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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君側之十年心奉君側之生死劫》第7章
第七章

  楚熙然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昏過去的,似乎閉上眼前,他聽到了身邊有人一遍遍重複著「對不起」。可惜,他無力探究那聲音的來源就被拉入黑暗的深淵。

  醒來後,身上已被換了乾淨的白色裡衣,身上大大小小的傷都塗了上好的藥膏包紮起來,有點清涼,暫時緩和了本該鑽心的痛。

  雙手被白紗包裹著,一層層,只能稍微的彎曲。

  轉頭,看見賀蘭若明正趴在床榻邊沈睡,疲倦的面容、青色的胡渣,讓那張原本俊秀的臉龐多了份滄桑。窗外,陽光已經朦朦朧朧地照進了屋子,房外有人輕聲走動,在推門前的那一刻,楚熙然又閉上了眼。

  「皇上,皇上!」進來的是賀蘭的貼身太監,小林子。

  「嗯?」賀蘭因為困頓而有些迷糊。

  「皇上,五更,該早朝了。」小林子雖然心疼自家的皇上,可他知道,這早朝,皇上不能不去。

  「更衣吧,輕點兒聲,別吵了他。」賀蘭朝床榻上的人呶呶嘴,認命的起身。

  一溜太監宮女隨之而入,也沒人敢發聲音,只是安安靜靜替賀蘭換上朝服束上發冠。

  「皇上,今兒個真要下旨封納蘭主子為貴妃麽?」小林子小聲問著,一邊遞上帕子讓賀蘭拭臉。

  「嗯,說起來,得挑個良辰吉日舉行加冕禮,這事就交給太常寺卿去辦吧。」賀蘭洗淨臉後又漱了口,這才找小林子喚了小順子進屋。

  「好生在門口伺候著,要是醒了記得先喚御醫。」賀蘭若明看著走進來的小順子囑咐道。

  「皇上不說,奴才也會好好守著主子的。」小順子說完跪了安,又候到了門口。

  這邊賀蘭最後看了眼楚熙然,替他掖了掖被角,又理了理額頭因出汗而有些黏黏的髮絲,才不舍地走了。

  楚熙然聽著腳步聲遠了,便緩緩睜開眼,怔然地望著賀蘭離開的方向,很久很久,才回過神。

  「小順子。」

  「主子,您終於醒了。」小順子哽咽著跪在了榻邊,「奴才這就去叫太醫。」

  「不急,暫時還死不了。」楚熙然一字一句道,「我發誓,爹爹的命還有昨日的屈辱,我遲早讓慕容家一點點還回來!」楚熙然閉上眼,任由淚水滑過臉龐。

  「爹,孩兒不孝,保不住您的性命,更守不住楚家,這五年,竟是一場空!」

  依舊是天承七年的冬,火紅的冬。

  天承的年輕皇帝迎來了他的貴妃,在一地白雪皚皚的照耀下,那紅裳豔得驚心。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萬歲,貴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震耳欲聾的朝拜聲,響徹雲霄,驚了鳥兒,振翅而去。

  冷清的永和宮,楚熙然抱著手爐,微笑著道:「小順子,你看這加冕大禮可比我幾年前的大婚氣派多了。」

  不等小順子回話,楚熙然又問道:「小順子,你猜皇後的加冕大禮可有比這個更威風?」

  「主子,奴才不知。」

  「沒關係,遲早會見識到的!」楚熙然笑著扔了手爐給小順子,「冷了,再加點炭條,這鬼天氣呦真真凍死人!」

  小順子看著自家主子剛拆了紗布的手指,忽然很想問主子,到底是手冷,還是那心,更冷了?

  納蘭再見楚熙然,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

  自從那天賀蘭下了朝聽聞楚熙然醒來後,就再未踏足過永和宮半步。楚家的事件,隨著時間的消逝而變得模糊。而楚熙然,雖被免了流放之苦,卻也在滿朝文武一次次的上書奏摺中被下旨貶為了從七品的選侍。

  至於儀妃之子,也就是大皇子被害事件,在賀蘭親審下了結,卻也成了一個秘密,只知道從此後,宮中再也沒有了李儀熙這個人。

  每每有人試圖問及,賀蘭若明只是冷笑,那眼裡放出的寒光,足以讓人打顫。至此,誰又能相信那儀妃也曾三千寵愛於一身,也曾在這後宮嬌笑著倒在賀蘭懷裡。

  都道是帝王無情,卻不知,那無情中的情分,更是世人無法參透的。

  「她自尋死路,怨不得人。」楚熙然輕描淡寫地聽著納蘭,也就是當今的貴妃娘娘述說著李儀熙的悲劇。

  「可畢竟還年輕啊!」納蘭歎息著。

  「不是她死,今兒就該輪到我赴黃泉,姐姐難道希望死的那個是我麽?」

  「熙然!」納蘭這回是真的生氣了,可看著楚熙然倔強的表情,又柔聲道:「你是在怪我麽?」

  「沒有。」楚熙然低下頭,「若沒有姐姐,我怎會還能活到現在?我只是覺得可笑,這情景竟彷佛是當年的林鳳和自己。」

  「你不是林鳳,而我也不是你,永遠都不會一樣的。」

  「是啊,至少,我還有未完成的事,我不會像林鳳那樣死得不明不白!」

  「傻孩子,姐姐會保護你的!」納蘭揉了揉楚熙然的腦袋。

  「姐姐,我可是楚家的少將軍,我不需要人保護,爹爹在天上會保佑我的!」

  楚熙然自信地揚起頭,那樣的笑容,讓納蘭恍然以為是當年的楚熙然回來了,可是,似乎又不同了。

  春去花落,當又一季的夏荷開滿御花園的池塘時,後宮也從蕭條的困頓中走出,漸漸變得熱鬧。

  梅妃抱著已經半歲的公主和納蘭走在一起,兩人不時逗逗懷裡的小嬰孩,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他最近怎樣了?」開口問的是梅妃,因為自永和宮變成冷宮後,除了納蘭貴妃可以定期探望外,其餘人等都被門口的侍衛攔在了宮外,禁止任何人出入。

  「還是那樣。」納蘭搖著頭道。

  「身孕的事告訴他了麽?」

  「說了。」納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道:「他只是開心地跟我道喜。」

  梅妃望著自己懷裡的孩子吐著泡沫的小嘴不語。

  「皇上傷他太深,現在的楚熙然或許沒人能懂了。」納蘭的手依舊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喃喃道,「他若是女子,或許有個子嗣,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娘娘,您錯了,看看德妃,他若是女子,皇上會給他懷上子嗣的機會麽?」梅妃平靜的聲音裡竟透著恨意。

  「梅妃,說話要當心!」納蘭厲聲道。

  「是妹妹失言。」梅妃抱著孩子欠身一拜。

  「卿君,若你真關心他,就收起那些小心思,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倒是害了他。」

  「妹妹有分寸,姐姐放心。」話音剛落,兩人就看到了遠處盈盈走來的慕容昭華。

  「娘娘千歲!」慕容皮笑肉不笑地給納蘭琦行了禮。

  「德妃娘娘安好!」這廂梅妃也含著笑給慕容行禮。

  「妹妹客氣了,瞧,這不是小公主麽,許久沒見,都這麽大了。」慕容嬌豔的臉頰上透著紅暈,「都怪我不爭氣,皇上連番寵愛,可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倒是娘娘命好!」說著把眼瞟到了納蘭的肚子上。

  納蘭溫和的目光看著慕容,道:「妹妹也不用急,皇上向來平分雨露,妹妹懷上子嗣那也是遲早的事。」

  慕容故作害羞地用袖子掩起臉道:「承姐姐貴言,這不,皇上今日讓臣妾伴駕用膳呢,臣妾趕著去,就不陪姐姐了,望見諒。」

  「辛苦妹妹了!」

  看慕容扭著身段踩著妖嬈的步子離去,梅妃冷哼一聲,抱著孩子的手不自覺地掐緊。

  「卿君,別想去動她,你鬥不過慕容家的,至少現在是如此,不為你自己,也要想想你懷裡的孩子。」

  「孩子……」梅妃怔怔的看著自己懷裡那小小的人兒,答道,「卿君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卿君願意等。」

  另一頭,楚熙然正捏著小順子帶進來的紙條,燃著的蠟燭閃著火光,不一會兒,紙條已經灰飛煙滅。

  「主子,您真打算這麽做?」

  「當然!」楚熙然拿過自己的長劍細細端詳,「寶貝,忍了那麽久,也該是時候了。小順子,帶話給納蘭貴妃,就說我要見皇上!」

  楚熙然手指頭撫著那劍穗,稍一用力,那白色的穗兒就給扯了下來,散了一地。

  他怎會忘記那年退敵歸來,就是在回京的路上,賀蘭給他系上那劍穗,說:

  「月牙白的顏色,跟選秀時第一回見著你一樣。我的熙然啊,就合該是一身的白,乾乾淨淨!瞧你,這劍穗有什麽好瞅的,盡看它都不理我了,若喜歡,回了宮你要多少我送你多少。」

  「傻子,再多又怎比得上這條,這可是從你心愛的長劍上摘下來的!」

  回了神,楚熙然看著地上的散亂得不成樣的劍穗,輕聲對小順子道,「瞧這白色都成灰的了,該丟了。小順子,你說換個紅的好不好?」

  清晨,楚熙然早早起床,讓小順子伺候著洗漱完畢,再換上衣裳。

  他那件月牙白的衣服已經被壓到了箱子的最底層,見不著影,而身上著的這套,是熱烈的紅,鑲著金絲邊,豔而不俗。

  「好看麽?」楚熙然端詳著鏡子裡的自己,扭過臉問小順子。

  「主子怎麽穿都好看!」小順子笑道。

  「是麽?」楚熙然冷笑著又看回鏡子裡的自己。

  已經二十有一的他,少了份年少的青澀,多了份成熟的魅力,再加上深藏後宮多年,舉手投足裡竟隱隱透露出幾分不似男子該有的媚。而那笑容,似乎還透著當初的單純與執著,可一回眸裡的那一股輾轉纏綿,總讓人捨不得移開眼。

  這五年,改變的到底是什麽,楚熙然自己明白,明白到不想承認,卻不得不自嘲。

  五年前的自己何曾懂得一入宮門深似海的道理,而這幾年歲月的洗禮,讓他不得不對現實低頭。他承認自己已經成了某種意義上的俘虜,甘願拋棄曾經的自己,只為活著而活著。

  他說過,他不是林鳳,他不會讓自己在被拋棄後還傻傻等待死亡的到來。他的倔強、他的仇恨,也不允許他的頹廢和自滅。

  「小順子,你說我是不是變了?」楚熙然端詳著鏡子裡自己的容貌問道。

  「主子,不管怎樣,您都是小順子心裡的少爺!」小順子低下頭抹著淚。

  「傻子,哭什麽呢,我都不難過了,你難過個什麽勁!」楚熙然抹了抹小順子的眼淚,繼續道:「好了,去外面守著,若皇上來了早些通報。」

  就這樣,從日出等到日落,到晚霞染了顏色、紅得異常時,賀蘭若明的身影終於出現在永和宮。

  楚熙然徐徐而上,欠身行禮,滴水不漏的禮數讓賀蘭不由皺了皺眉。

  「皇上萬福!」楚熙然的聲音異常平靜。

  「起身吧。」賀蘭瞅了瞅楚熙然,道:「聽納蘭說你找我?」

  「是,臣妾有事和皇上商量。」

  「什麽事?」

  「聽聞邊關又遭流寇侵犯?」

  「是又如何?」

  「聽聞這群流寇是突厥人?」

  「不錯。」

  「聽聞朝廷屢次派人剿滅都不得而返?」

  「後宮不得參政,看來楚選侍是忘了規矩。」

  「皇上,若臣妾主動請纓,不知皇上可否成全?」

  「楚家的少將軍,你是否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不錯,當年與曼赫軍一戰,的確讓你大勝而歸,可這次明裡是流寇,暗裡卻是突厥可汗曼陀在操控。我們明裡不能對突厥出兵討伐,不然就是背棄盟約,給了曼陀舉兵入侵的理由,可暗裡又必須圍剿這些軍隊作風的『流寇』,敵暗我明,不是兩軍對壘就能解決的!」

  「臣妾知道,所以皇上才會為此頭疼,也更因為如此,臣妾才會來請纓。」

  「楚熙然,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次出兵兇險萬分,去了三撥人,沒一次能完整回來!你憑什麽保證自己可以有命回來?」

  「臣妾從未說過可以保證有命回來!」楚熙然仰起頭看著賀蘭,道:「臣妾要去,是因為臣妾願意用命一賭!」

  賀蘭若明的眼皮突突地跳了三下,他頓了頓,眯起眼看向楚熙然,冷冷問道:「你想賭什麽?」

  「兩件事。一,赦免臣妾的母親和姐姐的流放之罪,貶為庶民,還她們自由。」

  「這個不難。」

  「二,後位!」楚熙然看著賀蘭忽然變得凝重的神情,又重複了遍,「皇上,臣妾願用性命來換這天承的皇後之位!」

  「理由?」賀蘭問道。

  「權以平恨,慕容一族欠我們楚家的,我要他們血債血償!」

  楚熙然的眼神冰冷而堅決,「我要親手讓慕容一族毀在我手裡!既然皇上動不了這個手,就由臣妾代勞!何況,這不正是皇上想要的結果麽?如今楚家覆滅,慕容一族勢力越發獨大,皇上難道不想找機會收回慕容家的權力,以除心頭之患?」

  「楚熙然,我早說過,太聰明了反而不好。」

  「皇上,如今的楚熙然還有什麽好顧忌的?不過賤命一條!生死無懼。」

  楚熙然無謂的一笑,看著賀蘭的雙眼忽然變得空洞而淒涼,「臣妾知道皇上容不下楚家,也容不下臣妾這個餘孽。若此次臣妾一去不返,皇上大可當除去心頭之患;若臣妾僥倖凱旋能坐上後位,等臣妾親手報了仇,這命隨皇上處置。」

  「你!」賀蘭聽了楚熙然錚錚有力的一席話,只覺得一股悶氣堵在心口,說不出是酸是疼,只得大口喘息慢慢平復起伏的胸膛,才緩緩道:「好!好!好!我就成全你!若這次能凱旋而歸,我定封你皇後之榮,就給你這個權,我倒想看看,一代天承的皇後合該是個什麽模樣!」

  「謝皇上成全!」

  聽著楚熙然陌生的語調,聽著他一口一個性命相搏,賀蘭只覺得心口猶如火燒,竟是撕裂的痛楚。他猛的轉身拂袖而去,可剛走遠幾步又硬生生停了下來。

  「邊關天寒,不若京裡是盛夏,讓小順子去內務府多領些冬衣給你帶著。記得,你若真想作天承的皇後就活著回來!朕,沒想過要你死!」

  楚熙然愣在原地,到賀蘭走得沒影了,才被進屋的小順子喚醒。

  「若死了,倒也是個解脫。」

  「主子,您說什麽?」沒聽清楚熙然的小聲嘀咕,小順子只得湊上前又問了一遍。

  「我說,我會活著回來的!」楚熙然看著桌上賀蘭擱下的茶水,拿起杯摸了摸,低頭喃喃道:「都說人走茶涼,這道理可真有幾分不准,你瞅這茶水,還是有些許溫度的。」

  他輕笑出聲,轉了轉杯口,朝著剛才賀蘭啜飲的地方慢慢覆上唇齒,將剩下的大半碗茶一飲而盡。

  「可惜,溫了的茶,再是好茶都一樣澀嘴!」

  八日後,十萬大軍隨著一聲號角,朝著一個方向,齊齊遠去。賀蘭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漸漸消失的身影,閃動的眼裡,看不出思緒。

  「皇上,走遠了。」納蘭收回目光,轉向身邊的賀蘭若明。

  「嗯。」賀蘭點了點頭,帶領一行人下了城牆。

  「皇上回宮!」老太監聲音響起,平平穩穩的大轎子,一步步載著賀蘭若明,朝著楚熙然離去的反方向前進。

  或許,他們註定了是兩個方向的人,而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躲不開最終是要各自頭破血流。

  回了宮,賀蘭若明一個人帶著小林子進了已經蕭條了的永和宮。

  自從永和宮成了冷宮後,裡頭伺候的人也都撤得七零八落,平常只靠著小順子裡裡外外打點,現下小順子自是陪著楚熙然去了邊關,而這永和宮,頓時變得更加寂寞。

  「皇上,午膳在哪兒用?」小林子瞅著時機湊上前問道。

  「就這兒吧。」不顧小林子瞪大了的眼睛,賀蘭繼續道:「隨便幾樣就好。」

  「奴才遵旨。」小林子招手喚了候在遠處的小太監吩咐了幾句,這才跟上賀蘭的步伐,默默在永和宮裡繼續漫無目的地走著。

  轉眼進了後廂的寢室,勾起的幕簾、疊齊的錦被,還有冰冷的床榻,只是,似乎上面還有楚熙然的味道,清香的,讓人忍不住懷念。

  賀蘭想起了大軍啟程的前夜,自己忍不住又偷偷進了這永和宮,看著熟睡的楚熙然,那呼吸時的一個起伏都讓人覺得心口壓抑得疼著。於是他俯下身抱住他,不想卻驚醒了對方,霎時四目相對,彷佛就這麽瞧夠了三生三世,才回過神。

  楚熙然沒有說話,只是挪了挪身體,給他空出了一方床位,他立刻除了外衣躺進去,然後緊緊摟著他,下巴偎在他肩膀,蹭著他的臉頰親膩。

  「不要麽?」那是那晚楚熙然唯一說的三個字。

  賀蘭怔了怔,又搖了搖頭,道:「你明日還要騎馬上路。」

  楚熙然聞言也愣了下,明白過來了意思,才閉上眼,繼續他被驚擾的夢,而身後那人散發出的體溫,彷佛是冬天裡最滾燙的暖爐,燒得人心也難得地熱騰了起來。

  楚熙然想,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可以這麽放肆自己躺在他懷裡,一如當初,因為這樣的溫暖而想和他靠在一起,體會著被人捧在手心裡的疼惜。

  待到天亮了,過去的一切就結束了,回來的他,將是天承的皇後,是個不惜用十萬大軍為自己爭權奪勢,為自己鋪平復仇之路的一國之後。

  「皇上該用膳了。」小林子輕叩了門,朝裡頭喚道。

  「放下吧。」賀蘭若明的思緒被驀然打斷,不由皺了眉,更懶得看桌上擺開的菜肴。

  「皇上,吃點兒吧,身子要緊。」

  自從第一次吐血後,賀蘭的身子就變得有些虛弱。

  雖然平日裡看起來還是那般精神,可只有小林子知道,皇上的身子跟著心一起,開始被一點點消磨,而小林子也知道,所有的緣由都是因為一個楚熙然。

  這樣的賀蘭若明,小林子還是第一次見。

  皇上從是太子起就是那般笑起來三分溫和親切,骨子裡卻透著七分不容人侵犯的傲氣和狠絕。這樣的皇上從來沒多餘的感情,即使是對最疼他的父皇也是尊重多過親情。

  而他更是年紀輕輕就因為父皇早逝即繼承了皇位,為了坐穩江山,他不遺餘力的鞏固自己的根基,一心要除掉那些蠢蠢欲動的老臣子,哪怕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這一向是他的原則。

  或許這樣手腕是鐵血了些,可他不想有朝一日成為傀儡皇帝,更不想因為自己的大意而遭遇滅朝之危。更何況還有鄰國在邊疆窺視,而內亂最容易招致覆滅,怎能掉以輕心?

  只是,這樣的皇上活得很累,而好不容易有個能進了他心的人,卻又這麽被他自個兒硬生生地挖了出來。

  小林子不敢想像,若楚熙然回來做了天承的皇後,這兩人又該怎樣繼續面對面的活下去?皇上的愛不能愛,楚熙然的恨不能恨,真真是孽緣。

  可小林子更擔心楚熙然回不來,若果真如此,怕皇上不是吐幾口血就能熬過去的,那人在皇上的心裡,怕是連皇上自己,都不知道會有多重。

  小林子歎了口氣,看著賀蘭若明靜靜地吃了半碗的飯,心裡的擔心更甚了。

  「朕乏了,想歇會兒,你先退下吧。」

  賀蘭若明倒在床榻上,卷起錦被把自己裹了起來,忽然覺得枕頭下有東西硌著,於是半抬起身朝枕頭下摸去。

  那是一塊玉,碧綠的,只是有一角已被砸碎了一小塊。賀蘭記得,那是那次小順子把它砸到自己腳下時缺的。那日撿起了玉佩的自己,在陪著未醒的楚熙然時就一直將它捏在手心,走時才又放回了楚熙然枕邊。

  這塊玉佩畢竟是他們定情的東西,哪怕他不能愛他,哪怕他曾一度想過讓他死在這後宮,哪怕他真的把他的永和宮變成了冷宮,他都覺得那玉佩是要交還給楚熙然的。

  彷佛這樣,他的心才能好過點,也彷佛只有這樣,他才覺得那些年的寵愛,是真真給過他的。只是,如今的楚熙然,已經連這寶貝著帶在身邊幾年的定情信物都不要了。

  賀蘭不由苦笑,握起玉佩,那光滑細膩的表面,卻讓手心刺痛不已。

  思念這種東西,常常會因為太過頻繁而變得麻木。

  就像賀蘭若明對遠在邊關的楚熙然,擔心漸漸被時日拉平,更多的是沈思。似乎這樣能看到遠方那意氣風發的身影,揮舞著他的長劍,所向披靡地在戰場上做他的少將軍。

  只是,那劍柄上的劍穗已不是當初的白,而是豔麗的紅,如同現在的楚熙然,熱烈得不再真切。而那白色的穗,賀蘭自然知道是去了哪。

  在永和宮的周圍一直都有自己的影衛盯守,一防裡頭的人有動作,二防外頭的人有加害。可這一來一去,竟不知道是疑還是護,永遠的自相矛盾著,拉扯著他也不知如何是好的感情。

  那散成一地的白色劍穗,已經被賀蘭收在香囊裡,著人裝了香料封了口,塞回楚熙然的衣箱子裡頭,和那月牙白的衣服緊挨在一起。

  賀蘭想,若有天楚熙然願意重新換回一身的白,就一定能發現這香囊,裡頭的白穗就一定能回到他的身邊,即使他不帶香囊,可那沾著白穗的香料味,也早已留在了那身白色的衣袍上。

  只是,如今連上了戰場都一身火紅的楚熙然,還會再套上這月牙白的衣袍麽?

  五年多了,這麽多個日日夜夜,怕是早就冷了那一身的白,不得不用紅的壯烈來掩飾。那樣的楚熙然讓賀蘭若明有些愛不起,更恨不起,只能成了心口最疼痛的一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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