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心52
何家悅的話點醒了何海澄。
蘇明那麽在乎他,在乎和他之間的感情,那麽,當出現阻礙它的東西時,他會怎麽做?絕不是不聲不響的轉身逃開,而是勇敢的迎上去,解決它。
在華麗的鐵門外按響了門鈴,何海澄耐心的站在門外等待。
這是一所非常漂亮的別墅,外面圍牆上那一圈純金貼片的裝飾,在熱帶海域特有的燦爛陽光下閃閃發亮,比何海澄目前所住的那套湖景別墅還要奢華閃耀。
不過,這在何海澄一路走來看過的房子中,稀鬆平常,毫無特殊之處。
祈樂之曾經猜想過,蘇明會不會緬甸人,可顯然,他的猜測和實際有些誤區。因為何海澄眼下所站的,不是緬甸那充滿著美麗礦石與佛塔的神秘國度,而是汶萊。
處處流金溢彩,全世界最有錢的國家之一。
因為事先打電話溝通過,所以很快就有穿著制服的下人來開門了,殷勤的把他請進了客廳。
外面都那麽華麗,客廳的豪奢已經不難想像。剛剛坐下,就有年輕漂亮的女僕給他端上茶水和點心。
茶是好茶,遠遠的就聞著清香撲鼻,點心也是好點心,工藝繁複得他都看不出來究竟是什麽做的。但裝茶水和點心的杯盤他卻少許的認得一些,這是掐絲琺瑯彩,風格還極象清代雍乾時期的東西。
拿古董來待客?何海澄有些不以為然。
他家也算是條件不錯的,可也從來沒有這樣講過排場,就是最為顯赫的穆杉伯伯,也低調之極。
頗不習慣的道過謝,何海澄忍不住有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好象自己來到王室的城堡一般。可感慨過後,心裡卻更加忍不住的一陣陣泛酸。
蘇明如果是在這樣的地方長大,後來又被殘忍拋棄在大街上,那麽對幼小的他來說,這一種從雲端跌到泥地裡的經歷該是怎樣撕裂般的痛?
莫明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何海澄回過頭,就見一位男護士推著輛輪椅把位老太太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年紀大概在六十開外了,但保養得很好,看起來就跟四十歲的人差不多,衣飾簡潔優雅,挽起的優雅髮髻間隨意別著一隻頗為古雅繁複的髮夾。若仔細看,就會發見那髮夾竟是以藍綠兩色的寶石鑲成的古董,起碼有三百年以上的歷史了。
“來了。”淡淡的一聲招呼,端莊優雅的老太太揮了揮手,護士把她推到指定的位置,立即退下了。
偌大的客廳裡就剩下何海澄和她。
沒有客套,何海澄一看這老太太犀利的目光,就知道在這種人面前最好什麽花招也別使,所以他直接問他所想,“蘇明……請問煙樹在嗎?”
老太太眯著眼上下打量了他一時,靜默了許久才道,“你就是他那個情人?”
何海澄不說話了,只沈默的看著她。也許她很有錢,但何海澄又不想要她的錢,所以當她不禮貌的時候,他也沒必要太客氣。
這回輪到老太太沈默了,好半天,她才回答了一句話,“在。不過,你不能見他。”
“我要帶走他。”
何海澄的回答顯然讓老太太有些意外,又用那鷹隼般的目光打量了他好一時,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你以為你辦得到?”
“如果我辦不到的話,你就不會想見我了。”何海澄眼神越發自信起來。
那天,是一位中間律師通知他蘇明家人找上門來的消息的,除了這個,律師什麽也沒說。當蘇明不告而別後,何海澄先跟那個律師聯繫時,他本來拒絕透露委託人的消息。可過了不到24個小時,他主動打電話給何海澄,告訴了他現在的地址。
何海澄不知道蘇明的家人找他幹什麽,可是現在,就從這老太太的態度裡,他可以看出,他們家的人一定是搞不定他,所以才會容許他來。
果然,那老太太見到他這樣強硬的態度後,兩頰間的法令紋立即繃緊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跟我過來。”
雖然何海澄很看不慣她發號施令的樣子,但尊重她是長輩,又身體不好,所以他還是上前推起了輪椅。
在老太太的指引下,進了一間書房。
這裡的佈置明顯清幽雅致多了,也更像是談話的地方。
進來之後,老太太自己搖著輪椅到書台後停下,從抽屜裡抽出一本相簿,推到了何海澄的面前。
在書台對面坐下,何海澄翻開了那本相冊。
可是,第一張照片就把他給震撼住了。
相片上,穿著雪白婚紗的新娘美得讓人觸目驚心,尤其是──象足了蘇明。
有一瞬間,何海澄幾乎要懷疑這是蘇明假扮的了,可是仔細看,照片雖然保存得很新,但總有些上了年紀的痕跡。
而新娘身邊的那個新郎,就跟眼下的老太太差不多大的年紀。
再往後,是幾張風情各異的結婚照。然後,出現了一張小嬰兒的照片。
小小的一隻肉團子,粉嫩嫩的睜著純真烏黑的眼睛,盯著鏡頭看,何海澄的心頓時安定下來了,這才是他的蘇明。
蘇明漸漸長大了,五官也越發的象他身邊那位美麗的女子。
可那女子對著鏡頭時,笑得總是異常矜持,象高貴的公主,又像是一塊絕世的玉石。美則美矣,卻怎麽也沒有為人母的溫柔與暖意。
到蘇明七八歲的時候,他的表情也越來越象他的母親。原本孩童的天真明朗漸漸被淡漠代替,依舊烏黑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揮之不去的沈鬱。
照片戛然而止。象一本未完的書,生生給人扯斷。
何海澄合上相冊,知道那就是蘇明的過去。
“我們家姓明。”對面的老太太開口了,“這個姓不是祖傳的,我們家的祖上可能是犯了什麽事吧,在明朝的時候給流放到緬中行省,也就是今天的緬甸,從此就在海外紮根,漸漸繁衍了起來。因為羞於再用祖先的姓氏,就改姓了明。直到今天,我們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
她突然的停下來,問了一句,“他告訴了你他的名字,有沒有講他的名字是怎麽來的?”
何海澄搖了搖頭。
老太太略帶諷刺的一笑,“是啊,我要是他,也不會說。‘鳥從煙樹宿,螢傍水軒飛。’這是唐代孟浩然的詩,講的是鳥在煙霧般籠罩的樹裡棲息,螢火蟲在水邊的小軒邊飛過。很美是不是?他的名字就是從這裡來的。”
何海澄依舊沒有吱聲。老太太忽地讚賞的看了他一眼,“你很沈得住氣,你家的教養不錯。”
“多謝。”何海澄淡淡回了兩字。他家當然有教養,起碼不會象這老太太一副暴發戶的嘴臉,狗眼看人低。
老太太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又換了副端莊優雅的表情,“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明麗凰。你所謂蘇明,也就是明煙樹,是我爸爸六十多歲才得的小兒子,我唯一的弟弟。”
何海澄點了點頭,雖然知道人家早就知道了,可還是依著禮節,起身鞠了一躬,重新介紹自己,“何海澄。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明麗凰笑了笑,笑容中帶了幾分溫和,“你一定在想,眼下我把唯一的弟弟找回來,無非是為了錢財起紛爭是不是?”
何海澄哽了哽,“我曾經這麽想過,可是現在我又不這樣想了。”
“為什麽?”看他如此坦誠,明麗凰的笑意也更加真實而溫和了。
何海澄誠實的道,“因為你剛剛的笑,讓我覺得你不像是這樣的人。”
“謝謝你的誇獎。”明麗凰臉上的笑容有些發苦的味道,“象我們這樣的家庭,有時候為人處世不能不小心慎重,因為吃過的虧實在太多了,這世上的人也不全是你這樣有教養的。”
她吸了口氣,看著何海澄的眼睛,“你聽好了,我接下來要講的這個故事雖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確實是真實發生過的。你先聽完,再決定怎麽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