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作為軍人

　　一日前，西蒙帶領特裡特要塞的所有守軍以最快的速度撤離到了與要塞比鄰的一個小城。小城不大，但卻離特裡特要塞非常近，路程並不遠，所以西蒙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到達這裡。他們到達後，城主很熱情的在城外郊區全出來一片空地給他們支營。

　　每個人心中都帶著疑問和憤怒，不安的氣氛在逐漸擴散開來。

　　而現在，所有的士兵都聽到了特裡特要塞被愛爾王國徹底占領的消息，這對於全軍的士氣來說，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國王真的把那個要塞拱手讓人了。之前，有的人還在僥幸的想，是不是國王找到了一種新的對付敵人的武器，由於殺傷力太大所以才讓要塞的人撤出來，但是非常遺憾，人家國王根本就沒這麼想。

　　從這之後，所有人都在恨，他們恨的不是那些占領要塞的入侵者，而是下令讓他們無條件撤離的宮本扎哈王國國王，就因為這一道莫名其妙的撤退令，讓國家的一個重要軍事要塞淪陷，而淪陷的結果便是宮本扎哈徹底淪為待宰的羔羊。特裡特要塞是宮本扎哈最堅固的一道防線，但是這個防線一旦崩潰，王國內部就會被長驅直入，土地被占領，資源被無條件占用，人們被俘虜成奴隸。

　　就連十幾歲的小孩子都知道，特裡特要塞對於整個王國是多麼的重要，但國王竟然這樣放棄了？

　　西蒙異常艱難的執行了國王的命令，作為一個要塞的總督，他被夾在國王和士兵的中間非常的難受。一方面，作為一個忠誠的騎士，他唯一不能做的就是違背國王的意志，另一方面，作為所有士兵的總督。他肩負著每一個士兵的榮譽和性命，承擔著保護整個要塞的責任。

　　僅僅一日，民眾間就開始流傳對他不利的謠言。不知道事情真相的人們都認為是西蒙貪生怕死，自己放棄了要塞而不是因為國王的命令才放棄的，他們認為是西蒙一個人斷送了宮本扎哈的未來。

　　謠言的力量是恐怖的，漸漸的整個軍隊的軍心也開始不穩起來，士兵們聽慣了流言蜚語，開始懷疑西蒙的說辭，甚至開始懷疑國王的那封親筆書信是西蒙偽造出來的，一個軍隊最重要的軍心開始動搖。幾乎所有的士兵都開始質疑自己的信仰，當初他們參軍可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親人和同胞，但是現在放棄了要塞的他們還有什麼臉面說保護親人這類的誓言呢？他們如此聽信一個這麼不負責任的總督。就是他讓自己失去了成為士兵的榮譽！

　　但還是有一些人一心一意的相信西蒙的，他們都是百人精英團中的人，是西蒙親自提拔關照的人。是最初就開始跟著西蒙的人，和西蒙一起浴血奮戰，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戰爭活下來的精兵。

　　他們才是西蒙軍團真正的主力。他們與西蒙一起同生共死多年。關系已不是單純的上級和下屬的關系，他們了解自己的總督，明白總督的心情和掙扎，正因為懂得了這些所以不曾懷疑。

　　但是光他們相信自己又怎麼樣？西蒙抓著自己的頭，這樣能把要塞奪回來？能讓國王撤回命令？能挽回失去的民心？一直以來，國王下的命令都是非常英明。但是不知這幾年怎麼了，總是下一些令人費解的命令。

　　高文敲了敲門，然後走進了西蒙呆的屋子。

　　這間屋子非常的陰暗。外面的光幾乎透不進來，地上散亂的擺滿了廢棄的稿紙，墨水瓶也倒了，從裡面流出黑色的液體。空氣中彌漫著不好聞的味道，應該是一直沒有通風。在黑暗中。西蒙就那樣頹廢的趴在桌子上，任由自己細碎的金發凌亂的散開。

　　高文看到這個場景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看到這樣的西蒙，這樣的他看上去非常的弱小，而高文認識的西蒙一直都是個強大的人。從第一次見到西蒙，他就一直這麼認定著，西蒙是一個很強大的人。

　　他走進桌子，撂下一杯茶，冷冷的看著沉浸在自己思想裡不可自拔的西蒙。

　　半響後，他說出了第一句話：“還記得你剛來要塞時，我對你說過的那句話嗎？”

　　西蒙仍然那樣趴著，沒有作聲，就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樣。但是高文卻知道，西蒙沒有睡覺，他所說的每一個詞西蒙都能聽到。

　　“由於在邊境，所以我們幾乎不怎麼聽國王的命令，只用自己的眼睛判斷，然後做出最正確的行動。當初你剛要上任總督的職位時，我們還百般刁難你，就是要看看你的能力夠不夠帶領我們守護這個要塞，才不管什麼國王的任命呢。”高文歎了一口氣，回想起他當初挑戰西蒙的事情。

　　西蒙趴在桌子上，還是無動於衷。

　　“記住，特裡特要塞的人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最後高文緩緩的說出這句話，然後果斷的沒有再去看西蒙，轉身匆匆的離開了房間。

　　門被高文重重的甩上，傳來一聲悶響，從聲音上聽，高文的心情非常的差。

　　西蒙抬起頭，眼底有深黑的眼圈，臉色蒼白。他重復著高文最後說的話：“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嗎？”

　　呵呵，說起來容易……西蒙苦笑著，他明白高文的好意，作為一個耐心不強的人他這是很努力的在開導自己了呢。

　　高文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西蒙的心情卻很復雜，他夾在兩個相對的角色中，真的不知道他該用什麼身份來處理這件事，效忠國王的騎士還是要塞的總督？一方面是作為騎士的忠誠，另一方面是一個總督的責任……西蒙就好像夾在兩個球拍之間一樣，而他就是那只倒霉的球，被球拍推來推去，在兩種信念上搖擺不定。

　　但西蒙很快就不用這麼矛盾了。

　　使者從王城帶回了國王最新的命令。

　　西蒙一看到這個命令，就感到有一種火氣從肚子一直向上蔓延著，堵在胸口不能消散。他很少生氣，也很少有這種被氣的火燒火燎的感覺，但是國王陛下的信件一到，他總能感到無盡的火氣。

　　國王讓西蒙再次後退，讓出他們現在所在的小城。

　　已經讓出了特裡特要塞，這一次卻要再讓出一座小城嗎？國王陛下要拋棄他的子民，任由他的子民被淪為異國的奴隸嗎？

　　國王這是什麼意思？就這樣一直讓出土地，讓那些可惡的入侵者占領自己的家園，奪取家園的資源，奴役自己的臣民？西蒙現在有點懷疑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國王，能如此輕率的放棄一個國家的尊嚴？他也開始真正質疑自己所效忠的對象是否正確了，因為這個人的做法與自己心中的教義差的太遠了。

　　西蒙拿著那封信，雙手不住的顫抖，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在那短短的幾行話中尋找，希望能得到一些令人愉快的暗示，但是他失望了，國王陛下的意思很明確，並沒有什麼暗示。

　　再讓出一城？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西蒙對此嗤之以鼻，也下定了決心。

　　“只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西蒙的腦子裡回想起這句話，它就像是一句魔咒一樣，一遍又一遍的回蕩在西蒙的腦海深處，想制止都不行。

　　戰爭的號角已經吹起，悠長的嗚嗚聲傳遍整個軍營，在半空中盤桓不絕。士兵們知道這個信號，這是總督大人的召集令。

　　西蒙站在高處，碧色的雙眸不常見的露出冷色，帶著點點的寒光和殺氣，就像是每次上戰場之前，西蒙都會散發出這種一往直前的殺氣，但這次的比每一次的都要濃重。

　　他沉聲說道：“我後悔了。”

　　士兵們面面相覷，不知總督大人在講些什麼。

　　“愛爾王國無恥的進攻我們的國家，占領我們的土地，殘害我們的同胞，而我們的國王卻讓我們放棄要塞，放棄守護我們國家的最後一道防線！我非常的不贊同但也無能為力，於是我命令你們撤退到了這個地方，但是現在我後悔了！最新的國王令讓我們放棄這座小城，作為軍人我們要做的不是保家衛國而是一味的後退，你們說這正常嗎？！”

　　“特裡特要塞的士兵是不聽從國王的命令的，他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只有這樣才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中存活下來，才能一直守護我們的國家！所以在國王陛下讓我們撤退的同時，我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西蒙停頓了一下，環視著下面躍躍欲試的士兵們。

　　他們已經預料到西蒙下面會說些什麼，所以臉色都由於興奮變的潮紅起來，這幾天受到委屈將在一瞬間發洩出來，軍人真正的榮譽將被他們重新找回。

　　“殺回特裡特！奪回要塞！”西蒙拔出佩劍，大聲喊道。

　　“殺回特裡特，奪回要塞！”西蒙後面的高文也大聲嘶喊著。

　　“殺回特裡特，奪回要塞！”幾個士兵跟著喊起來，零零散散的。

　　場下開始響起鋼鐵摩擦的沙沙聲，士兵們都開始拔出自己的武器，高高的舉起，表達自己的決心。

　　“殺回特裡特，奪回要塞！”眾人揚眉吐氣的喊著，總覺得這幾天的怨氣在一瞬間被釋放出來。

　　“殺回特裡特，奪回要塞！！”士兵們的叫喊聲響徹天際，這是軍人的榮譽，軍人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