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怎麼了？”

　　南榮藏凊這一聲喊，可嚇壞了走廊裡的守衛兵，一個個面面相覷，先是因為南榮藏凊口中的哥哥一愣，然後看著靜靜地趴在地上的銀白色豹子，看著那豹子全身都在輕輕打顫，全部不知所措了。

　　南榮藏凊的呼喊聲剛止，南榮式就一陣風一樣從病房裡跑了出來，與南榮式同時沖出病房的還有聽力靈敏的羅伊、艾維斯和裡奧，然後才是艾米、亞摩斯跟法拉爾。

　　“迦！”

　　“滄！”

　　幾道聲音同時響起，幾道身影同時向南榮滄迦沖過去。

　　“都別過來！”南榮滄迦低吼一聲，聲音中壓抑著的痛苦讓南榮式聽得揪心。

　　要衝的幾個人全都停了下來。但是幾個人的腳步都僅僅是一頓，然後就繼續走向南榮滄迦。

　　“滄，怎麼了？哪疼嗎？”南榮式蹲在南榮滄迦的面前，卻還是覺得自己有點高，於是直接盤腿坐在了地上，伸手撫摸著南榮滄迦的腦袋。

　　掌下，南榮滄迦的身體一刻不停地顫抖著，高頻的抖動從掌心傳進動脈，一直傳到心臟，牽動著南榮式的心臟揪疼著。

　　“唔……”南榮滄迦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就看見南榮式赤裸著的雙腳。

　　“迦。”連裡奧都變成了獸形，跟羅伊和艾維斯三隻湊到南榮滄迦的身邊，靠著南榮滄迦趴下。

　　“法拉爾！法拉爾教授，您快幫哥哥看看！哥哥這是怎麼了？”南榮藏凊好不容易從驚嚇中回神，趕緊跑到法拉爾的身邊，拽著法拉爾的袖子懇求道，“法拉爾教授，您快給看看啊！”

　　“怎麼了？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聽見聲響的護士和醫生紛紛趕來，熱心地詢問道。

　　這一層雖然只住了兩個病人，但是個頂個地尊貴，他們可得小心地伺候著，能不熱心嗎？

　　“沒你們什麼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吧。”法拉爾歎一口氣，揮手打發走了幾個醫生和護士，“藏凊，我也沒有辦法啊。”他可以用藥物控制南榮滄迦他們的部分基因結構變化，但是一旦南榮滄迦他們的基因結構發生突變，他就毫無應對之法了，就算是他也只能幹看著啊。

　　“為什麼會沒有辦法？教授為什麼沒有辦法？！是您讓哥哥變成這個樣子的！您怎麼能說沒有辦法！”南榮滄迦還在抖，看起來比剛剛還要痛苦，南榮藏凊的心猛地一縮，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法拉爾閉上眼睛，無奈地歎一口氣。

　　“法拉爾教授，您……”

　　“藏凊，別吵。”坐在地上的南榮式突然開口。

　　南榮式這一開口，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南榮式的身上。

　　“別吵，你哥難受呢，你別吵他。”南榮式氣息平和地坐在地上，托著南榮滄迦的腦袋，讓南榮滄迦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後一下一下溫柔地撫摸著南榮滄迦的腦袋。

　　南榮滄迦的呼吸開始不規律起來，有的時候屏住呼吸，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當痛苦緩解之後，呼吸便更加沉重，每一次呼吸噴出的灼熱氣息燙傷了南榮式的手，也燙傷了他的心，但是他無能為力，他什麼都做不了，就只能看著他最愛的南榮滄迦承受他所無法想像的痛苦。

　　“滄，疼就說出來。”南榮式低頭，在豹子的嘴邊落下細密的親吻，“唔！”一直趴在南榮滄迦身邊、偶爾拱南榮滄迦一下以示鼓勵和安慰的羅伊跟艾維斯突然悶哼一聲，獸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對勁。

　　“羅伊哥哥？”本來還可以置身事外的亞摩斯也沒辦法淡定了，三兩步走上前，蹲在羅伊身邊。

　　“艾維斯？”裡奧也愣了，迅速變回人形，有些慌張地看著艾維斯。

　　“剛想著能同甘共苦就好了……唔……還真的就來了……”羅伊的聲音有些無奈，調整了一下姿勢，歪倒在亞摩斯的懷裡。讓飽受痛苦的他在亞摩斯的懷裡尋找一些慰藉吧。唔！這種等級的疼痛，要忍著不發出聲音好像很困難啊，真是辛苦迦了。

　　“裡奧……好疼……”艾維斯則乾脆直接跟裡奧撒嬌，狼頭在裡奧的手掌上蹭了蹭。

　　“就你事兒多！”誰知道裡奧一揚手，直接在艾維斯的頭頂敲了一下，但是眼中的擔憂確實沒有散過。

　　既然羅伊、迦跟艾維斯都是同樣的狀況，那就說明這是他們突然獸化的必經階段，最終結果無外乎三種，變回人形，一直維持獸形，和爆體而亡。裡奧皺眉。這三個人可給他頂住了啊。

　　“哈哈，裡奧在擔心了……最沒神經的裡奧竟然在擔心……”艾維斯枕著裡奧的腿，睜開眼睛，調笑一句。

　　“閉上你的嘴！”裡奧又在艾維斯的頭頂拍了一下，但是控制了力道，拍在頭上並不疼。

　　艾維斯乖乖地閉上了嘴，因為實在是沒力氣說話了。

　　醫院長長的走廊裡，就只剩下三隻獸粗重的喘息聲和偶爾溢出的痛苦呻吟。

　　南榮式握著南榮滄迦的前爪，撫摸著南榮滄迦的腦袋，偶爾在豹子臉上親吻兩下，然後就一直安靜地陪伴在南榮滄迦的身邊。

　　“吼！”突然一聲獸吼，是南榮滄迦壓抑不住爆發的聲音。

　　隨著這一聲獸吼，南榮滄迦的身體被一層淡淡的銀色光芒籠罩，那光芒極淡，所以並不容易被看見。

　　隨著那層光芒的出現，南榮滄迦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褪毛、拉長、變色，逐漸又變回了南榮滄迦的樣子。

　　南榮式、南榮藏凊和法拉爾緊握著的手總算是可以鬆開了，但南榮式的臉色立刻一冷，不由分說地扯下了南榮藏凊身上的外套，蓋在了南榮滄迦的身上。

　　南榮藏凊被南榮式突兀的動作整得一驚，然後略感無奈。在場的都是男人，還怕看嗎？

　　幫南榮滄迦蓋上了衣服，南榮式就脫力了，雙腿依然是盤著不動的，只有上身後仰，躺倒在地上，病號服的後背部分已經完全被汗水打濕了。

　　南榮滄迦也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爸爸，我抱哥哥回病房了，地上涼。”哥還沒穿衣服呢。

　　“別碰他！”躺在地上的南榮式皺眉，低吼一聲。

　　南榮藏凊伸出去的手被嚇得撤了回來，一臉疑惑地看著南榮式。

　　南榮式深呼吸一次，坐了起來，小心地想要抱起南榮滄迦。

　　“爸……”南榮滄迦突然動了動嘴皮子，發出虛弱的聲音。

　　“怎麼了滄？”南榮式的動作瞬間頓住，那速度，比聽到軍令還俐落。

　　“等……”南榮滄迦艱難地咽一口口水，少的可憐的口水從喉嚨劃過，不但沒有滋潤的作用，反而揦得生疼。

　　等？南榮式皺眉，然後抬頭，看了看羅伊跟艾維斯。

　　“好，我陪你等。”南榮式恢復到盤腿坐著的姿勢，將南榮滄迦抱進了懷裡，“冷嗎？”

　　“不……”南榮滄迦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就歪著頭擔憂地看著羅伊跟艾維斯。

　　都是他的同伴，他相信他們挺得過去，但是相信是一回事兒，擔憂又是另一回事兒。

　　“迦，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法拉爾提著他的藥箱走到南榮滄迦面前，盯著南榮式冷冽的目光，做他自己認為該做的事情。

　　“力量……力量好像有所增長……”緩和了這一會兒，南榮滄迦基本可以說話了。

　　“不是問你這個，我現在已經不需要資料了。我是問你的身體狀況，怎麼樣？”法拉爾疼惜地看著南榮滄迦。

　　聽到法拉爾這麼說，南榮滄迦卻茫然了。不需要資料了？為什麼？把研究當做生命的法拉爾竟然不需要資料了？這是什麼情況？

　　“迦，哪疼嗎？”法拉爾摸了摸南榮滄迦的頭，慈愛的微笑。

　　“不疼。”南榮滄迦終於是搖了搖頭，但還是沒明白法拉爾的意思。

　　“迦，對不起，我讓你們痛苦了。”看著南榮滄迦慘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細密的汗珠，法拉爾紅了眼眶。

　　“沒有。”南榮滄迦又搖了搖頭，“你的諾言，兌現了。”

　　他們得到了力量，整個地面、甚至包括宇宙艦隊中無人能敵的力量，這是他們當年追尋的，是法拉爾答應給他們的，是他們如今已經得到的。

　　“傻孩子。”法拉爾笑駡一句。

　　這五個孩子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都是他給的，可實際上，他卻並沒有教給他們什麼，反倒是他自己不正常的價值觀影響到了這些孩子，是研究所裡殘酷的生存環境塑造了他們的人生觀和價值觀，他們是一群為了生存而生存的孩子，與那些幸福中浸泡著成長的孩子不同，是讓他心疼的孩子。

　　南榮滄迦蹙眉。法拉爾很不對勁啊，發生什麼了嗎？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然後羅伊跟艾維斯也相繼發出一聲嘶吼，光芒浮現，看著逐漸呈現出人形的兩個人，眾人這才完全地安心下來。

　　“滄，可以回去了？”南榮式輕聲詢問。

　　“嗯，謝謝爸爸。”南榮滄迦沖羅伊跟艾維斯微微一笑，然後就縮進了南榮式的懷裡。他好累。

　　南榮式沒再說什麼，抱起南榮滄迦，往自己的病房裡走。

　　“艾米，事情就是這樣，離婚的事情，我會讓卡羅拉辦好的。”路過艾米身邊的時候，南榮式留下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但南榮藏凊還是愣了一下，看了看已經拐進病房的南榮式，再看看聽了那句話之後木然向前的母親，南榮藏凊腳下一轉，跟上了自己的母親。

　　比起有父親照顧著的哥哥，他更擔心有些失魂落魄的母親，就像哥哥所說的一樣，在他的心裡，艾米是個完美的母親，是他最愛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