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老大祈安之的故事】42

　　唐慕辰已經數不清他們到底喝了多少瓶了，就見啤酒瓶子從啤酒箱子裏拿出一支又一支，搬出一箱又搬進一箱。面前的啤酒杯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空了又滿，滿了又空，似乎沒有完結的時候。

　　費力的睜開酒紅的眼，卻見周遭每一張年輕的面孔上都泛著無比真誠的酡紅，不禁哂笑，想來自己也是如此吧！

　　今天是“幸運星”所有同事們為他餞行，地方是祈安之定的，沒有選太好的地方，就在公司附近，大家常去的一家小湘菜館。

　　原色的木桌木椅，泛著淡淡家常味，那門口盤踞的石磨子和牆上掛著的小紅燈籠，無一不留有鮮明的情感印記。

　　“唐經理！你真的要走啊？不走行不行？”已經有七八分醉意的田心，踉踉蹌蹌的從桌子那頭過來，拉著他的衣袖，紅紅的眼眶裏有晶瑩的淚水在打轉。

　　不要哭！請一定不要哭！唐慕辰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邊緣。人生中不是沒有過離別，可為什麽，這一次會這麽難受？

　　“小田，你不要這樣！唐經理又不是去玩，他是去讀書啦！這是好事，我們應該要祝福他，不應該留他啦！”過來幫忙拉扯的是最活潑的小趙。

　　“我知道！我知道！”田心拼命點著頭，可是淚水卻一顆顆的砸上唐慕辰的手背，那麽熱，又那麽涼。

　　“唐經理！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喲！”田心語無倫次的表白著，“從前剛從學校畢業了出來找工作，我找了好多家，都找不到！後來到了幸運星，是你那天面試完了就決定留下我的！後來……後來我跟同學說，說是因為你和祈經理夠帥，我才留下！其實不是的！因為只有你們不嫌棄我不是名校畢業的，也只有你們不嫌棄我沒有工作經驗！就算，就算我一開始搞砸了祈經理好不容易才談成的生意，你們也沒有趕我走！我一直……一直好想跟你們說一聲謝謝！真的謝謝你們！”

　　聽著她提起舊事，小趙拿手捂住了臉，也快哭了，“我也是！我家不在這裏，老爸老媽好不容易把我供我念完書，我還想多賺點錢，以後接他們出來一起過好日子，可是……可是卻連工作都找不到！之前公司做不下去的時候，我真的好怕！怕你們關門！要是你們關門了，我真不知道可以到哪裡去！”

　　他們倆帶頭一哭，所有的員工都哭了。

　　一共六個人，全是他們公司創業之初招來的應界畢業生。公司起步是艱難的，但這些員工們在求職時也同樣歷經磨難。

　　小小的“幸運星”真的很小，卻給他們帶來了人生第一份工作，第一份挑戰和第一份憑藉自己雙手實現自我價值的機遇！年輕人同在困境中培養出來的那一份深厚感情，是許多“成熟”的人不會懂的。

　　“唐經理！現在公司才剛剛好一點，你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本來是勸田心的，可是小趙自己也哭著挽留了起來，“公司現在剛有了點名聲，又這麽忙，你要是走了，我們怎麽辦？”

　　“唐經理，你不要走了啦！今年我的業績雖然是公司最差的，但我保證，保證明年一定做到最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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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喉頭哽咽著，似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堵著，唐慕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不敢看大家的臉，抬起頭拼命仰視著天花板，怕自己一低下，就會忍不住熱淚奔流！

　　祈安之的臉一直看著門外，怎麽也不肯轉過來。只露出大半個背影，和死死抓著自己胳膊，微微顫抖的半隻手。

　　“大家……請大家不要這樣！”這已經是唐慕辰所能做到的極限了！顫抖著聲音，霍地站了起來，從桌上拿起整支啤酒，“我敬大家好不好？”

　　再不說話，他自己拿起啤酒瓶子就咕嘟咕嘟的往下灌！可冰涼的啤酒一落下肚，轉瞬就被過於滾燙的熱血給熔化了，逼出了更多的酒意，進一步麻醉了神經和雙眼。

　　要醉了麽？這樣最好！唐慕辰心中苦笑，巴不得能夠立即不省人事。如此，就不用擔心哭倒在祈安之面前，更不怕自己會喪失理智的抱住他捨不得放手了！

　　一隻手及時扶住了他下滑的身子，祈安之以無比的克制控制了自己的理智，“行了！今天就這樣了，大家……大家都早點回家吧！他……他只是去讀書！公司裏還有他一半的股份，只要他願意，以後隨時可以回來的！”

　　可以隨時回來麽？唐慕辰閉著眼，靠在他的身上，心裏只覺又苦又澀！我這要是走了，還回得來嗎？

　　不過祈安之的這番話，還是暫時穩定了軍心，起碼員工們都收起了眼淚。

　　“那唐經理你可一定要回來啊！”

　　能答應麽？唐慕辰連點頭都不敢。

　　從包廂裏東倒西歪的出來，飯館大廳的小K臺上傳來了陣陣歌聲，是熱情的客人在飯後消遣。

　　田心臉上猶有淚痕，忽地左右招呼，“我們一起去唱首歌，送送唐經理吧！”

　　“好！”六個人一齊衝上臺去。未幾，音樂悠悠響起。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後，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敢說出口……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當你踏上月臺從此一個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祝你一路順風……”

　　唐慕辰聽著歌詞，那再也控制不住的淚水終於也掉了下來！

　　“媽的！這誰他媽寫的狗屁歌詞！”祈安之忽地狠狠的咒駡了一句，卻轉身把唐慕辰抱在了懷裏。

　　重重的，一下一下的捶著他的背，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耳語，“混蛋！你要是真的想走，就一輩子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那你為什麽不挽留？誰都在挽留，你為什麽不挽留？！

　　唐慕辰的心裏在無聲的質問著，卻感到有濕熱的水滴順著他的衣領，滲進了他的身體裏。

　　臺上的六個員工也放下話筒衝了下來，團團抱在了一起，放聲大哭！群體活動總是讓人可以忽視其中的個體效應，沒有人覺得祈安之第一個發起的舉動有任何異樣。

　　此情此景，對於圍觀的群眾來說，也不會太訝異。年輕而真摯的情感勾起了人們心底深處的那一抹感動。

　　最真摯的情感，果然還是存在於最青春年少的時候。

　　“喲！這是幹嘛？是要散夥了嗎？在這抱頭痛哭太晚了點啊吧！我就說你們幸運星這麽不靈光，肯定開不長的！”驀地，旁邊傳來的陰陽怪氣的譏誚之聲。

　　這是哪個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