炸麻葉、麻花和饊子?”
鄧二舅點點頭,“嘗過,味道不錯,幾個孩子都很喜歡。”
秦勉微微一笑,對雷鐵道:“我們把麻花、饊子、麻葉和糖果子的方子都給二舅。”
鄧二舅一驚,忙到:“這不行!”
雷鐵深深地看著秦勉,“聽你的。”
鄧二舅還要說些什麼,秦勉揮手打斷他的話,“二舅就別推辭了,我們沒打算用麻花饊子糖果子賺錢,最多平常做一些自己吃。這些小零食做起來並不複雜,很適合走鄉串戶地散賣,而且成本也不高,雖然不能讓二舅發大財,但只憑“新鮮”二字即可讓二舅小賺一筆。”
“這……”鄧二舅搓著手,還是覺得受之有愧,“不如這樣,賺到錢後,我和你們分。”
秦勉笑了,“二舅當年對雷鐵伸出援手,我和雷鐵都記在心中,二舅是不願意給我們一個回報一二的機會嗎?”
雷鐵也道:“二舅莫再推辭,媳婦向來說一不二,我聽他的。”
鄧二舅失笑。這兩個孩子,秦勉為雷鐵還人情,雷鐵在他面前抬舉秦勉。
兩人都是為了對方。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推辭就見外了,鄧二舅點頭道:“既然這樣,二舅就腆著臉接受了。”
秦勉將幾種小零食的做法詳細地說了一遍,鄧二舅認真地記住。
秦勉和雷鐵坐了一會兒,回到鄧大舅家。午飯安排在鄧大舅家。
二舅母得知秦勉給了鄧二舅幾個方子,對秦勉和雷鐵的觀感才好些。
中午的飯桌上很平和,沒鬧出什麼不愉快。
吃過午飯,老太大拉著秦勉和雷鐵,絮絮叼叼地說了很多。
原來,當年,雷鐵的生母鄧氏過世後,頭兩年,鄧老爺子、鄧老太太、鄧大舅和鄧二舅都很關心雷鐵,每一兩個月都要去看看他,給他送些做的衣服鞋襪等。但隨著雷向仁的出聲和杜氏的挑撥,雷大強的心越來越偏向杜氏。與此同時,鄧家也發生了一些事---鄧大舅和鄧二舅鬧分家。鄧大舅是長子,老爺子老太大跟著他。一邊是兒子和孫子,一邊是唯一的一個外孫,大舅母總覺得老太太的一碗水沒有端平,頗多冷言冷語。二舅母沒什麼壞心,但人很小氣,見不得二舅念著雷鐵,經常因為雷鐵在家裡又吵又鬧。這三方面的原因,導致幼年的雷鐵被忽視得徹底,最終離家出走。
說了這麼多,老太太的意思就是希望秦勉和雷鐵不要記恨他們。
雷鐵搖頭說不會。
秦勉對鄧家的人也沒有想發。雷鐵年幼被逼得離家出走罪魁禍首是他的親生父親雷大強和杜氏,鄧家再親也是外家,著實怪罪不到他們頭上。
如今,雷鐵順利長大成人,還有了一個小家,過去的些許小事不必再介懷。
晚飯是在二舅家吃的,二舅母很熱情。
秦勉和雷鐵心知和方子有關。
吃晚飯,夕陽下沉,兩人在晚霞中住家裡趕。
雷鐵酒喝得有點多,握著秦勉的手不松,秦勉擔心讓他趕車的話牛車會跑到田溝裡,親自趕車。
“媳婦,”雷鐵靠在秦勉肩上,酒氣一陣陣地吹拂在他的耳朵上,“我是始終記得當年離家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