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密談

　“明明是好事啊。”希爾達說。

　卡瑟琳娜點了點頭，認可希爾達的話；“是啊，能使精靈一族重新獲得新生，這的確是好事，但是相對而言大精靈的出現還有負面作用呢？”

　負面作用？希爾達想了想，她不是精靈族，不瞭解內部的情況，所以無法做出什麼判斷，因此只能聽卡瑟琳娜的分析。

　“我讀過你的人類的歷史，你們人類經過很多次的變革，這些變革有的失敗了，有的卻成功了，但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會付出一定的代價，變革是挑戰時代的東西，小小的人類要挑戰這個時代，一定會付出很多的鮮血和眼淚。不過變革成功了，也就意味著時代在進步，這是好事情。你們普通人類的壽命極短，在變革過程中產生的怨恨仇恨以及各種上一代留下的恩怨，在時間的長流中總會一點點被消磨殆盡，而新生的人類則會在一出生就享受變革之後的果實，如此的心安理得接受新的事物，沒有半點違和感。前輩們的怨恨仇恨也不會影響到新生的人類。”卡瑟琳娜在講解一點事情的時候總是很認真，從外在到本質都會分析的很透徹，這也是希爾達喜歡這位精靈女王的原因。

　希爾達點點頭，她想著卡瑟琳娜的話，事實的確是這樣。

　“但是我們精靈族就不同了。我們擁有堪比龍族的壽命，在這漫長的時間中，所有對世界的認知以及價值觀都已經根深蒂固，已經很難在接受新的觀念，我們的本性其實很懶散，不希望原本的生活被打擾，只要維持現狀就好。大精靈可以把我們帶到新的時代去，但這件事本身是極難完成的。精靈的頑固是出了名的，我們之中的絕大多數其實都希望保持現狀。而這樣保持現狀，精靈族必然發展不了，自取滅亡，所以我們希望變革，但更希望接受那種溫水煮青蛙式的變革，這個過程可能要幾千年甚至更多時間。”

　希爾達好像懂了什麼。

　“但是大精靈本身就代表那種雷厲風行式的變革。大精靈比我們都高出一個位階，對於我們來說，他就是權威的代名詞，無論他要求我們做什麼。我們都要無條件的服從，到時候，就算他提出廢除我這個女王。我也不得不退位。大精靈可以強制整個精靈族接受新的觀念，改變我們一直以來的生活方式。我們可以做到，但是在心中卻不一定會好受，被強制或者半強制的放棄以前的模式，這根本是不自然的。我們也不能指望等我們這些老頑固死之後。讓下一代自然而然的接受這些新的觀念。精靈不是人類，無法採用人類的那種變革方式，我們很可能幾千年都死不了，到時候心情不爽的老一代會怎麼做呢？我們也許會做出很激進的事情，也可能什麼都不做，但是變革卻一定不會成功。最後還是會回到原點。”

　“你怎麼知道薩斯成為大精靈之後會採取強制你們的行動？”希爾達說。“薩斯本質其實還是個人類，他並沒有身為精靈的歸屬感，你如果和他好好的說。他一定不會這樣做的。再說，他會不會答應成為你們的引領者還是個未知數呢，他的全部身心都在那邊的人類世界中。你這樣的博學，不會這點都想不到吧。”

　卡瑟琳娜溫和的看著希爾達，並沒有因為希爾達這番質問而生氣。她笑道：“的確是這樣。不過你小看了星之光的力量。精靈族的所有事情都由它推動，它不會放過一個能使精靈族進步的機會。雖然這樣做不太適合精靈族。”卡瑟琳娜又一次苦笑道，細碎的金發垂了下來，襯得她的眼睛更加湛藍。

　“那棵樹的出發點總是好的，但是它卻過於死板遵循法則，這個我也沒辦法。就像星之光強行拆散瑪利亞和她的戀人一樣，的確遵循了法則來決定某些事情，但卻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就像這次的事情，星之光也許利用瑪利亞把薩斯緊緊的拴在精靈族這裡。看到薩斯和瑪利亞的感情，我相信只要瑪利亞開口，薩斯一定會留下來的。能統治精靈族，又不是什麼壞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要幫助薩斯解除封印？還讓洛瑟瑪在他詛咒發作之後帶他回來？你不想大精靈出現，就直接讓薩斯自生自滅不是更好？”希爾達不解的問。

　“因為我心懷愧疚，當年讓洛瑟瑪做出擄走瑪利亞孩子的事情就已經讓我於心不安。事實上，薩斯是大精靈的事情瞞不過星之光的，最後他還是要回到這裡。再說薩斯畢竟是我那妹妹的孩子，深思熟慮後，我還是決定讓他回來。不過我並沒有直接帶他回來，而是把結果交給了神靈。我讓薩斯生活在人類的國家，有關他的身世一點都不告訴他。如果他能在凶險的皇室中活下來，如果他能忍受住其他人對他的鄙夷，如果他能熬過第一次詛咒發作，就說明他可以回到這裡解除封印與母親相逢，但如果他沒有活下來，一切就作罷。作為一個白精靈，居然會做出這樣卑鄙的事情，你很鄙視我吧。”

　原來是這樣，希爾達終於知道一切的始末，不過她並不認為卡瑟琳娜這樣的做法很卑鄙，作為女王，她需要照顧的事情太多，能考慮到這點已經很不容易了，好在，薩斯活了下來回到了這裡。

　“當時我就想，如果薩斯回到這裡，我就會幫助他和瑪利亞脫離星之光的控制！如果薩斯想留下來，我會盡我一切所能來培養他，讓他成為下一代的精靈王，如果他要走，我也不會挽留。”卡瑟琳娜的眼中迸發出光彩。“星之光讓你來調查這件事，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你盡可在他那邊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我要趁著這次的事情讓精靈族完全脫離星之光的控制！”

　希爾達萬萬沒想到看上去溫和的卡瑟琳娜，卻這樣倔強！她為了精靈族已經想到這種程度，但是她這個願望真的能實現嗎？進入過星之光的內部，希爾達知道那棵樹有著非常強大的精神力，卡瑟琳娜真的能成功嗎？

　“你想怎麼做？”希爾達問。

　卡瑟琳娜拿起茶杯，望著裡面已經涼了的紅茶，嗅了嗅那之中的冷香。“怎麼做呢？茶已經涼了呢……”

　談話到這個程度，希爾達已經知道不能再問出什麼了。希爾達站起來，向卡瑟琳娜告別：“我很高興你能坦誠到這個程度，現在我要去向星之光匯報了。”

　“儘管把我告訴你的所有事都說出去吧。”卡瑟琳娜笑道：“就因為精靈無法與星之光直接溝通，所以才造成種種的誤會和悲劇，我希望能通過你的嘴來讓星之光知道我們精靈的真正想法，也許它知道這些事情之後，會改變一開始的想法，這樣我就不必——”

　“你們真的誤會了。”希爾達看著卡瑟琳娜的眼睛，平靜的說。“其實你們的話語是可以傳達到星之光那裡的，你的所有想法都可以站在它下面說出來，根本不必借用我的嘴，雖然它不能直接回應你們，但你們也應該做出努力。但是你們從來沒有觀察過星之光，只是單方面的認為星之光不會聆聽你們的聲音。再多的話我也不多說了，希望女王陛下能做出最恰當的決定。”

　希爾達沒有看一臉呆滯的卡瑟琳娜，轉身離去。

　另一方面，薩斯和瑪利亞坐在星之光下。

　薩斯望著瑪利亞那張完美無缺的臉，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這個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人就是自己的母親嗎？薩斯一直盯著她的臉，是啊，母親是精靈族，看上去年輕也是正常的。雖然感覺奇怪了點，但是薩斯可以從她的身上感到濃濃的愛意。

　瑪利亞也在看著自己這個唯一的孩子，一直沒能再次見面的孩子。薩斯的臉很像那個人第一世的樣子，但是頭髮的顏色卻是這一世的棕色，眼睛是暗紅色的，繼承了他祖母的神聖帝國王族的血統。眼神卻像是自己的，那麼的溫和含蓄，卻有帶著一絲倔強。

　這個孩子獨自生活在神聖帝國的王宮中，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明槍暗箭，成長到現在這個樣子。瑪利亞知道薩斯是堅強的，即使身受詛咒都還沒有放棄希望，一直找到精靈之森。

　“孩子，可以讓我看看你的胳膊嗎？”瑪利亞注意到薩斯一直不著痕跡的隱藏著自己的胳膊。

　“還是不要了。”薩斯泛起一個有些悲傷的笑容。

　瑪利亞不由分說的抓起薩斯的胳膊，把袖子捲起，卻眼神一凝。

　“其實沒有關係的，我找到了母親您，這個東西很快就會消失了。”薩斯不忍心看到瑪利亞傷心的樣子。“不要傷心，如果沒有它我現在都還不會來這裡，也不能再見到母親您了。”

　瑪利亞沉默了半天，最後無聲的嘆氣：“對不起，我沒有給過你幸福。”

　“不要這麼說，現在就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薩斯仰起臉，看著星之光閃著螢光的樹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