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對於伊凡出去采蘑菇卻采回來一個男人的事情，俑兵們持觀望態度。

　　這個男人有著迷人的美貌，氣質魅惑但過於邪肆，令人著迷卻是又不能忽視那可怕的危險氣息，感覺就像美麗的毒蛇，縱使誘人也不敢輕易去親近。並沒有人知道陌生男人的身份，而依舊臉帶和氣笑容甚至不時給俑兵們加菜的伊凡，似乎不準備解釋什麼。

　　至於名為特洛伊的男人，他皮膚很白，大概很討厭陽光，白天總是裹著厚厚的黑色鬥逢，只露出藏在帽沿下的半張臉，即使到了晚上，只要是有月亮出沒的日子裡，他甚至不太願意扒下兜帽。特洛伊經常跟在伊凡身後，那時候他總是臉帶玩味笑容，不然就是失去影蹤好一段時間，又若無其事地出現在眾人眼前，相當神秘。

　　後來俑兵們對這兩個人也開始習慣，不再去糾結老闆的粗神經，還是神秘男的行蹤。

　　因為俑兵們這是在出任務，他們的目的地是龍人帝國，內容是護送老闆安全進入龍人帝國首都，並且幫助他傳遞消失給小戰神伊雷斯。

　　自人族國度到龍人帝國的路程十分遙遠，而離開人族領地之後，這一路上人煙稀少，俑兵團也儘量避開其他族裔的領土，畢竟不同種族間總會有些矛盾，玩不好遇上仇視人族的非人類，強龍也壓不過地頭蟲，惹起種族仇恨分分鐘團滅。

　　小命很要緊，所以一行人在接近獸人國邊境的時候，特別提高警覺，儘量遠離邊境，因為獸人帝國最聞名的除了獸人們脾氣暴躁好戰成性還會出產大量礦物之外，更盛產強盜。

　　外來者因為實力不夠最後連內褲都被搶光什麼的，在獸人帝國並不是新聞……畢竟半獸人族民風比較開放，讓別人裸奔什麼的，他們從不介意。

　　“好像，有什麼不對。”騎在魔獸上的伊凡突然仰起臉，面朝天空，仿佛在仔細感受著什麼。

　　“嗯，是呀。”特洛伊沒有收起慣有的那份懶慵，漫不經心地看向伊凡掛在腰側的手杖，銀制杖身雕塑成蛇狀，頂端張大嘴，尖銳的利牙咬住一塊淺藍色魔晶，他不只一次打量這東西：“其實你是法師？法杖不錯。”

　　魔法師？伊凡想起聖域：“曾經是。”

　　“哦，你腰上別著那根……”

　　伊凡微微一笑，不準備解釋太多，其實這個是他偶爾煉器煉成的，不過覺得挺襯手，就一直拿來當手杖使。

　　特洛伊似乎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他眯起眼睛打量雙目失明卻有一副好皮囊的伊凡。就他所知，在光明大陸但凡漂亮的非人類，都不會是弱者，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精靈吧。

　　精靈族無論強弱，都擁有漂亮的軀殼，亦因此招來禍根，精靈族只能隱居，輕易不在人前出現。

　　而伊凡不是精靈族。

　　“我看你身上很奇怪，你的角，好像是重新長的吧？以前被截斷過？還有你的氣息，嗯嗯……你是不是進行過奪魂儀式？”

　　伊凡被戳中心事的訝異神情沒能逃過特洛伊的眼睛，這個性格不怎麼好的魔族挑高眉毛，順著杆子爬：“哦？奪魂儀式應該是魔族魔法，你是開罪哪個魔族了嗎？”

　　“不。”伊凡想起那個和善的貴婦人，童年時他一度仰慕她，可是那些莫明的感情，已經被可怕的經歷磨滅，他想他是恨她的，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裝做看不懂伊凡的臉色轉變，特洛伊不依不饒地往下說，惡質如同披著羊皮的狼，語音中帶著偽善的溫柔：“哦，那是黑暗的信徒咯，呵呵，要是我見到了，一定要帶回魔界去，多有天分呀，一般非魔族裔很難完成這個儀式，即使在魔族，這也屬於高級魔法哦。”

　　“魔界的魔法嗎？”伊凡卻沒有特洛伊想像的失態或者受打擊，至於他，那是過去，他不會忘記，卻不至於因它而再次受傷：“那還真是黑暗的存在，你是該把她帶回魔界，到了龍人帝國，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特洛伊沒話了，不禁對伊凡的興趣大增：“你真是奇怪，看著像個和善的老好人吧？你剛才又惡意滿滿地試圖將別人推下深淵，要不，你跟我回魔界吧，我不讓你當寵物，當僕人好了。”

　　伊凡淡定地微笑：“謝謝，我找到金諾之後就會回去繼續經營麵包店，我們連繼承人都找好了，未來並不準備到魔界應聘僕人。”

　　特洛伊樂了，哈哈大笑，就算破空而至並且擦著他鼻頭飛過的一柄板斧也未能止住他的笑聲，哪怕這時候俑兵團集體提起武器準備應戰，氣氛不是一般的緊張，這個魔族卻不準備稍微配合一下。

　　伊凡總算明白那些不明的弦代表什麼，也明白了特洛伊為什麼突然間跟他講話。

　　原來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魔族就是魔族，唯恐天下不亂的劣根性難改。

　　“你別忘了，你要保護我。”伊凡輕歎：“不要沒事找事，我還想儘快趕到龍人帝國。”

　　“你不用擔心，這只是小小消遣，你不認為單純的趕路很無聊嗎？”

　　“你就不怕光明信徒再找到你？”

　　“呵，不是你有在嗎？”

　　“……”

　　伊凡長歎，不禁想到金諾，多乖巧，多好的孩子，跟這個魔族一比，金諾簡直就是天使。

　　半獸人充滿野性的咆哮震耳欲聾，它們操起毫不吝嗇鋼鐵的巨大武器，如狼似虎地撲向這群肥羊，他們並不在意人類的傷亡，在食物嚴重匱乏季節裡，他們甚至會以人類為食呢。

　　巨大的狼牙棒，巨斧，巨劍，巨箭，巨矛槍齊齊指向俑兵團，這些筋肉結虯威武剽悍的獸人們，穿著最簡陋的獸皮裝，再貧乏的食物資源也無法戰勝他們強大的半獸基因，個個長得比熊更強壯，性子被生活折磨得冷酷暴躁，掠奪已經是烙印在他們靈魂中的本能。

　　然而這一次，他們註定要踢上鐵板了，因為這群羊裡面有披著羊皮的狼。

　　俑兵團有名氣，是因為他們有實力，所以即使遇上難纏的獸人強盜團，也沒有亂套，而是熟練地應戰。

　　近戰戰士鬥氣全開沖上前，魔法師自後方負責火力，而那些鬥氣不特別高級，魔法也低階的團員則負責護衛魔法師們，並且利用弓弩等武器提高攻擊力。

　　如此應對下來，他們邊打邊走，應該可以全身而退，一般半獸人強盜的耐性也不怎麼的，久攻不下，而且走得太遠，也不會追。

　　可是這一次他們沒走成，因為那個神秘妖嬈的男人出手了。

　　當混身滲出黑氣的男人甩起一根黑色棘鞭紮向半獸人強盜團之後，一場單方面的屠戮就這麼展開。

　　只見鞭影如黑霧般籠罩住悍勇的半獸人，瞬間響起的哀號慘叫仿佛要撕裂耳膜，等一切平靜下來，半獸人們只剩下一些肉塊，這個細瑣程度，就算要重新拼湊起來都相當有難度。

　　俑兵們就算身經百戰，面對如此慘烈的場面，臉色也略微發青，尤其卓立在血海中，一臉陶醉享受猶如高潮的美男子，是何等的變態。

　　“啊啊，我很喜歡半獸人，它們對光明的忠誠度出乎意料的低，它們中間很難看到光明系鬥士，果然是最佳玩具。”

　　“……”伊凡鼻間嗅到濃郁血腥味，再也聽不見獸人的聲音，不用眼睛看，也可以想像這個魔族幹了什麼，再聽到這句話，他真心覺得不知從何吐糟起，最後只能深切地表達自己的感受：“你千萬不要喜歡我。”

　　特洛伊微微一怔，倏地失笑：“可愛的伊凡，你真是有趣，我再也不想讓你當僕人了，跟我回去吧，女主人的位子留給你。”

　　“……我沒有女扮男裝。”伊凡蹙眉：“你不要弄錯了。”

　　特洛伊被這認真的話語一噎，之後仿佛醒悟過來，笑聲更倡狂了。

　　“哈哈哈，你以為只有女的才能當女主人嗎？真單純，真可愛，伊凡，我可是男女不拘的。”特洛伊眯起眼睛：“真想看看你的婚約者究竟是什麼人，金諾，名字聽起來很男性化。”

　　伊凡瞬間就不淡定了，他單純可愛而且長相好看的弟弟，是不可以染指的。

　　“你不能對他出手，甚至不可以對他產生作何壞想法。”

　　“哦？你是在命令我嗎？我想你沒有這個資格吧？如果我真有什麼想法，真要對他做什麼呢？”

　　“那麼，我拼盡所有包括生命，也會除掉你。”伊凡如此說著，已經鎖定那根屬於這個男人的生命之弦，那屬於魔族的，純黑色的，較粗的弦，伊凡在考慮是不是現在就掐斷它。

　　特洛伊顯然也感受到危機，不禁揚高眉毛，他考慮到自己仍未弄清楚伊凡的能力真相，更加捨不得就這麼放棄如此有趣的事情，於是作為張狂的，活了很久，在魔界中地位也很高的魔族，少有地妥協了。

　　“好吧，我答應你，不對你的金諾出手，不對她有任何壞想法，可以了？”

　　伊凡不置可否，沉默數秒之後，終於抿緊唇，板起臉驅趕魔獸向前走：“走吧，血腥味會引來更多猛獸。”

　　大夥兒這才醒起遍地的屍塊是個大麻煩，迅速地跟上已經走在前頭的伊凡，而特洛伊也擒著笑容趕上，只是大夥兒都有意識地跟他保持距離，他在的地方，程一小圈真空，特別詭異。

　　某些見識廣博的老俑兵已經認出特洛伊是魔族，並且將之告訴了同伴。

　　作為遊走大陸刀口舔血的俑兵，對魔族接受度還算高，但也無法磨滅他們自小聽聞的關於聖戰，關於魔族的一些說法，難免會疏離他，何況剛才還有那麼血腥恐怖的一出。

　　前進隊伍沉默的第三天，唯一被聒躁魔族煩了一路的伊凡終於主動問出一個問題。

　　“魔族侵略光明大陸的原因是什麼？像你這麼討厭陽光和光明氣息，又特別二特別煩人的魔族，應該不少吧？”

　　“朋友，不要話中帶刺，好吧，我可以告訴你原因。那次聖戰我也有參加，當時嘛，有一個你們地面大陸的傢伙潛入魔界的黑暗神殿，盜走黑暗之神的頭骨，然後我們發現許多魔族受到光明大陸的強制召喚。”

　　“強制召喚？”

　　“嗯，這種召喚對所召喚魔物有著十分苛克的禁制，幾乎是全面控制，從靈魂到肉身的束縛，而且無本生利，根本不需要付出什麼。你要知道，一般召喚術，召喚者是在跟魔族交易，要付出相應代價，而且能商量要付出什麼，交易完成後，魔族就可以拿著他們的報酬回到魔界，這很公平。”

　　“但是擁有黑暗之神的頭骨之後，召喚就變成強制交易，也就是說，如果召喚者給出相應合格的祭品，那不管你樂不樂意，就必須要回應召喚，並且完全聽從召喚者的命令。”

　　“聽起來很厲害。”

　　“哦，親愛的，那很糟糕，當時我的寵物——魔龍因為地面上有人獻祭出一頭巨龍的血肉，就被強制召喚了。於是我動議魔王入侵光明大陸，把頭骨奪回來。”

　　“那麼，已經奪回頭骨了嗎？”

　　“當然，不然我們為什麼退回魔界？”特洛伊一臉懷疑對方智商的憐憫表情，可惜對方是個瞎子，他的表情算是浪費了。

　　“那個偷盜者呢？”

　　“被毀滅，靈魂點燃在黑暗神展的燭臺上，我幾百年前去看的時候，它還在發光發亮。”特洛伊漫不經心地說：“不過我想，我找到了那個竊賊的後代。”

　　——大公夫人，愛芙莉。

　　伊凡聞言輕歎：“我想，我更有必要介紹你們認識了。”

　　“年輕人，你擁有樂於助人的美德，雖然這次我主要是想找回故意離家出走的寵物，不過帶回一位故人的後代，也屬於一個美好的收穫。”

　　伊凡再次感歎，魔族真惡劣，弟弟真美好。

　　遠在龍人帝國叛軍基地的一處華麗帳逢內，金諾正依在黃金鑄造的躺椅上，光裸著上身接受包紮治療，他閉起眼睛，腦海中浮現伊凡的臉孔，唇角不禁輕輕勾起，並沒有察覺給他包紮的少女醫師已經滿臉通紅，眼中的戀慕幾乎滿溢出來。

　　等最後一個結打好，金諾感覺到醫師沒有離開，都懶得睜開眼睛：“滾出去。”

　　少女心差點被這樣的無情擊碎，又莫明地因為這樣殘忍的對待而產生更濃烈的愛慕，終於緩慢地挪出帳篷，滿腦子幻想有一天冷酷無情的白龍大人突然愛上她，冷漠對待全世界卻對她溫柔備至。

　　金諾並不知道自己被意淫了，更不會特別注意別人的想法，他閉著眼睛希望伊凡不要太早離去，但是這個幻境終於還是在他忍不住伸手碰觸的時候散去，就像一點點螢光，俏皮地，以他無法抓住的速度，消散了。

　　一對淺金色的豎瞳出現在俊美臉龐上，笑容早已經隱去，濃濃的憂鬱浮上眉頭。

　　想起伊凡，金諾不由得喉頭一甜，血絲自唇角溢出，他漫不經心地拭去，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他不能等太久，必須儘快將帝國毀滅——趕在他的生命消耗殆盡之前。

　　又想到一直阻礙他的伊雷斯，金諾的眉頭不禁深鎖，隱隱地浮現怒意，又有更多的無奈。

　　最後他下了躺椅，赤著足，也不管紮著銀髮的帶子已經松掉，正掛在發尾處，要掉不掉的，身上衣袍也是沐浴後隨意披上系了根腰帶而已，就這麼隨性地走出基地，不回應任何詢問，化做一道白光消失在原地。

　　被叛軍首領吩咐到這兒監視金諾的小統領不悅地皺緊眉頭，心想往食物是裡放的毒加點量，儘快毒死這巨龍，畢竟現在的帝國已經很虛弱，他們要的不是帝國滅亡，再放任這惡龍瘋下去，他們就算得到帝國，也必須重新開始，太不划算了。

　　白光一閃之後，金諾來到首都城郊的亂葬崗，就像一個迷失方向的孩子似地環顧這偌大的地方，臉帶悲傷，游走在滿布屍骸的荒墳中間。

　　偶爾一聲哽噎，如同鬼泣。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因為走親戚，一整天沒休息，夜晚挺不住，抱著妹霸早早睡下了~~~老公呢？老公可憐地挨在床沿。哈哈哈哈~~那什麼，離見面不遠了，很快，伊凡就會踏著七色彩雲，來迎娶金諾了（咦，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